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倫此時心情很煩躁,桌上的珍饈美味他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干了下去。
烈酒入喉,那火辣辣的感覺讓他瞬間血氣往頭上撞,伴之而來的,心情似乎好轉了一些了。但是再次回想起剛才馬明在這桌上的那話,又開始煩躁了起來,終于忍不住,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
酒杯被摔得稀碎,鄧倫站起身形,沖外面嚷道:“來人啊!快來人!這酒席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你家老爺我養的那些下人都他媽吃干飯的啊!”
門外候著的下人趕忙都魚貫進來,機靈的丫鬟趕緊打掃被鄧倫摔碎的杯子。
這時,鄧倫沖著最后進來的管家鄧恩說道:“天馬堂到底退回來多少貨?”
鄧恩回話道:“近倆個月的貨品一件沒賣,全退回來了。”
鄧倫怒道:“我問你多少!我問你幾個月沒賣了嗎?”
鄧恩受了鄧倫的無名怒火有些委屈,但還是沒敢頂嘴,說道:“小件的小人記不全,超過上千靈玉價值的貨物總共三十二件,算起來有近三十萬靈玉的價值那,本來都是很容易出手的俏貨!誰成想一件都沒出!”
鄧倫此時平靜下來,自言自語道:“平日里一個月這等高價值貨物也就收個一件倆件的,這倆個月竟然收了三十多件,這次生意有些蹊蹺啊!”
鄧恩這時候忙說道:“老爺,你這一說,更蹊蹺的是,這三十二件幾乎已經把大點的盜匪團伙全都涵蓋了,獨行盜反而沒幾個。
因為都是平日的老關系,所以當時收貨的時候沒太在意,如今馬堂主來退貨,小的感覺不對勁,仔細一查賬目,發現個奇怪的事,這些盜匪約定來拿靈玉的時間全在明日!”
這下鄧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幾乎氣急敗壞的吼道:“去叫鄧家所有的有修為的人士全回平刀峽!去清點倉庫看下有多少靈玉余存!啟動密道,讓全家婦孺趕緊都撤走!”
說完這幾句話,鄧倫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口里喃喃自語道:“太貪了啊!怪我太貪了!那金丹大道哪是我等能染指的啊,如今禍事上門了,平刀峽這次怕是有大難了啊!”
鄧倫干給人銷贓這活計已經大半輩子了。
開始他并不是干這個的,他本來是沒什么背景的散修出身,后來在天馬堂做些小生意,發了點財。
鄧倫的眼光很準,也豁得出去,他從蛛絲馬跡中察覺天馬堂跟太清宗是有關系的,于是他把大半輩子的積蓄都捐給了太清宗,換得進太清的修行機會。
他的心思全不在修行上,通過各種渠道,最終他從太清搭上了天馬堂堂主馬明的線,讓馬明知道了自己是知曉天馬堂內幕的內部人。
馬明修為不高,但是生意很精明,這天馬堂是太清的產業,所以馬明真正能賺的自己手里的并不多。而鄧倫開始和馬明吃喝不分,拜過把子后,鄧倫給馬明指出了一條賺取浮財的明路……
倆人商討好細節后,鄧倫離開了太清,自己建立了平刀峽,替界中的修真盜匪們銷贓。界里的大盜們自然看不上鄧倫,但是鄧倫的主要買賣也不是這些大盜,而是馬明。
馬明把大盜們放在天馬堂銷贓的東西全都先低價賣給鄧倫,鄧倫給馬明打白條,然后平刀峽再去寄存在天馬堂賣這些貨物。
盜匪們要的是快速變現,如果能盡快銷贓,這靈玉多少盜匪們并不在意。
于是,鄧倫空手套白狼的銷贓計劃就實現了,馬明身為堂主,這貨款壓上一倆個月不報賬的權利還是有的。鄧倫等貨物賣出去后,再給馬明補上這窟窿,而這中間的差價,就倆人二一添作五平分了。
后來的鄧倫家業也就越賺越大,再也不用馬明幫忙打白條了,鄧倫自己就完全可以墊資收贓貨了。但是鄧倫很懂事,該給馬明的分成還是一分不少!
