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氣氛分明影響到了屋中這些軍士，在那一片盾墻的縫隙中能清楚看到軍士們臉上更顯堅毅了幾分。一般來說，能夠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原因不外乎兩種，不是這即將進來之人身份極為顯貴，便是這人在軍中的威信極高。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也是存在的，那便是這個人不僅身居高位而且還贏得了大多軍士的尊敬。在目前的朝廷軍隊中，這樣的人絕對不會超過三個。

很快，門口又是響起了一陣甲胄的嘩啦聲響，須臾之間，一些身著金黃色盔甲的軍士走了進來，這個人不僅裝備更為精良，便是修為也是要高出許多。在這些軍中精銳的護衛(wèi)下，一個將領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在看清楚來人的面容時，李煜的瞳孔猛地睜大了些，本來扶著欄桿的手更是猛地使了一把勁，若不是掌控得度，這欄桿怕是要缺掉一塊了。

郭子興，想不到竟是在這般情況下出現(xiàn)了。

“你便是李煜。”郭子興國字臉，一副容顏不怒而威，僅僅只是這外表便是十足的將軍賣相。在進入客棧后，他抬頭看了一眼樓梯上的李煜，以非常肯定的與其加以詢問道。在他說話的時候，那些護衛(wèi)或是警戒的軍士都是手中一緊，一副隨時進攻或者防護的姿態(tài)。

李煜對周圍的一切視若無睹，他這時的思緒卻是回到了許久前，那個初初進入江湖，什么都不還不懂的時節(jié)。郭子興，這個名字被他知道算是非常早的，只可惜后來的種種遭遇都讓他有了一種這個人只是幻想中的人物，根本不做能與此人碰面的打算。直到后來，樓蘭的一切卻又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人確實是存在的，而且還和他息息相關。樓蘭的消失，那個男人的隕落，無不有著此人的背影。

“不，我似乎不該直呼你名，而該稱呼你一聲小王爺才是。”許是軍伍待得時間太長的緣故，郭子興臉上的表情極為單調(diào)，無論是何等語氣的話語說出來，都是一副嚴肅的模樣。“我們還真是好久不見了。”

對于此人，李煜記憶中的印象從來沒有固定過。一開始，他除了覺得此人頗為神秘外，更多的卻是權臣的印象。無論是在軍中萬人之上的身份，還是民間流傳的種種傳說，都說明了這一點。不過緊接著，他在靈隱寺中見到了那位老人，郭子興便搖身一變，變作了一個意欲犯上作亂，早有不臣之心的梟臣。這般印象持續(xù)得時間頗長，具體一點的話，一直持續(xù)到了那個老人的離去。直到那時，出于對老人的一些疑慮，也便產(chǎn)生了一些懷疑，再加上這些年來除了邊境騷亂不斷并無它事發(fā)生，心中的懷疑也就更增了幾分。

“看來小王爺有些認生啊！”郭子興說著擺了擺手手。

“將軍，此子武功深不可測，萬萬不可以身犯險。”隨著郭子興手勢的落下，周圍那些兵士頓時遲疑著偏了偏頭。很顯然，他們對郭子興這一命令頗為疑惑。

郭子興聞言只是看了對方一眼，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客棧中本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頓時靜了下來，忽聽得“嘩嘩”幾聲響動，站在郭子興周圍的將領已是齊齊單膝跪下。“元帥！”

“元帥！”嘩啦啦的一整整聲響中，除開那些持盾的軍士外，屋中的兵士盡皆單膝跪地，齊聲發(fā)出的聲響響徹樓宇。

郭子興見狀皺了皺眉，對于自己這些部下，他向來便少有發(fā)火的時候，而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般景象，不過是出發(fā)之前那個小家伙帶回來的駭人聽聞的消息。想到這里，他又抬頭看了一眼樓梯上的李煜。“我意已決，都退下。”不容置喙的聲響便是屋外也能清晰聽到。說完，他腳下一動，邁步便朝樓梯口走了過去。

“哼，你還是不要叫這些人離開了吧！”李煜出聲說道，“免得到時候殺起來不過癮。”高傲的聲音中透著十足的自負。

郭子興聞言腳下倒是一住，“都退出去，小王爺若是要殺我，你們誰都救不了。”

那些跪地不起的將領們聞言，在浮現(xiàn)了一片愧色后，相互看了一眼，這才緩緩站起身來。這些軍士進來是浩浩蕩蕩，威風十足，但這離開時未免顯得畏縮不前，軍容不整了。不過越是如此，似乎才越能說明郭子興的分量吧！

