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半生一語(文)

林建嶽是林家嫡系的小兒子，出生的時候大哥已經被定爲族長後繼者，所以父母沒對他多做要求，讓他可以隨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很聰明，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不過卻總是淺嘗輒止，沒有一件事情學的像樣。父母雖然本來也沒對他抱有多大期望，看到他這麼不成器也氣得不輕，甚至被他氣的選擇了徹底放棄他。

懵懵懂懂的到了少年期，頑劣的他也開始在意起旁人的眼神。不過惰性已經養成，即使他想好好學個本領，卻還總是三分鐘熱血，搞得最後都沒有人再願意教他。

少年心氣高，別人不願意教，他就自己學，從此常在谷裡的藏書閣裡泡著。大家本以爲他也就是進去裝裝樣子，很快就會因爲無聊不再進去。沒想到這件事他倒是堅持了下來，甚至比那些嗜書如命的書呆子還厲害，就算下著暴風疾雨，他也會按時到那裡報到。

雖然這份堅持讓很多人刮目相看，但是在其他時間，混小子還是混小子。他倒不會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就是常常忍受不了別人瞧不起自己，和別人發生口角。因爲他什麼都是半吊子，動起手來他都是吃虧的那一方。

起初都還是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不過逐漸變得過分起來。起初是故意激他好找理由打他，最後發展到想打就打，終於有一次把他打了個半死。

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樣子，那些人也知道自己惹了禍。不過沒有人反思自己的行爲，一口咬定是他打他們，他們錯手把他打成了這樣子。

因爲他給人的印象就是不學無術，即使他是有理的一方，那些大人也只會相信打他的那些孩子。就是他的親生父母都選擇了相信那些人的話，即使把他帶了回去，也只是叫僕人照料他，對他不理不睬。

本來說看他已經傷成這樣，這件事就算了，但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闖進他們家裡，一口一聲小畜生的把他從牀上掀到地上，然後就要拎著他去宗祠。

在谷裡，誰要是因錯被送進宗祠，就算最後活著出來，也會一輩子被辦法擡頭做人。雖然對他失望，但父母畢竟是父母，看到他們如此待他，立刻勃然大怒。

他的父親一掌將他臥房的門劈個粉碎，“誰再敢動我家建嶽一下，就如同此門。”

這一聲暴喝使得那些氣勢洶洶的人不敢再放肆，也讓他的心暖了起來，收起了從此自暴自棄的念頭，一直沒開口解釋的他和父母說出了自己被打的真相。

他永遠記得父親當時對他說的話，“是不是恨我們當時不肯問你，也沒有爲你說句話？那就從今天起死死記住一句話，自己都不去爭取，就不要指望誰會幫你。”

對他說完這些，他的父親背起了他，和趕過來的自家人說道：“走，我們一起去宗祠，讓他們好好給我們建嶽還個說法。”

他一被父親背進去宗祠，就看到帶頭打他的幾位疼得滿地打滾。每個身上都幾乎找不到快好肉，血肉模糊的樣子看起來應該是用手抓的。能狠得下手把自己抓成這樣子，可見他們正在感受的痛苦比那些要嚴重數倍。

看到他們進來，那些人便要衝上來，但對上林家人憤怒的目光都不禁停下了腳步。見到林建嶽的情況，他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說這樣一個人潛進他們家裡，在他們家孩子身上下了東西，感覺就像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大耳光。

一大早就有人跑來鬧，長老們不想去注意都不行。就在雙方互瞪的時候，他們從宗祠裡魚貫而出。只看了地上悽悽慘慘慼戚的幾個一眼，爲首的大長老就冷聲說道：“來人，把這幾個的名字從宗譜上除了。”

那一天，林建嶽知道了同心蠱的存在。平常的打鬧無礙，要是一開始就心存惡念，還不知悔悟，蠱毒就會發作，讓你生不如死。這幾個人預謀在先，反誣在後，不思悔改還幸災樂禍，誘發了蠱毒。

他們都還是不足十歲的孩子，本來蠱毒的懲罰不會這麼嚴重，但誰也沒想到被看成是廢物的林建嶽居然是活蠱的繼承者，而那幾個看起來資質比他好很多的身上卻只繼承了蠱毒。活蠱和蠱毒之間可以說是母子關係，子攻擊母那還得了。

這同心蠱就是天然的測謊儀，長老們一說出那幾人是蠱毒發作，各家主事的就知道昨天被地上這幾個小子給騙了。不過已經不用再做什麼懲罰了，蠱毒一發作就算能保住命，也會成爲廢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那時候林建嶽還不知道蠱是什麼東西，但記住了一個詞——毒。因爲想要知道同心蠱究竟是什麼，他從此對毒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在他從藏書閣翻出一本毒經之後，更是完全陷入癡迷，都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谷裡的物產再豐富，也比不上外面的廣袤世界。谷裡所有可以入藥入毒的東西都被研究完後，他把目光放到了外面。

雖然他經常隨意拿別人試驗毒，但被他毒的人最後都沒落下什麼後遺癥，還獲得了一些好處。就比如被他重點照顧的那幾個當初害他的人，在他的照顧下，至少可以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谷裡的人身體都很好，但也避免不了有什麼毛病。難得出現一個厲害的醫生（大家無視了他是玩毒的），怎麼可能捨得放他走。不過他闖過了祖輩留下來的方陣，獲得了離谷的資格，即使是谷裡最有權威的長老團也無權強制他留下來。

事實上，長老團也沒有要他留下來的意思。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他臨走前交給了他一封信，要他二十年後再打開。

雖然谷里人都還穿著古老的漢服，卻並不等於他們和外面的世界脫節。所以從深山老林裡出來的林建嶽頂多就像個剛進城的土包子，不會像個從古時候穿越過來的怪物，很快就融入了外面的大千世界。

他放縱過，汲汲營營於功名利祿，享受著紙醉金迷的生活，但他始終都保持著一絲清醒。只讓自己在別人眼裡成爲一個脾氣古怪的奇人，沒有變成讓人喊打喊罵的混蛋。

這就是林建嶽的前半生。雖然有風有雨，在他眼裡卻是最爲平靜的一段時光，

再和林子若說起這段時光的時候，他說他這前半生最有意義的不是功成名就，而是記住了一句話。但是那句話是什麼，他卻沒有和林子若說。只說，他已經把那句話要做到什麼教給了她，要她自己去參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