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轉過頭來,流熏尋個機會避開眾人,偷偷的去看景玨塞給她的“寶貝”,硬硬的一個赤色繡了祥云飛蟒圖案的錦囊,擠出里面的硬物一看,流熏的手不由一抖。那是快金牌,是景玨隨身那枚御賜的腰牌,是皇上欽賜可以叫開京城八道城門,出入宮廷禁地暢通無阻。就是各地州府官員見此金牌如面君一般都是下拜聽從差遣。如今,玨表兄下江南前路艱險,竟然將這保命的護身符留給了她。流熏心里一陣感激,緊緊握了這金牌,覺得這小小的金牌卻似是重似千鈞。
“狀元哥哥,狀元哥哥,你要回京城了嗎?”一陣叫嚷聲,人群中擠出小姑娘茉茉。
茉茉一身紅花襖,腦后一條烏亮的大辮子拖在腰后,跑起了那辮梢一晃一晃,頗是可愛。她眨眨明亮的大眼立在謝子駿跟前,懷里一個籃子推給他說,“狀元哥哥,這只兔子送給哥哥你帶回京城去。爺爺說,待秋天收成了,就帶茉茉進京城去尋你,給你送新打下的谷物?!?
茉茉的笑容天真浪漫,不染凡塵,頗是干凈。謝子駿倒是顯出幾分尷尬,也不去接茉茉手中的籃子。
“給你呀!”茉茉一把拉過謝子駿的手,將籃子強塞給他。
“哎呀,臟兮兮的兔子,快扔掉!”一聲驚呼,蘭馨公主不知從何處忽然閃身過來,擋在謝子駿跟前,她一把奪過謝子駿正要伸手去接的筐子,狠狠扔去地上。那兔子一跳一跳的跑掉。
“公主!”謝子駿驚得制止。
“你,你,你好霸道!惹人嫌!”茉茉跺腳急惱著,不顧一切的去追那兔子。
蘭馨公主卻一翹頭,一臉得意傲慢。
沈孤桐忙上前勸著,“公主息怒。那兔子是有些異味,若是公主嫌棄,不如孤桐代子駿去收養這兔子?!鄙蚬峦┡懔诵δ樕锨?,那桃花眼含了無限的風流嫵媚。
蘭馨公主看都不屑于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也有你說話的份?我同駿哥哥說話呢?!?
“是,是!”沈孤桐喏喏道,面頰赤紅,他不由看一眼從茉茉手中抱過兔子放去筐內的謝子駿,謝子駿對公主更是不屑一顧。沈孤桐緊緊咬牙,無比痛恨。如今公主眼里只有謝子駿,他如今一無所有,卑微到塵埃里。
他算什么?
眼見了夾路灑淚相送的百姓匯集如潮水般涌來,那送行的場面蔚為壯觀。
謝子駿的馬前更是攔路送行的百姓,道不盡的感激,有人沿途設香火叩拜謝欽差在危難時籌糧放賑救命之恩。
流熏看得雙眸微紅,朦朧的目光中看到哥哥馬上的背影都顯得愈發的高大魁偉。
人馬行出了十余里,夾道歡送的百姓才漸漸散去。流熏悵然的回頭望一眼那一個月前還是寸草不生赤地千里如墳塋般的河南旱災地,如今心頭滿是欣慰和期冀。道旁的禾苗久旱逢甘霖復生,想是秋季定然能碩果累累。她和哥哥河南這趟辛勞也是不虛此行。
返京的路途顯得比來時短了許多,或許是一路熱鬧,眾人說說笑笑,流熏也不覺得寂寥。
車轎到了大河邊就換了舟船。一路上流熏滿心都是對景玨的牽掛,不時就坐在船頭,對了汩汩奔流的大河水流目光呆滯陷入沉思。
“熏姐姐,熏姐姐,你看俊哥哥呀!”蘭馨公主吵吵鬧鬧的尋來,打破流熏守著的一片寧靜,她頓足跺腳,甩著胳膊任性道,“人家好心給他送參湯去吃,他看都不肯看,就推說公務繁忙,趕了人家出去,真是不識好歹!”
流熏一笑,打量她說,“哥哥是個書呆子,豈止不識好歹,是無趣。公主若是想有趣些,去尋十二殿下說話呀?或許,沈師兄也健談,天南地北的見識淵博?!?
