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清水,和現在是不一樣的,很不一樣。
那時候城小,樓矮,房低,因此顯得陽光特別的靚麗,晚霞散去得格外緩慢,自然,夜也就相對的短。
可如今,天色似乎暗得很早,霓虹燈也都早早的華燈初上,映襯出人造的美,卻換不回曾經的美好記憶。
也就是那一年,走過那條花巷,我見到了一個白皙的俊俏少年。
他靜靜地倚靠著身后發青的墻壁,站在風里淡然微笑。他微微彎起的唇角帶著些許暖意,卻又有些漠然,嘲諷。他冷清的眸子里沒有任何溫度。那是假笑,無疑。只是,年少的我終究分辨不清那樣的笑意到底為何。我只知道,那幾乎是我生平以來第一次放在心上的人,一段純美的記憶,是我久久不忘,永遠都可以拿來回憶的珍貴片段。
吃過夜宵,喝過湯,我們結伴回家。才踏入家門,我就趕緊把剛才去超市買的暖寶拿了出來?!皝?,貼上。”
“暖寶……”他瞪大了眼,似乎被我的嚴肅嚇到了。
“我說你別磨蹭啊,快貼!你肚子不是還有些不舒服嘛,趕緊貼,貼了就不會覺得冷了?!?
“可是,就算我胃涼,也還沒嚴重到要貼暖寶吧?我都已經喝過熱湯了。等一下自然就好了?!?
“那不成!就算這個東西用途不多,可至少也不會有壞處嘛。而且好歹,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我可不想你到清水來就因為我沒照顧好你,讓你受累——我良心會過意不去的。別說了,來,貼——你要是不愿意,我可就親自動手了!”我挑釁地看著他,手里做出一副躍躍欲試的舉動。
如果他是一個色狼,自然巴不得我投懷送抱。但好歹,他是寶寶,所以,我自覺很有勝算。
只是,寶寶揶揄了一下唇角,咽了口唾沫,近乎哭訴:“寒煙,真的,我肚子疼跟你沒有任何關系。這是我的老毛病。真的不用……”
“我不管!你貼。要不然,我可就真的要扒下你的衣服,幫你貼了!”這年頭,就只有流氓才是真無敵!哼——
“好吧?!彼荒槥殡y,雖然不情愿,可最終還是聽話地撩起衣服,啪嗒一下拍了上去?!斑@樣,總行了吧?!?
“那你先回房吧。我再幫你燒點開水,灌個熱水袋再說?!?
“神馬……”
我知道,他已經驚悚地無力吐槽了。可是,我當年也是這么照顧我爸爸的呀,有什么問題?再說了,一個美女這么不辭辛苦地伺候你,這可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敢不要,哼!
(劉嫣,你確定,你是美女?你確定,你這樣的照顧,很辛苦?劉嫣,為毛你的臉皮突然比城墻還厚了那么一公尺呢?=_=)
只是,還不待我燒開水,遠遠的二樓上,寶寶突然從房中躥出,徑直高聲大喊:“喂,寒煙,游戲出事了!”
“能有什么事啊?!蔽也⒉晦D頭,心情倒是淡定:此時此刻,還有什么事能比讓你的肚子不再疼更加重要?
“你快回房間看啊。天下,你師父和寒宵約戰了!”
他是那樣聲帶焦灼。只是,雖然我有些震驚,但終究還是很快就平靜下來:終歸,還是要上演了。
我不打算去在意。畢竟,曾經的仇怨堆積在人心中已久。如果打定主意要殺回來,自
然,師父是不會罷手的。何況,寒宵也不是一個甘愿服輸的人。一山不容二虎,何況,還是原本就斗在一起的兩頭猛虎。
“寒煙,你怎么還不去看啊?他們現在都說到你了?!?
“說到我?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們有人說,你是公交車?!?
“……”
公交車是什么意思,常年混跡游戲論壇的我多少也了解這個詞的意思。
只是,他們何必要把矛頭對準我呢?
我不過就是游戲里常年的一個散人。何況,平日我也沒出過什么風頭,怎么好端端就往我身上潑起這種惡心的黑狗血來了?簡直莫名奇妙。
再說,老娘雙十年華,到現在都還是個小處女一個,你們憑毛線說老娘是公交車!老娘什么時候成了公交車,老娘又是怎么成公交車了?
我擦!(╰_╯)#
可是,雖然有些迷惑,可我還是等到水燒開裝滿熱水袋并且將熱水袋交給寶寶了才轉身下樓回房,重新面對我那不曾關閉的電腦,和游戲。
最顯眼的,依舊是那一排飄蕩在人頭頂上空的金色大字。
而最先映入我眼簾的,則是寒宵的那一句話。
[天下]輕聆丶寒雪:愿賭服輸。我八荒地煞敗于你手,自然甘心兌現承諾,準備離開這個服務器。只是,臨走之前,我寒宵當真替月離不值。她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最終卻還是敵不過一個小三,而且還是公交車這種類型的小三。
[天下]輕聆丶寒雪:不過話說,這位公交車,游戲中已經上車的人可還真是不少。如果你愿意,我大可以好心地幫你們家小三點個名。
[天下]胭脂:既然已經輸了,何必還要在此逞口舌之利?寒宵,伶牙俐齒是好事。可是無中生有胡亂編纂,如果你的言辭對我徒弟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我想,她是可以告你誹謗的。
[天下]輕聆丶寒雪:我知道你懂法。可我說錯了嗎?你自己問她,寒影和她關系怎樣,輕音丶淺嘆和她又怎樣?再加上你——你自己說,你的好徒弟究竟蠱惑了多少男人?還是你并不知道,她連我都曾經企圖勾引!