鄧倫明白自己的財是怎么發的,自己最大的缺點就是根基淺!
所以平刀峽后來變成了一大家人,鄧倫始終讓門下弟子兒孫勤加修煉,他自己也舍得靈玉修行,很快就有了假丹修為。門下兒孫弟子也有大幾千號人了,其中假丹的都有十多個!
平刀峽從這時起,算是真的徹徹底底的在界中站穩了腳跟。
不過,鄧倫修的是太清正道,沖金丹不是靠錢就能買到的,而他本人資質其實有限,所以他三次沖擊金丹都失敗了之后,也就斷了成金丹的念頭。
而門下的弟子們雖然他也舍得培養,但是除非是自家兒孫,別的弟子他也不敢供養出金丹來。那樣難免客大欺主,自己的平刀峽又在界中無根無基的,出個金丹把自己的家業就全拿走了。
所以,這么多年平刀峽也沒出過金丹,而到了長生公司開始賣金丹開始,鄧倫的心思活了。
他早就打聽好了,自己這種正道修為必須全散了重修外道才能得到金丹,那自己買個金丹需要百萬靈玉。
百萬靈玉對于鄧倫來說,雖然肉疼但還真不是拿不出來,不過他心里明白,錢財不宜于露白,所以他一直在糾結買還是不買。
后來太清銀行成立了,石堅暗示他可以靠平刀峽做抵押貸出靈玉來買倆個金丹,那樣平刀峽基業就穩了。
鄧倫再次動心了,平心而論,他不貸款,打掃家底都買得起倆個金丹,但是如果被人盯上的話,幾個金丹都不夠看的。
他看重的是太清這個招牌,自己如果能從太清貸出靈玉來,抵押物是自己的平刀峽收益,那太清為了自己能收回成本也得保護著自己。這才是真正的護身符那!
于是,鄧倫真的就成了太清銀行的第一位客戶,貸了五十萬靈玉,準備下個月成金丹。
跟太清銀行的合同簽署完成了。長生公司的胡不歸胡經理親自拿著太清銀行的一張五十萬靈玉的靈玉承兌合同,帶著他到了長生公司,找到蒼云經理核銷了賬目,然后他的長生合同已經變成了一百萬了。
雙方商定好,就在三個月后鄧倫去聚魂臺,逍遙門給鄧倫造金丹。這時間是鄧倫自己定的,他其實是想讓這事在界中發酵一下,看下有沒有人針對他,畢竟他是第一個買金丹的人。
而這三個月時間,足夠那些有想法的人對他或對平刀峽下手了,而這時一旦有人針對他,他也看下太清銀行會不會像他想的那樣幫他出頭。
合同買完了,真沒盜賊來找他麻煩,他的拜把子兄弟,當年一起分贓的馬明倒找上門來了。
馬明的意思很明白,自己馬上要卸任堂主了,所以也想買個金丹,但是錢財不宜露白,能不能由鄧倫出面幫自己買,靈玉他自己出。
鄧倫靠天馬堂發的家,天馬堂的一舉一動他異常關心,天馬堂堂主變成了馬云川,馬云川什么來歷鄧倫都不用打聽,他心里明白——天馬堂易主了,幕后老板現在是逍遙門了。
而馬明并沒有回到太清宗,太清不要馬明的意思很明白——這是一枚棄子了。
在鄧倫看來,馬明的前途非常明朗,如果太清想永遠不承認天馬堂跟自己的故事的話,馬明應該徹底消失才對!現在太清對馬明不聞不問,其實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馬明就應該就此隱居了,還買什么金丹!