終究，這大廳中算是安靜了下來，客棧大門也被最后離開的那名將領輕輕合上了，可以明顯地看到，他將門關上后并沒有離去，而是挺直地站在了門外。

“小王爺，不如下來一起坐坐。”郭子興說著便也沒有繼續(xù)往樓梯處走去，而是身形一轉(zhuǎn)到桌子邊坐下。許是習慣性動作，他在坐下的時候?qū)⒀g的長劍摘了下來放在桌面上，與手邊還隔了一定的距離。桌面上早已備好了茶水，他在不太熟練地倒了兩杯后，便靜靜等待起來。

李煜看了一眼遠處桌面上的佩劍，那是一柄看起來相當華麗的長劍，看劍柄上精雕細琢的花紋以及上面點綴的寶石玉珠，這柄劍是文士劍的可能性相當大。而剛才郭子興取劍的動作倒是行云流水，干凈利落，若是換做一把開鋒利劍的話，頗有種出劍便要飲血的氣勢。念想之間，他已是行到桌邊坐下，并順手取過了面前的茶杯，輕輕飲了一口。

在說完之前那句話后，郭子興便一直只是端著自己那杯茶緩緩飲著，大廳中一時倒是靜了下來。相對而坐的兩人也是心有靈犀地將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茶水中，似乎那綠波輕漾的茶面下藏著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時間在店外人的心急如焚中一點一滴地過去著，雖然屋中并沒有傳來最為擔憂的爭吵或打斗之聲，但盞茶時間已是磨煞人了。

“你便是郭子興，我不記得見過你。”李煜緩緩放下茶杯后，不得不開口說話道。郭子興到來的目的似乎并不如他之前料想的一般，而現(xiàn)在這般消磨時間似乎也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大雪已然落下，時間已是過一分便少一分了。

郭子興頭也不抬地回答道：“這天底下自然不只有我一個郭子興，不過我應該便是你口中的郭子興。”說著也是將堪堪飲盡的茶杯擱回桌面，像這般耐著性子將一杯茶水一小口一小口地飲完，在他一生中乃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小王爺可是從關外回來么？”眼見李煜開了口，最為軍人的他又哪里還有那閑心在這里廢話，當下單刀直入地問道。

“樓蘭之事果然與你有關。有個問題從離開那里時便盤旋在我心中，總想著找個明白人詢問一番，不知閣下是否能解我心中之惑。”李煜說著提起桌面上那個銀制的茶壺，給郭子興和自己將茶杯注滿。

在李煜提到樓蘭的時候，郭子興一直冷酷的面容上驀地閃過了一絲惶恐，不過很快便被他遮掩了起來。“小王爺請說。”

“聽說當年出兵征討樓蘭國乃是在閣下指揮之下，不知是也不是。”

“不錯！”

“聽說當年樓蘭國只是略微抵擋了一番便被趕回了樓蘭城，不知是也不是。”

“不錯！”郭子興再次肯定地答復道，不過接著話鋒一轉(zhuǎn)，將李煜欲開口的打算攔了下來。“小王爺可是想問樓蘭城里的屠殺么？”說完之后，他便凝目看向李煜，一雙眸子中折射著陰寒的氣息。若是換做一般的人物，他這沙場百戰(zhàn)凝練而成的氣勢自然是難以抵抗。

李煜笑了笑，點了點頭，“不錯！”

“正如小王爺所想，那完全便是一場屠殺，從頭到尾，樓蘭人都沒有一股正式的抵抗力量出現(xiàn)，自然也就談不上什么早有侵吞我朝之心，什么蓄謀練武，全民皆兵都是一番屁話。”郭子興對當年的事情毫無半點隱瞞，甚至都不等李煜提問便將一切傾吐而出。

李煜聽完，頓時陷入了沉默了之中。郭子興說的這些不過是印證了他早有的猜測，只是限于當初的總總因由，他不能做出太過絕對的肯定。現(xiàn)在這般一肯定下來，許多事情自然也就再無他論了。如此一來，對于當年，對于那個人，對于那些模糊地記憶，還有那個行將泯滅的靈魂，一切似乎都已經(jīng)到了了結(jié)的關口。

“到底是誰？”下意識地，李煜問了出來。

郭子興聽了倒是一愣，李煜這般反應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抿了一口茶水后，他才開了口。“聽說小王爺昨夜擊退了大內(nèi)各大供奉。”說著又加了一句，“可真是小王爺出的手么？”

李煜舉杯的手一怔，郭子興這個問題實在有些關鍵，偏偏這時他還不能判斷出郭子興現(xiàn)在的立場究竟為何。

“看來真如澹臺明所說。”郭子興嘆息了一聲，“一切皆是命啊，終歸還是掙不脫。”說著眉目一揚，“小王爺，你看我這柄劍如何？”手中一動，竟是凌空將那奢華的長劍抓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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