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周圍并不平靜,還沒等我和老白進去一探究竟,另一只破法夜叉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視野之中。
在進入廟內(nèi)和擊殺夜叉的抉擇中,我們選擇了優(yōu)先擊殺夜叉;因為廟內(nèi)的情況我們并不知道,一旦貿(mào)然進入發(fā)現(xiàn)是個對付不了的BOSS或者機關,那我們的退路就會被這個破法夜叉給攔住,到時候傷亡不可避免。
在這個舉目無援的修羅界,我們必須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這次擊殺破法夜叉花費的時間用掉了四十多分鐘,因為廟宇附近有很多斷裂的石磚和瓶瓶罐罐,而且周圍那暗淡的光線很容易讓人看不清腳下的情況;我血厚倒是還好,但老白就有些吃不消,他作為移動遠程輸出職業(yè)需要時刻保證自己的位置安全同時還得兼顧目標鎖定,所以腳底下的情況都是習慣性用余光判斷,而光線的暗淡就讓他很被動,好幾次差點摔倒,也差點被破法夜叉趁機偷襲得逞。
“好家伙,真就一點失誤不能有啊!”看著破法夜叉轟然倒下,老白這才松了一口氣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說著。
我走過去采集著尸體,還不忘轉(zhuǎn)頭勸慰著他:“你也該搞幾件能自保的裝備,全力堆輸出固然有高傷害,可遇到這種情況你就只能完全依賴自己的操作了,誰也保不齊啥時候會出什么變故。”
曾經(jīng)大海勸告我的話被我完全照搬著用在了老白身上,現(xiàn)在我才明白,只有親身經(jīng)歷過不會隨時徘徊在死亡邊緣的輕松感后才能理解說這話的人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老白也是一臉苦笑:“沒辦法,就這么全力堆輸出還是和你差了好遠,要是換成半肉流派,那我就更沒啥存在感了。”
這個人要強的很,雖然他已經(jīng)是無數(shù)人仰望的楷模,可他的眼中沒有驕傲和止步,依然在以我們這些更高層的人為榜樣而努力。
我走過去伸手拉起了他:“那就加油吧……,走,進去廟里看看。”
“嗯。”
二人慢慢靠近著廟宇,謹慎的觀察廟門附近有沒有什么機關陷阱,再三確定之后才鼓起勇氣靠近著。
“嘎吱……”
廟門被我輕輕推開半寸的時候,突然從里面竄過一枚火球砸在門框上,火星頓時撲了滿面,嚇得我一個趔趄險些朝后摔倒。
老白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我的肩膀?qū)⑽曳鲎。孙w快退到二十米外警惕的看著那半掩的門。
門內(nèi)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而后便被慢慢拉開了些許,映入眼簾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個佝僂駝背形同枯槁的老和尚。
那面相蒼老的沒有任何血色,那身軀也瘦小的幾乎要揉成一團,但他身上卻披著一件色澤艷麗的袈裟,手中還拄著一根叮當晃響的禪杖。
就在我們以為是什么BOSS出沒的時候,老和尚頭頂上那藍色的名字卻讓我們詫異在原地。
【禪頌·無亂】
“是NPC?”連內(nèi)側(cè)時常來修羅界光顧的老白也錯愕著驚嘆,對于這個嶄新的NPC全然不知所措。
老和尚看見我們的時候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驚愕,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我們,哆嗦著嘴唇質(zhì)問著:“你!你們……你們可是……從那人間所來?”
老白倒是冷靜,他清了清嗓子慢慢走前一步,沉著聲回答:“是的。”
“當啷……”沉重的禪杖掉落在地,那本該老態(tài)龍鐘一副威嚴形象的老和尚居然激動到抓不穩(wěn),只是半張著嘴哆嗦著自言自語:“終于……終于!城主終于還是來接老衲回去了!”
確定了NPC的無害,我和老白趕緊進入廟內(nèi)同時將門牢牢關上,眼巴巴看著老和尚熱淚盈眶卻不知所措。
我和老白坐在方丈對面,老和尚就坐在那個破爛的蒲團上,無言許久,老白慢聲問道:“方丈……,容晚輩多問一句,您所言的事情都是何故?我們聽不太懂。”
老和尚激動了許久總算是冷靜了些許,他顫抖著雙手遮掩著老淚縱橫地臉,嘴巴張了又合,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
“多少年了……老衲在這修羅界苦苦修行支撐了多少年了!本以為城主已然忘卻了我們這些老骨頭,卻不曾想……”說著,老和尚地淚水簌簌地落,他挽起袖子輕輕彈拭著淚水,讓我倆不知如何搭話。
聽他如此說著,我似乎明白了些許,遂作揖問道:“方丈,您可是當年……【落楓寺】的主持?”
