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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咖啡吧往事

如果這一切,要是由忠厚來回憶的話,他一定把每一件事情記得非常準確和清楚。就像他記得每一條和勞拉走過的,威尼斯錯綜複雜的路一樣!

勞拉早上在旅館,上午在咖啡吧裡工作,這時能活著已然是奇蹟了!

但她卻沒有感覺到餓,也絲毫沒有食慾!而且這咖啡吧的配置雖然和其他吧一樣,但必竟沒有朋友在這裡。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又突然縈繞著勞拉!勞拉本能的排斥這些感覺。她孤獨、惆悵、毫無生氣!如果說勞拉是一根草,這草長在這裡,真的要枯萎了!

“你先吃點東西吧!等一下中午的時候,會很忙的!”負責人過來說。確實,勞拉已經感覺到了。威尼斯主島的咖啡吧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樣。正常意大利人吃午飯要大多從下午一點半開始,而遊客們是什麼時候餓什麼時候吃,因此,這裡中午肯定是要忙,爲了活下去,自己還是趕緊吃一點好!

勞拉從冰箱裡拿了兩片嫩麪包片,塗了魚醬、沙拉醬、西紅柿片,這在意大利叫:TRAMEZZINI,是一種白色方型的嫩麪包片,裡面夾各種配料做的一種三明治,常常吃的時候對切,成爲兩個三角型的三明治!它們可以被做成很多種類,如生活腿加蔬菜、全素菜、魚醬生菜、香腸西紅柿片生菜、蘑菇生菜、魚醬雞蛋.....反正很多種類。

吃了一個以後,勞拉覺得有一些力氣了!勞拉想,這種完全的體力活,不用一個星期她就成爲熟練工了!之後她怎麼活呢?每天機器化的勞動,然後數著時間等下班麼?

這裡的工人工作時間都是十個小時,因爲這裡是中國人的店,都是要節約成本的。這和勞拉工作過的意大利企業完全不一樣。意大利企業也很累,但是七個小時,星期六星期天還休息的。總的說來,勞拉給中國老闆打工,只有來到小京這裡之前的一個月,那裡勞拉一個人做早班!早六點到下午五點。這裡也是這樣!

除了勞拉,這裡店裡還有另一個小姑娘,然後就是負責人。她觀察他們,發現對他們來說,他們沉浸在這份工作的快樂之中。當然熟練不熟練沒關係,是喜歡不喜歡!他們應該是發自內心的喜歡這份工作。而勞拉覺得這份工作不怎麼用腦袋,如果做的時間長了,她想她的腦袋會鏽掉的。

另一個小姑娘明顯比勞拉年紀要小。確實,本地華僑的孩子們,如果不念書,十四五歲都開始工作了!可見勞拉的那些書都白讀了,在工作和賺錢的方面,她和她們不同。

而負責人呢,勞拉一到店裡,對方就已經告訴她了:“我已經在這裡十年了!有我在的話,老闆一般不擔心任何事!”

這個下馬威勞拉已經領教了!但是十年,到底是個什麼概念,勞拉受不了這種機器式的運動,每天、每年,周而復始!勞拉想,“這份工作能做,但絕不是我喜歡的!”

此時店裡的服務員們都輪流吃飯了!勞拉幾口吃完自己的東西,就從廚房站回到吧檯裡了!爲什麼呢,因爲勞拉實在受不了廚房裡面的氣味和沒有打掃過的餐檯!起碼前面的吧檯所有地方,勞拉都擦過,都理過!

這也是中國人做事習慣和外國人的不同。勞拉以前在食品企業,每天無論如何,所有的餐檯都要清洗乾淨,不允許任何馬虎,因爲是吃的東西。而最近這兩個月,她到中國人的餐吧裡來,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一出來到前面,那小姑娘早已等不及,拿著一盒意大利麪去廚房了。話說這咖啡吧裡,準備了好多盒裝的各式意大利麪,類似快餐,平時都是放在落地大冰箱裡的,如果客人點單,就從冰箱裡拿出來,放到微波爐裡熱一下,馬上就能吃。

勞拉也不介意那小姑娘要吃多久,她不在乎。

此時遊客越來越多,勞拉馬不停蹄。給客人端喝的、打咖啡、熱意大利麪等等。語言上面沒有問題,而且菜單都有圖片,很多都可以應付的來。

這外國的遊客那年代還是很文明的,不會在餐廳裡大吵大叫,有時候即使慢了一點,對方也理解,並趁此機會坐在位置上休息。

勞拉前前後後的忙了好一陣,一看錶才過了十分鐘。這很正常,當你動作快的時候,覺得做了好多事,實際上,時間並沒有過去,只是自己的速度快罷了!

她突然特別灰心!如果年復一年如此,她在學校裡唸的書真的都要還給學校了!三分之一的人生也真是白混了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姑娘也吃完了,出來以後慢慢的找事情做。當然如果沒有事情,偷一下懶也好。勞拉又灰了心。即使一起做事情,她發現,她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可以聊。她總是關注休息的時候去買什麼衣服,跟誰約會,然後家裡誰家又結婚了又生孩子了!而勞拉的腦子裡一大堆學校的事情、一大堆人生成長的問題想不通。她眼前的姑娘已經在談生孩子了!

兩個多小時過去,總算是午餐的高峰期過去了。勞拉才發現自己累的腿發麻!她照例把空出的位子去整理好、擦乾淨!下午三點多,外面的陽光一定明媚。因爲勞拉在店裡是看不到太陽的,這裡的小巷子早把太陽擋住了!

當店裡沒有什麼人的時候,勞拉有空拿出手機,發現有一條小京的短信:“你試的怎麼樣,一切都還OK嗎?”