[天下]胭脂:大男人說這種話害不害臊。污蔑一個女人來反擊我,寒宵,你太沒品了。
[天下]胭脂:既然你非要扒,好,我成全你。我倒要讓世人都知道你那偽善的面具底下究竟藏著怎樣丑惡的靈魂!
[天下]胭脂:各位看官,各位老人家,想必大家都知道這個服務器里曾經發生過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天下]胭脂:這個服,曾經有一對人人稱羨的現實夫妻,纖云弄巧丶,飛星傳恨丶??勺詈?,他們分開了,現實中還離了婚。你們知道,原因是什么嗎?是小三,是這個口口聲聲指責別人是小三的渣男,是你們所有人都高看的乄寒宵,現在的輕聆丶寒雪。
[天下]胭脂:你曾經的ID是什么?秦少游。多諷刺啊,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那么好的一首鵲橋仙,毀在了一個名叫秦少游的人手上!如果寫鵲橋仙的秦少游還活著,估計都能被你氣死,秦少游!
這是重磅的一擊,足以毀天滅地。而如此一聲,地區和門派頻道早已經陷入了新的沸騰之中。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我完全沒有印象——所以,
是09年我進入這個游戲之前?
[天下]胭脂:寒宵,或者說秦少游,你是否已經忘記當初的你是有多么狼狽,你是否又忘記曾經一直有人想要殺你。最后,你還倒在我的針下。是我好心,幫你抹掉過去,給了你一個嶄新的太虛號,讓你重新開始。
[天下]胭脂:你知道嗎,就因為你的介入,原本現實中美好的婚姻毀于一旦。飛星本是上門女婿,最后被纖云逐出家門,心生仇怨,想要報復纖云,卻弄巧成拙,害死自己。
[天下]胭脂:可是你呢?就因為之前得到了纖云雙親的一筆錢,你就決定離開。就因為飛星慘遭橫禍,你才逃之夭夭。你還記得嗎,當初你在論壇上懷念她,說她是那么好,說你們的感情那么脆弱——你說你珍愛她。可你到底愛她什么?
[天下]胭脂:你怕了,扮演完癡情公子就索性遠走他方??墒撬??你那所謂摯愛的情深,就因為你的離開,就因為雙親的逼迫,最后吞服安眠藥死去。而你又知不知道,她臨終前想要對你說些什么!
[天下]輕吟丶淺頌:夠了吧!你自己都說不要他污蔑你的徒弟,那你現在又在做什么!
[天下]胭脂:擦,CD了。
[天下]胭脂:我為何要造假?你應該問他,他叫做什么名字,你又應該問他,我對他到底了解多少,你還應該問他,纖云一家,到底又是哪里的人,而如今他的雙親又去了何方!
[天下]胭脂:寒宵。兩位老人感謝你曾經看過她。但是,不論你們感情如何,對他們而言,你終究只是個殺人犯。兩條人命,你這一輩子都償還不清!
[天下]胭脂:輕吟丶淺頌。你好心替他擔當,可你知不知道,對于你這種投懷送抱的女人,他最擅長的就是拉鋸戰。他越是折磨你,你就越舍得給他花錢——算一算,到今天,你給了他多少錢。
[天下]輕吟丶淺頌:你少胡說八道。他沒要過我的錢。你特么這么會編故事,怎么不去寫狗血山寨劇呀!
[天下]輕聆丶寒雪:白首,白首……你真的是白首嗎?你是假的,對不對?真正的白首他不會這么做的!
[天下]胭脂:的確,現在操作這個號的人,是我,真卿。可是我說的這些話,你認為,如果沒有他的授意,我會開口嗎?
[天下]輕聆丶寒雪:好。這個號我還給他。密碼我從來都沒有改過,賬號更沒有。白首,朔然白首,你比我想象中的,狠太多。
[天下]輕聆丶寒雪:我知道你在這個服務器里待著。不論你現在披著誰的外衣,我告訴你,你沒有贏我。因為我已經得到了月離給我的報酬。自君別后,山高水長。恁你今日如何風光,到底,也辜負了一個女人。你比我好不了多少。
[天下]輕聆丶寒雪:至于往后,你隨意。這本是你的賬號密碼。就算有人想要背后查我,我想,暴露的也只會是你的名字。我無所謂。
[天下]胭脂:好走,不送。
那一年,我走過那條花巷。少年靠著墻壁,站在路口。他微微咧著唇角,眼神輕輕一揚。
“喂,你就是劉嫣,對嗎。”
那個人是我哥哥??晌抑?,同時,他也是一個惡魔。即便我只想記住他的好,可有些傷痛,早已刻入筋絡,渾身劇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