見我猜中了情況,老和尚頓時點頭:“施主所言不錯,老衲正是【落楓寺】的主持之一,法號無亂。”
對方的身份給了我和老白當頭一棒,誰也想不到居然會在這里遇到早該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前輩。
廟內(nèi)倒也是一方清凈之地,至少我們進來之后還沒有什么怪物突然出沒;有了寧靜的暫歇,我和老白也和這個老和尚交談了許久,將外面那已經(jīng)大變的天地和他說了些許。
聽罷了我們的闡述,老和尚雖然心存疑慮,卻還是忍不住面露傷悲,出家人本該截斷七情六欲,可此刻的無亂卻并沒有那般無情無素,倒像是個思鄉(xiāng)的老人家。
不過這也能理解,換做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上幾百幾千年,都會被摧殘的心智變化。
老白打斷了我沒味兒的提問,問出了自己心中所想:“那……方丈,您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修羅界?這萬惡的修羅界中,可曾有其他長老幸存?”
聽到老白如此詢問,老和尚方才微微點頭:“當年修羅界入口封印破除,我和其他幾位主持為鎮(zhèn)壓妖魔遂開啟了上古佛陣,原本佛陣殘缺將要破裂,關鍵時候突然有莫名的力量填補了陣法……,陣法成功封印修羅界入口,但修羅界封印的力量將附近的所有東西一同吸附其中。”
說著,他抬手舉著四方,似在說明:“這也是為何寺廟會在此處出現(xiàn)的緣故……,進入之人除了我們?nèi)恢鞒滞膺€有其他僧侶數(shù)十,尋常小僧法力薄弱,沒多久便心境大亂在這修羅界相繼過世……,只剩下我主持三人苦苦支撐,依靠殘存的佛力在這里堅持,可……也快要支撐不住了。”
無亂伸出了自己干枯的雙臂,兩個手掌都已經(jīng)開始變得漆黑無比,蔓延著連胳膊都未能幸免,那黑色到了肩膀處戛然而止,就像是涂抹了不同色號的顏料。
這老和尚,也快圓寂了。
“那,其他二位方丈現(xiàn)在何處?”
“不知……”無亂搖了搖頭,只能伸手做佛禮閉目神傷:“剛?cè)氪说兀覀冊庥隽藬?shù)不盡的妖魔圍攻,依靠寺廟殘存的佛陣法力我們得以擊退妖魔一次次的來襲……,但商議許久我們深知在此不動只會被妖魔蠶食消耗,所以無欲和無嗔二位長老決定出去一探究竟,想要尋找離開此地的方法。”
“叮。”
“玩家星宇接受任務:【尋找長老蹤跡】。”
【尋找長老蹤跡】
任務簡介:尋找【禪頌·無欲】和【禪頌·無嗔】二位長老的蹤跡。
任務要求:【長老遺物】*2。
不光是我,老白也接受到了任務提示,看來這個老和尚就是公測以后新添加的任務元素。
這種地方有個堅守的廟宇就應該萬幸,擅自出去基本就是死路一條;據(jù)我推測,即使我們找到了那倆長老,無非也就是只剩遺骸或者已經(jīng)被妖魔同化,這一點任務也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我們尋找的東西,也只是遺物而已。
“那您可知無欲和無嗔二位長老去了何處?”
“無欲長老沿寺廟左邊直行,無嗔長老沿寺廟右邊直行,當時約定三日未果便返回此地……”
有了線索,我們也應當即刻啟程,但老白起身的時候我并未一同,而是直視老和尚,嚴肅的問道:“無亂長老,晚輩有一事想問,還請您務必如實道來。”
無亂抬起眼皮看了看我,深邃的眼睛尚存著智慧的光,但他并未拒絕,而是點了點頭。
“您可知道……沈琊?”
名字出口的剎那,老和尚很明顯的戰(zhàn)栗了一瞬,連老白都看出了端倪。
老和尚作揖,似乎有些為難:“善哉……善哉……,施主何故提起這個名字?”
