第一章陰陽梭

天氣熱得把地皮都烤裂了，華北大旱。廣袤的平原，所有綠色的植物都耷拉著腦袋，但更多的是白花花的地皮在太陽底下發著另人眩暈的光芒。遠遠的地平線上有一個黑點，看上去象一只螞蟻在緩慢地蠕動。其實，那是一輛車，一輛只有一只輪子的車，一頭白色獨眼驢飛快地拉著狂奔！

我躲在一棵歪脖子樹后，看他近了，猛地跳出來大喝一聲，隨手抓住那驢的韁繩，硬生生在這畜生拖了我十幾米之后把它停住了。我一步跨上獨輪車，從車廂里扯下一昏迷不醒的小孩，一把背在肩上，隨即跳下去便發足狂奔-----

身后，忽然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我不敢回頭看后面的事情，一定有個什么東西在窮兇極惡地追我，不，也許是一群什么東西，黑壓壓一大片，鋪天蓋地僅隨我身后。我腦子里已經顧不得什么。出發前有個鄉下的巫師曾經跟我說這次行事異常兇險，怎奈年輕氣盛，中了他的激將法，以后再不會有下次了。我腦子里那敢再想別的，只盤算著，什么地方有個土地廟？往南三十里處是亂沙窩子，抗戰時期那里曾經打錯一次惡仗，死了很多人都埋在一個坑里，以前叫亂葬岡，據說解放后那里一直鬧鬼，遂鄉間自發捐款修了坐精英祠，又在旁邊修了座龍王廟，后來不知道為什么過了幾年竟把龍王廟的招牌去了，重新做了塊鎦金的喚作了土地廟。管他什么廟，只要是有香火的廟就行，起碼可以暫時避避這惡神。主意一定，便向著南方狂奔而去。

那廟宇破敗不堪，我閃進了門，大氣起都沒敢喘一口把那小孩放在神龕后，自己轉身將門關上，用幾個大木頭頂住。還沒來得及給自己找個地方藏身，天色驟然變暗，晴朗朗的天，竟一下如同暗夜！

外面的風聲，竟象鬼哭神嚎，我不住地打著冷戰。在門縫里往外一瞧，我的娘，這是個什么東西？

黑壓壓一大片，象個巨大的黑人，不，應該是象是一團濃煙組合成的一個有點微微透明的人形，形似濃煙組成的一個巨塔，半空里吊著兩盞紅燈籠，搖搖擺擺，那是他的眼睛。我甚至聽到沉悶的喘息聲，所到之處，灰塵泥土還有樹葉垃圾全都嘩啦啦四散狂舞。這東西，仿佛知道我在廟里，竟然往這邊慢慢靠了過來。

冷汗不住地從我頭頂上冒出來，這廟怎么說也是積攢了些人間煙火，該管點事啊。我翻身竄到泥胎前面，一下跪倒，雙手合十，禱告起來“龍王爺—哦對不起，土地爺，弟子現在有難，非您救不可，看在我也是救人的分上就搭救我一次吧，來日定當重塑金-----”“叱喀嚓---------”我這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閃電夾著雷聲劈頭而至，那廟，竟然應聲四散而倒。

大雨突至，雨水夾雜著血腥和尸體的惡臭幾乎讓人窒息。黑暗里，我看見高懸的兩盞血紅的燈籠，搖搖晃晃地向我慢慢逼過來。我感覺大腦飛快的運轉，始終堅信，希望還是有的，哪怕只有一線。連神仙都不幫我，廟宇居然倒塌！我身體里到底封印了什么東西？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就地驢打滾，滾到倒塌剩下半截的殘桓斷壁的角落，身上竟空無一物可以防身。閃電一個接著一個，把黑暗照得刺眼，在周圍，突然閃現出了一堆搖晃蹣跚的影子，在這樣背景里恐怖地無可形容——僵尸！

我大駭。想不到事至今日，竟然命喪于此，既然大局一定何不痛快沖撞一番？想到此，不覺精神大振，倏地從地上躍起直沖那惡靈而去。

那黑鬼突然大了數倍，竟閃電般向后推了一步再一側身已是數長開外，一股惡臭差點讓我背過氣去，加之我拼力一沖，竟然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爛泥，爬將起來。在看那黑影，象鬼燈一樣的眼睛沒有那么紅了，周圍風聲已緩，那些從地下爬出來的東西都在原地打轉好象彷徨不定。我大喜，這畜生，竟然對我忌憚不少！是怎么回事呢？護身符，魚骨護身符，那串骨頭制成的珠子。

這珠子是當年一道士所贈，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符號，我想那是咒語或者是靈符。這珠子據傳叫美人之心，是東海美人魚的口腔里那顆最尖最長的牙齒配了黑狗血、朱砂、童子尿經過煉丹爐并要有高法之士鑄入護體降魔的經文，歷經八十一天零九個時辰而成。我一直以為這東西就是護身的，以保流年大吉，生歲太平，今日一見，敢情還是種秘密武器。

想到此，已無所畏懼，但此地不可久留。如果糾纏下去在過兩個時辰，就算我還是毫發無損，這孩子的魂魄怕是不能歸位，必是再不能活了。

轉身快速返回，在黑暗的光線里摸索那孩子，想背了他趕快離開。遍了整個角落，全是泥漿，我大驚，人呢？

這些年我一直干著這樣的勾當，總是依仗了自己天生的陰陽穿梭能力去救些已經死去的人，把他們的靈魂從各個地方或偷或搶或領回來，不知道這是不是違背了天道。

我不可以帶肉體，但是我有知覺，有疼痛，除了可以不吃飯，我覺得靈魂跟活人沒多大差別。但是我，我可以在睡夢里去做一些你無法想象的事情，那個地方，在你活著的時候或許你永遠不可以到達，但是我能。

我從來還沒見過這樣的事情，靈魂一般是不會昏迷的，除非靈魂被一些不干凈的東西偷去，但是這樣的情況靈魂便不會自發蘇醒，肉身的拯救也更加困難，除非有可以穿梭陰陽的人把魂魄帶回。

我腦海里突然閃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竟然感覺面前的這個黑乎乎的東西更加可怕起來。難道這東西竟有思維？！難道跟我來了個調虎離山？因為確實懼怕我身上的美人珠才用了個這樣個辦法？我大罵自己愚蠢，憤怒很恐懼居然突襲而至。

雨驟停，就象來的一樣突然，但是氣氛更加沉悶，讓我感覺到壓抑。就在我茫然的一愣神工夫，那黑東西突然掉頭化成一團旋風就地打了幾個轉，急速而退。

我來不及想便發足狂追。那東西飄得太快了，我跟它的距離在迅速擴大，如果我帶不回這個孩子的魂魄，我邊沒有足夠的陰陽勢平衡通往陽世的輪回門，也就是說，我的肉身必死，我也就成為了真正的幽魂孤鬼了。

我一把摘下美人珠，對著漸遠的鬼影用盡力氣投了過去。在奔跑中用力投擲使我一下就失去了平衡，聽得咚地一聲，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