蘭馨公主有些失望,哼哼的嘟噥幾句道,“我就不信了,他是個悶嘴兒的葫蘆嗎?”
好不容易哄走蘭馨公主,流熏總算松口氣坐回船頭,才坐穩,忽然身后一個聲音傳來,“你為什么害我?”
流熏一驚,回頭看,竟然是十二皇子景璨。驚愕之余,流熏陪出一分笑意起身,輕輕一福,“流熏給十二殿下請安,殿下說些什么,臣女不知?!?
“你還故作糊涂!那東西分明在你手里,你如何栽贓陷害我?”景璨不依不饒道,賭氣的翹起薄唇,透出些嬰兒般的可愛。他生的極其白凈,那面頰含嗔帶怒都似在笑著。
流熏不覺一笑道,“殿下玩笑了。流熏為丟了那東西自責不已。若殿下覺得是被冤枉了,去同趙王爺去解釋呀?!?
“十八叔聽信了你的鬼話,哼!你們都冤枉我!”景璨賭氣著,湊近流熏握緊拳頭。
流熏沒了退路,忽然對他身后叫一聲,“姑爹!流熏給趙王千歲請安?!闭f著躬身就拜。景璨一驚回頭,流熏借機一推,奪路而逃。
邊跑邊對外大喊,“是誰把十二殿下放了出來?”
官兵聞訊涌來,截住了景璨,叉手施禮道,“十二殿下,請去艙里,趙王爺吩咐,殿下不得隨意走動。”
看著景璨不甘心的跳腳鬧著
,被侍衛拉拽了塞回船艙,流熏掩口竊笑。
“師妹調皮了?!币粋€聲音,驚得流熏回頭,竟然是沈孤桐。
他手里握著一枝洞簫,那淡紫色的流蘇穗子就握在手里,透出幾分瀟灑。
流熏一笑說,“沈師兄好雅興。怎么來船頭吹簫嗎?”
“師妹想聽什么曲子,孤桐吹給師妹聽。”沈孤桐謙和道。
“平沙落雁!”流熏毫不猶豫道,欣喜的隨在沈孤桐身后坐回船頭,心里在盤算,該如何收了沈孤桐為己所用。
沈孤桐打量流熏,心里也滿是盤算。男歡女愛,他自幼生活在花天酒地里,見得紅男綠女滿眼,不足為奇。只是,眼下沒有出人頭地去復仇更令他焦急。謝流熏、謝子駿,若是不能算計二人的性命,他回京無法去投靠封三畏。若是離開封三畏的庇護,就不知封月容是否會對他善罷甘休?還有謝中堂,他那師父,平日一絲不茍,剛正不阿,從不知呵護弟子。怕是朝堂若有升遷的機會,也不會輪到師父保舉他。
只是謝子駿,他恨得入骨的對手,他如何算計他的性命?若謝子駿回京,有了河南賑災的政績,他可謂如虎添翼。沈孤桐一邊吹簫,一邊打量謝流熏,心里不由犯了盤算。
七日,車近京城。
因眾人微服出京,不想驚動百姓和官府。趙王提議謝子駿帶了公主乘官轎走陸路先進京,他自己微服帶兵乘馬連夜從冀州抄近路趕回京城,先行一步入宮。而流熏則由沈孤桐護送從水路晚兩日回京。
眾人從命,只是流熏對沈孤桐心懷忌憚,深知沈孤桐此行不善。但又不知他暗藏的毒箭何時射出。只是,她毋寧沈孤桐留在她身邊,也不想他去隨了哥哥一路算計了哥哥去。
眾人分道揚鑣,流熏乘車,向大運河邊的驛站行進,要登船沿水路去通州。
她忽然記起什么,對沈孤桐說,“沈師兄,流熏將心愛的簪子落在了昨夜的那個雞鳴驛。沈師兄速速替流熏尋回來呀。那可是太后賞賜的鏤空飛鳳繡球簪,馬虎不得?!绷餮荒樈辜?,這一來一去就是兩天的路途,待沈孤桐追回來,怕是她的船早已經快到了京城了。
沈孤桐打量她,眸光里透出幾分遲疑,但還是應了她。
擺脫了沈孤桐,流熏如釋重負,車行一路顛簸,流熏同丹姝主仆相互依偎著,漸漸的在那枯燥的車輪聲中昏昏欲睡。依約間,外面傳來仆人們的議論聲:“怕是再有個四十里的路,明兒一早就能到京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