“您比我更清楚,當年落楓寺災禍和此人必有聯(lián)系,而您和另外二位主持應該就是親自凈化阿泯的長老,晚輩所言應該不錯吧?”我沒有忌諱什么,只是如實說著自己的目地。
“不錯。”無亂依舊保持著淡定,對那已經(jīng)過去無數(shù)年的往事記憶猶新:“老衲正是當年的參與者之一。”
既然老和尚承認了,那我就該問清楚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那個阿泯其實并未凡人,她只是一株被亡靈之力感染的妖物古柏幻化的意念,您法力高強,不會不知道這一點……,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讓那純凈的亡靈之力進入蓮池?這不是引狼入室么?”
我的疑問如同撞鐘的擺錘,一字一字的敲打在無亂的心境,他顫顫巍巍的在那里做著佛禮,神情卻已經(jīng)無法再保持那般鎮(zhèn)定自若。
沉默蔓延,無亂沒有繼續(xù)回答我的問題,某種難言的理由梗塞了他的開口。
老白在一旁等的焦急,忍不住上前催問;而我只是攔住了他的性子,繼續(xù)不緊不慢的說著讓他開口的條件。
“正如方丈您所說,佛陣原本殘缺,是一股莫名的力量填補了佛陣方能成功封印修羅界;佛法乃是超出三界的至高法則,一般的法術根本無法兼容……,必須要三界無束的力量才能做到這一點。”
無亂閉目聆聽,似乎明白了我要說的意思:“施主……,難道你覺得,佛陣完美是和沈施主有關?”
“不是覺得,是肯定。沈琊在追隨阿泯的過程中落入了萬物失法的弱水,但他的執(zhí)念卻令他的魂魄突破了弱水,利用最后力量斬了古柏一刀,成功破壞了古柏幻化的亡靈之力……”
講述完畢,無亂的臉上已是一片茫然的錯愕。
“是沈施主……救了蒼生?!”
我點點頭,對此表示認可。
無亂低下頭,一聲長嘆如此無奈:“看來,皆是宿命……,老衲便將此事原委道與施主吧。”
“落楓寺坐落之處便是上古年間修羅界破開在人間的入口,天龍王為了保存三界太平,便將修羅界以龍族秘法封印;后人族城主建造了寺廟,用上古佛陣施以鎮(zhèn)壓……,封印日漸松動,佛陣也伴隨歲月流逝變得有些淡泊;當時的城主為了還原佛陣尋遍天下,但都不能彌補佛陣,心急如焚的他有些走火入魔,最后將目光落在了三界大忌的力量之上。“
“亡靈之力?”
無亂輕輕點頭。
“他瘋了么?亡靈之力乃是禍亂蒼生的至惡力量,他怎么能想到那上面去?”
沒等無亂說些什么,一旁的老白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著:“或許,是他想做些豐功偉績讓自己名垂青史吧,畢竟到了他這個地位,也只有這些事情值得他去玩命研究。”
這個理由聽來有些荒謬,但卻真實的讓人不寒而栗,至少在現(xiàn)實里我都見過不少這種人,身居要職卻總是說些扯淡的話,張口就來不經(jīng)大腦。
有些人甚至連拆掉樓房承重墻來建造宴會廳這種愚蠢至極的主意都能舉的出,普通人用腳趾頭都明白的道理,他們卻總要自作聰明的視而不見,自以為聰明至極,其實蠢得不可救藥。
如此,我也明白了城主為什么會將目標鎖定在沈琊身上,沈琊為情所困不肯放棄已經(jīng)必死的阿泯,古柏利用了阿泯求死的心情化作人形修煉,而這份現(xiàn)成的亡靈之力反而正中鬼迷心竅的城主下懷。
后面的事情就已經(jīng)人盡皆知,城主愚蠢的決定造成了落楓寺災難,如果不是沈琊填補佛陣,人間都已變成煉獄。
該問的已經(jīng)問完,我站起身拍打著衣服上的塵土,轉(zhuǎn)身朝著外面而去。
“多謝方丈直言真相,晚輩感激不盡;您在此處等待著,我們這就去尋找其他二位長老的下落。”
廟門開合,二人沿著寺廟左邊徑直離開,昏暗的寺廟之中,只剩下老和尚無言的嘆息。
“唉……,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