面對讓自己發家致富的貴人,鄧倫還是給了足夠誠意的勸阻,把自己的推測都推心置腹的跟馬明談了談。
最后馬明終于說實話了,“馬云川不過適逢其會的一個小卒子罷了,兄弟你幫我成金丹,主要是幫我搭上逍遙門的關系,這堂主未必就不能回到我手里!”
鄧倫心說:你現在再賣身給逍遙門,人家肯定不能要了,你自己以前的身份在那了,誰能相信你是真心投靠啊!
不過鄧倫還是沒明說這事,只是含糊的說道:“買金丹你弟弟我也是頭一次,還不知道成不成那?我先去幫你探探路,如果成了兄長再做打算不遲。”
馬明未置可否的離開了,再沒了下文,鄧倫以為他想開了,沒想到馬明給自己下了這么大一個套,這是要直接吞了他的平刀峽啊!
平刀峽跟天馬堂有交易的一套程序,對于平刀峽這種大商戶,天馬堂不可能賣一件結一件的靈玉,那樣太麻煩,所以都是一倆個月統一結算一次。
而平刀峽小件贓貨都是當場結清,遇到太大價值的東西,也不能馬上就給盜匪們結清,因為平刀峽也預備不出那么多靈玉來備著。一般也都是一倆個月結算一次。
這樣就算有不好出手的一件倆件貨物,平刀峽也能拿前面的從天馬堂賺到了靈玉先補上,所以其實到如今,平刀峽自身靈玉儲備已經不需要太多了,這套體系已經很完善了。
而馬明這次,很明顯是給鄧倫設局了!倆個月一件貨物沒賣,全給退回來了,但是鄧倫明日就要跟盜匪們結算三十萬靈玉!
天馬堂能退貨,盜匪們肯定不要退貨,這貨是平刀峽買的!其實,鄧倫心知肚明,明天集齊那么多股盜匪來平刀峽,自己就算拿得出靈玉都難過這一關了。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盜匪們再拿出一大堆贓貨來賣給平刀峽,總之一定要掏空平刀峽,讓平刀峽拿不出靈玉來,落下個私吞別人貨物的名聲。
而最后收拾殘局的必然是馬明,馬明現在不想天馬堂了,他要從幕后走到臺前,吞了自己的平刀峽自己做老板了。
到那時候,自己買到金丹又有何用?家業都沒了啊!
鄧倫想到這,罵了句:“卑鄙小人馬明!”隨即想起了什么,伸手從貼身的芥子袋里掏出一張符箓來,掐動法決燒了符箓,那符箓登時變出一面古鏡,古鏡一陣晃動,顯現出秦楓的臉來。
秦楓在鏡內發聲道:“鄧老爺,不到還款的日子,你燒傳訊鏡干嗎?”
鄧倫連忙說道:“秦仙人,老夫還得貸點款!”
秦楓略顯驚奇的說道:“還買金丹啊?鄧老爺真有錢啊!”
鄧倫嘆了口氣,說道:“是平刀峽周轉不開了……”
秦楓認真聽鄧倫講完,點點頭說道:“鄧老爺真是聰明人,知道怎么破局!這馬明也是讓人不省心啊!
放心吧,明日我帶靈玉和天馬堂的人去貴府上,這倆個月沒賣出去一件貨必定是沒登記在冊,被馬明私吞了啊!這種大罪前任堂主犯了也不能輕饒了!
不過說好,緊急周轉的靈玉貸款不比分期按揭,利息可高啊……”
鄧倫心滿意足的坐在椅子上,對著邊上的下人說:“來啊,重新給老夫再開一席,老夫要痛飲幾杯!”
下人們應聲忙活開了,鄧倫微笑著自言自語道:“馬明!你那眼光比老夫差太多了,老夫有太清的護身符,你能奈我何?”
說道這,鄧倫突然想到了什么,接著自語道:“還不夠穩妥,逍遙門的護身符也該買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