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發(fā)前往善功堂,夜色正美,只可惜今夜不是月圓。
善功堂在一座竹林里面,竹林亦有法禁,唯有一條幽徑通向善功堂,只是此時已經(jīng)看不清那一條進(jìn)入善功堂的幽徑,因為前方迷霧彌漫,霧氣翻滾,好似里面藏著擇人而噬的兇獸。
原隨風(fēng)臉皮一抽,暗罵道:“無恥,這是五行顛倒迷魂陣。咱們?nèi)硕嘁矝]用了。”
顧青讀過萬象宗的典籍,知道元神以下存在布置的陣法按照威力分為九階,一階能下十層禁制,這五行顛倒迷魂陣足有六十層禁制,算是迷陣?yán)镙^為厲害的一類。
原隨風(fēng)又對顧青道:“我先進(jìn)去試試陣法。”
他化身清風(fēng)闖進(jìn)迷霧里,迷霧隨即翻翻滾滾得更加厲害,好一會原隨風(fēng)灰頭土臉出來。
他無奈道:“里面的禁制太復(fù)雜了,我要是強行破除,會驚動善功堂周邊的法禁,事后吃掛落倒是沒什么,不過善功堂的法禁威力強勁,我估計是扛不住的。”
原隨風(fēng)頗有些垂頭喪氣。
顧青微笑道:“原師兄,要不你們都回去吧。”
原隨風(fēng)道:“那你怎么辦?這五行顛倒迷魂陣著實厲害,我神念還算強大,進(jìn)去之后,都被迷得暈頭轉(zhuǎn)向。要破這陣法,除非有神氣合一的境界,否則絕難尋到這迷陣的破綻。”
顧青道:“我想我可以自己試一試。”
五行顛倒迷魂陣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惑神亂心,若說還有什么缺點,那就是此陣太依靠迷惑神魂的能力,反倒是忽略了一些現(xiàn)實的細(xì)節(jié)。
在氣味、視覺、聲音方面對人的迷惑下的功夫不算多,當(dāng)然對于九成九的真境修士都夠用了,更遑論顧青還沒到真境。
而且設(shè)計此陣的人,就算想到世間真有五感驚人至極的修士,能夠窺見迷陣本身布置上的破綻,但也覺得只要將對方的神魂迷倒,那驚人的五感也自發(fā)揮不了作用。
如果迷惑不到對方的神魂,那說明對方至少是神氣合一級數(shù)的修士,五行顛倒迷魂陣被這級數(shù)的修士破去,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顧青既不是真境修士,更不可能已經(jīng)達(dá)到神氣合一的境界。
原隨風(fēng)看來,顧青再怎么嘗試都是徒勞。
他道:“要不我去找人借一件厲害的法器,看能不能取巧將這陣法破解。”
顧青道:“這一來一去,善功堂估計都已經(jīng)開門了。”
原隨風(fēng)憤憤道:“咱們找掌教說理去。”
顧青搖搖頭,其實他更好奇,自己要是過不了這一關(guān),掌教又會如何對他?
還是掌教對他極有信心,認(rèn)為他一定能過這一關(guān)?
思考了一下,得不出答案。
顧青邁步走進(jìn)迷霧里。
周遭的迷魂涌上來,旋即顧青便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困意如潮水涌上來。他謹(jǐn)守心神,運轉(zhuǎn)無爭心法,那種昏沉的感覺漸漸如撥云見月般消散。
顧青眼神變得清明起來。
確實如他所料,無爭心法起到了作用。
然后顧青仔細(xì)觀察翻滾的迷霧,漸漸摸到一些規(guī)律,這陣法的布置暗合易理,讓他破解的速度比預(yù)計得還要快一點。只見他往前走兩步,往后退一步,再往左走三步,又往右倒兩步,最后轉(zhuǎn)身,一步踏出。
眼前迷霧消散,明月朗照,竹葉在耳畔沙沙作響。
顧青一會就到了善功堂外面,有一個玄衣道士盤膝坐在門口,他粗眉大眼,粗手粗腳,一身法力氣息很是澎湃。
他看到顧青走進(jìn)來,頗有些吃驚,道:“你怎么進(jìn)來的。”
顧青笑道:“自然是走進(jìn)來的。”
玄衣道士冷哼一聲,隨即道:“反正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待會我比你先進(jìn)去。”
顧青走到他面前,坐在他面前,微笑道:“師兄,我還是想請你讓讓我。”
玄衣道士見顧青湊近,微微皺眉,不過他看得出顧青還是凡境修士,雖然有幾分神秘,可是他壓了顧青一個境界,自不會覺得顧青能對他有什么威脅。
要不是有宗門規(guī)矩壓著,他少不得教訓(xùn)顧青一頓。
他淡淡道:“不讓又如何?”