勞拉突然心中一股暖流!嗓子眼兒發鹹!但還是回覆:”挺好的,一點也不難!”

想著不久前還和朋友們高談闊論,現在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命運啊,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呢!”勞拉不禁在心裡喊!

店裡的工人們包括負責人,都在找空檔休息。可勞拉閒不住。雖然很累,但是一旦停下手上的事情,她就無法思考。她得不停地找事情做,一邊做一邊思考。如果她停下來,那兩個人就會來找她聊天,聊她根本不關心的話題,從而不能讓自己的腦子好好運轉!

“小京應該是和土匪一起回去了吧!今天不知道旅館工作多不多!”

“我這裡也一樣看不到陽光,旅館裡起碼還可以去窗戶那裡看!”

勞拉也不能總拿手機出來看!所以只好在腦子裡面自言自語!

“現在客人不多,你不用一直不停的擦,休息一下,要會休息,不然會累壞的!”負責人對勞拉說,“慢慢來不要緊的!”

“哦!”勞拉回答。她最怕無意義的聊天了!如果她停下來,就得東家長西家短的一通。爲了避免如此,勞拉連老虎機的椅子都去擦了!老虎機是意大利人喜愛的一種遊戲,到今天勞拉也不會玩,就是一個勁地往裡面扔硬幣,直到遇到像中獎一樣的情況,就會嘩嘩的贏一大堆硬幣。本地的華僑也有迷戀這個的,常常一整天什麼也不做,泡在咖啡吧裡,玩這個遊戲。

“那個不用擦,常常有人,都不會髒!”負責人對勞拉說

“哦!”勞拉回答完,確實覺得這一天好累!什麼時候才過完呢!什麼也不做,走走路現在都可以算做是休息了!

咖啡吧最裡面是衛生間。一般情況在意大利是沒有公共衛生間的,人們都是到咖啡吧裡喝一杯,然後用他們的衛生間。勞拉推門進去,立刻捂著鼻子出來了!“真夠了!”估計一整天沒有打掃!勞拉沒辦法,拿了餐巾把自己鼻子往腦後,整個包了起來,拿各種清潔水,把衛生間徹底沖洗了個遍!然後放了“請注意”的牌子!以免有人滑倒

負責人是睜大了眼睛“這個人不用試用了,她幹活根本不停啊!”這句話是後來老闆娘告訴她的。負責人真心無法理解:“你是老闆娘親戚吧?”

“不是啊,我根本不認識老闆娘!”勞拉手上沒有停,只是速度慢了。不然她會把自己給累死。

“那衛生間到下班前打掃就好了!”負責人從未見過幹活如此的人。

“哦,知道了!”勞拉真是沒什麼話可以說!

下午四五點鐘,吧里人不多。勞拉終於沒什麼可幹了!另外的小姑娘嚇壞了,心想這位誰啊,不會是老闆娘派來的臥底吧,這一天都不停的幹活!愛瑪,我不會工作要丟了吧!不會是把我趕走,讓這個親戚進來吧!

這小姑娘複雜的心理,勞拉可沒空去理會。她一空下來,就觀察人、所有的人、來來往往的人。她想她們每個人都有很多故事。這一半天她見了好多英語國家來的情侶,男的帥女的靚。年紀老的一對一對,還有年紀青的一對又一對,她們彼此節奏和諧、步調一致,吃飯的速度都是一樣的!勞拉好生羨慕他們。

經過這不到一天的相處,勞拉對另外兩個人來說已經是迷一樣的存在了:只知道幹活,話不多!那兩人有時候還會私語:

“不知道她是什麼來頭?”

“不曉得啊,不會是賺錢比我們多吧!”

“應該不會的,老闆娘五年了都沒漲過工資,怎麼可能招一個工資高的,新來的都工資很低的!”

“那也不一定,這傢伙英語意大利語都會,還有工作經驗,這也難說!”

“唉呀,我們日子不好過了!”

“也沒事啦,既然她愛幹活,就讓她幹好了!再說,這店裡的人不可能再精減了!”

“對啊,最近咱麗都島的分店裡走了好多人,所以有可能老闆娘讓她去麗都島也不一定!”

......

勞拉有時候就當沒聽到!偶爾她還想起當初基督耶穌,他的大徒弟彼得曾經三次不認主。於是基督耶穌在彼得面前顯容,對彼得說:“小信德的人吶!你爲何不信我!”

勞拉此時就想說“你們都瞎想什麼啊!本老妖還沒決定要不要做這份工作呢!”

此時那不明所以的小姑娘,趕緊來拍馬屁:“姐,要不要來杯熱牛奶,休息一下?”

勞拉心想,嘴巴還挺甜,這心思啊!本想拒絕,但是一想,這累的快半死了,要維持生命,還是喝一杯去,而且是熱的,說不定會舒服點!

“謝謝,我自己來吧!”勞拉對小姑娘說完,閃身進去,動作熟練,打了一杯熱奶出來,還帶泡沫的!這意大利的咖啡機器這一點特別好,都有爲卡布其諾準備的打熱牛奶的部分,噴氣口插入倒有牛奶的杯子,一擰開關,一會兒的功夫,牛奶就會熱,但是要打出又細密又均勻的泡沫,那就是技術了!

勞拉打完,問小姑娘“你來一杯不?”

小姑娘還搞不清楚狀況“哦,哦哦,好的!”

“小信德的人!”勞拉心裡默唸了一句,給自己的牛奶里加了蜂蜜,趁那股熱氣,端起來慢慢的喝了下去。

勞拉終於弄明白了,那種奇怪的本能排斥的感覺就是——沒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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