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桐無奈的隨了媚奴來到常春樓,迎面那脂粉香膩的氣息,仙樂飄飄,歌喉婉轉,仿佛入了太虛幻境。
迎面迎來兩名粉衫小僮,捧了凈面的熱騰騰的香巾給沈孤桐和媚奴。媚奴嫻熟的接過,輕輕沾沾額頭的汗,信口吩咐,“還不去把你們歡奴師兄的牌子高高的挑起,這可是日后常春樓的頭牌,你們可要仰仗他糊口呢。”
說罷一笑,將那熱騰騰的手巾甩去小僮身上,拂袖闊步而入。
早有恩客從旁認出了媚奴,上前或摸嘴或掐肉的親狎地喊著:“心肝寶貝?!?
媚奴只是笑了應付。
更有人的眸子不時去窺向媚奴身后的沈孤桐,沈孤桐又驚又怕,生怕遇到熟人,頭低恨不能埋進胸里。
“呦,這位小倌人這小模樣俊呢,可不遜于你黃媚奴呢!”挑逗的聲音,肥胖油膩的臉湊去伸手去抬沈孤桐的下頜,驚得沈孤桐側頭躲避。忽聽媚奴咳嗽兩聲,狠狠瞪他一眼。
沈孤桐一驚,他身上還縛著那折磨人的勞什子,處處提醒他卑賤的身份。做他這行皮肉生意的,客官是得罪不得的,若是得罪了恩客,那懲罰會令他生不如死。他只得慘淡的陪了笑臉,徐徐抬頭。
“呦,這眼兒水汪汪的,會說話呢??墒敲呐阄怂??”肥胖的商人抱打不平地說。
媚奴一笑湊上去扳起沈孤桐的下巴對胖商人說,“他呀,生得哪里都好,就是腦袋有毛病了??诳诼暵暦Q自己生得似那新科的探花郎,還要將自己的名號改作什么沈-孤-桐。”
沈孤桐周身一個寒戰,驚恐的目光冷冷瞪視媚奴。媚奴噗嗤一笑拍打揉擰沈孤桐的面頰說,“癡心做夢去當探花郎吧。還當自己是探花郎的孿生兄弟呢?!?
胖商人一聽,忽然恍悟道,“如此一說,還真像,像極!”
說罷拉過沈孤桐的手,上下端詳,不忘在身上借機揩油揉弄幾下。
媚奴佯怒的過去打下胖商人的手笑罵,“師父叮囑了,我家歡奴呀,可也是我們常春
樓的探花郎,就看你們誰個出得好價錢來折花了。”一邊牽著沈孤桐的衣襟向前,一邊拿腔作調的吟誦著,“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那話音直指人心,撩得在場人無不側目心動,紛紛議論這位新來的俊俏的小倌是什么來歷。
沈孤桐被引去拜見馮四,馮四側臥在榻上抽水煙,冷冷瞟一眼沈孤桐道:“瘋野在外多年的馬兒,總是戴了嚼頭不安分,媚奴你多指點指點他。看來他功夫也生疏了,就別荒疏了,今晚就去‘天’字號接客吧?!?
沈孤桐一驚噗通跪地道,“師父,那謝流熏兄妹,徒兒不出三日一定俘獲了她們送給師父?!?
沈孤桐眸光游動,透出驚惶,額頭滲出密汗。過去的皮肉生涯,他想來就欲嘔。
馮四哼了一聲道:“不出三日,好呀,眼下不是沒見人頭嗎?你總不能閑著吃白飯不是。去,干活兒去!”
沈孤桐如被抽去了筋骨癱軟在地。
媚奴悠悠地勸道,“師父也太過心急了。歡奴如今的模樣和身子骨,還不知能否接客呢,待徒兒吩咐人替他修整修整才是?!?
沈孤桐本已痛不欲生,忽聽一句“修整修整,”驚得魂飛魄散。
恰此時,門外進來一小僮,垂個手稟告說:“師父,那位翰林院的緒大人又來了。橫豎挑剔,嫌棄咱們樓里的貨色不新鮮?!?
一聽翰林院三個字,沈孤桐如冷不防心口被猛戳一刀,打個寒戰,果然馮四冷冷一笑道,“新鮮貨色,不是眼前就有嗎?要看這緒恒久可掏得起這五百兩銀子嘗鮮?”
沈孤桐一聽緒恒久的名字,更是嚇得一頭冷汗涔涔,緒恒久是他入翰林院的主事,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謙謙君子模樣,原來也好此道!
心里這個害怕擔憂,但忽然轉念一想,他翰林院當牛做馬一載都掙不住這筆錢呢,怕扒光褲子都當不出這嫖資來,心里不由安穩幾分。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雜亂聲,小廝急匆匆跑
進來稟告:“師父,不好了,謝府的小姐帶了一群悍婦抄了棍棒來砸咱們的樓,還口口聲聲要師父你交出……”小童偷眼窺了沈孤桐結結巴巴道,“交出,歡奴師兄,不,不,沈孤桐,沈探花!”
晴天霹靂一般,沈孤桐如被從高空云朵中踢落山谷,又被飛來的馬蹄狠狠踩踏,還不待他茍延殘喘,一只野狗又來撕扯他的腸子,令他痛不欲生的掙扎。謝流熏,她到底要做什么?
“謝府小姐?謝府哪位小姐呀?”馮四罵一聲徐徐地問。
“是,是謝府的四小姐,氣勢洶洶的,毫不講理,口口聲聲還說她是謝閣老的孫女,謝中堂的女兒,還罵師父是,是…….”
“是什么?”媚奴氣急敗壞的問。
“是,是老烏龜!老王八!”小廝脫口而出,媚奴一記狠狠的耳光抽在他臉上罵,“還不滾!”
沈孤桐如今心緒大亂,如何也沒想到謝展顏竟然來趟這渾水,如今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害了他的聲名前程。如今京城上下怕四處要傳他的笑話,即便他得意逃脫,可如何能重新做人,如何重回謝府呢?
他急得跺腳痛恨道,“媚奴師兄,還不設法將那謝四小姐拖走?若她再鬧下去,謝流熏和謝子駿被打草驚蛇,一定不會再來此地自投羅網。”
沈孤桐急得柔拳擦掌,媚奴反是笑了。
“便是謝四小姐不來尋你,怕那謝家兄妹也不會來自投羅網吧。你這緩兵之計還是收收吧。倒是外面的美人,對你一往情深,你可真是捧著黃金做瓦墟,寧抱了糞團當餑餑吃。嘖嘖?!泵呐翎叺男χ?,小僮在一旁嘟噥,“可是師父,咱們的客人都被嚇跑了?!?
馮四一笑,手中折扇一指沈孤桐道,“問他。橫豎是來尋他的,今兒損失了多少銀子,都拿他來補上?!?
沈孤桐一驚,忙叩首乞求,“師父,容歡奴去勸她回去?!?
沈孤桐悄聲附耳對小僮說了幾句,小僮將信將疑的離去,沈孤桐又喚回他,塞去他手里一只扇墜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