他話音剛落,突然發(fā)覺脖子上低著一把寒氣森森的匕首,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蕩漾心頭,他心知這匕首絕非凡物。
同時玄衣道士更震驚,這小子出手怎么這樣快,同時暗道,他怎么敢。
他是決計料不到顧青出手的速度完全讓他反應(yīng)不及。
不對,他一開始就不該讓顧青湊得這樣近,如果稍微遠(yuǎn)一點,他有一百種辦法護住自己。
顧青輕聲道:“這位師兄,你能不能散去你體內(nèi)的那股氣息,不然我有些緊張,我一緊張就可能不小心刺破你的喉嚨。哎,那樣的話,你怕是要肉身受損,金丹無望了。”
玄衣道士緩緩散去體內(nèi)的真氣,他知道對方既然能感應(yīng)到他凝聚真氣,自然能在他反擊前將自己喉嚨割掉。
他鎮(zhèn)定道:“你要是殺了我,也逃不掉宗門戒律的制裁。”
顧青淡淡道:“我當(dāng)然清楚,只是你說說咱們千辛萬苦來萬象宗是為了什么?到底是逞一己之勇,還是為了別的?”
玄衣道士沉默片刻,回道:“自是為了求道。”
顧青輕嘆道:“是啊,對于我們還有什么比求道更重要的事情。可是師兄你的行為是在斷我道途,我想這跟生死一樣重要吧。”
顧青只是輕飄飄幾句話,卻沉甸甸地壓在玄衣道士心頭。
他自問有人若是斷他道途,他自是要和那人不死不休。
玄衣道士默然道:“你說的不錯。”
顧青道:“我知道師兄也不是看我不順眼,畢竟咱們從前是沒什么交集的。我請你讓讓我,這不過分吧。”
玄衣道士嘆口氣道:“我想你過問心路只要了片刻,對吧。”
顧青笑了笑,說道:“錯了,我花了半日多,而且沒過去,因為問心路停止運轉(zhuǎn)了。”
玄衣道士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同時心里對調(diào)查顧青的那人暗罵不止,他早知顧青是這樣的變態(tài),絕不會來。
他可是很清楚能在問心路呆半天到底意味著什么,這人心理的承受能力得有多可怕,什么事干不出來。
玄衣道士苦笑道:“顧師弟,你將來一定會是青陽大世界里了不起的人物,這次我余鋒栽在你手上不冤。”
顧青很是謙虛道:“師兄說笑了,我現(xiàn)在就是一個凡境的小人物,要不是你離我太近,我是對你造不成威脅的。只是我想知道,你們怎么知道我要來接任務(wù)的?”
余鋒道:“這事是掌教直接給善功堂里一位出身我們離火峰的長老的指令,讓那位長老專門把任務(wù)留給你去做。”
顧青微笑道:“好了,多謝師兄解惑,我希望師兄你能將你氣海穴用力點一下。”
余鋒只好老老實實照著顧青的話去做。
這樣一來,他更是沒反抗能力了。
過了一會,善功堂大門緩緩打開,顧青松開匕首,對著余鋒笑道:“余師兄,你說掌教給長老下指令那話,我就不對外人說了,你也不希望外人知道吧。”
余鋒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事要是傳出去,他等于同時得罪了掌教和長老。
“顧師弟,你是真的讓余某服氣,我在一甲子一次的各峰大比上等著你。”他說完后,頭也不回地離開善功堂。
顧青走進(jìn)善功堂領(lǐng)了看守今暝洞的任務(wù),隨即出去。
這時原隨風(fēng)已經(jīng)在善功堂外。
他看到顧青手上的任務(wù)令牌,欣喜道:“顧師弟,你居然真過了五行顛倒迷魂陣,而且那余鋒到底被你怎么了,我看他剛才一臉晦氣地走出去,可把我笑死了。”
原隨風(fēng)和余鋒亦是情敵,兩人之間雖然沒有動過手,言語交鋒卻是有不少的。
顧青道:“宗門規(guī)矩在那里,我怎么可能把他怎么樣,只是說服他讓我先進(jìn)去領(lǐng)看守今暝洞的任務(wù)而已。”
原隨風(fēng)狐疑道:“那小子是能被說服的,我怎么看都不像,不過你不說實話就算了,反正看著離火峰這次吃癟,我心里就暢快。”
“說什么呢,離火峰吃癟,你是想讓我也不好過?”一個嬌嬌脆脆的女聲響起,竹林里走出一個面容姣好,亭亭玉立的姑娘。
她正是原隨風(fēng)的心上人許瑾瑜。
原隨風(fēng)立馬回道:“你很快就是我們隨性峰的人了。”
“呸,想得美,一甲子一次的各峰大比你要是排名比我低,以后你就嫁到我們離火峰來。”
兩人打打鬧鬧一陣。
顧青看著笑了笑,隨即悄然離去。
在路上,顧青想著各峰大比的事,也只有五年不到了。
上一次昔我峰是沒有參加的,這一次顧青身為昔我峰唯一的弟子,自是沒法不去,除非有哪個過問心路的倒霉蛋也抽中了昔我峰。
只是這種可能性怕是不大。
至于掌教透露任務(wù)的事給離火峰,顧青隱隱約約猜到了一點。掌教肯定沒理由整他,那么這是一種考驗了。
為何茱萸子會考驗他?
除非茱萸子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交給他去做,否則沒必要如此。
畢竟各峰弟子那么多,茱萸子哪里會有那么多閑情逸致去接連考驗一個弟子的心性,看他面對困境的反應(yīng)和處事手段。
“皇帝也不差餓兵,真有什么要事,那也肯定會有好處便是。”顧青心想。
既來之,則安之。
當(dāng)下最緊要的事,以及往后最緊要的事,都只會是不斷讓修行進(jìn)步。
顧青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