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人多勢眾,不能逞英雄硬拼,裴言嶠不傻,這種時候當然能避開,就避開,但他是人,不會飛,在沒有輔助的情況下直接被迫從這么高的懸崖上跳下去,要么粉身碎骨,要么淹死在大海里。
而那些子彈一顆一顆飛過來,像雨點一樣密集,他光是躲開就已經很費力,又哪來的時間做好萬全的準備跳下去?最終裴言嶠也只能返回身,舉槍全力應戰。
厲紹崇處在裴言嶠前面,黑夜里只能憑借超強的判斷力和敏銳感,一邊躲閃著對方射過來的子彈,一邊幾槍開出去,短短幾秒鐘時間就倒下不少人,激戰中他的身形敏捷矯健,槍法精準爐火純青,絲毫不遜色于段敘初和裴言嶠。
但對方的人實在太多,死了一批便又有一批涌上來,而且對方處在暗處占據絕佳的地理位置,厲紹崇和裴言嶠則在很大的一片空地上,這就相當于他們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對方的子彈隨便掃射過來,就能讓兩人千瘡百孔。
裴言嶠試圖拖住對方,等待自己更多的下屬在這時潛入島上來救援他們,厲紹崇卻因傷勢未愈,導致體力和精力不足,在這場槍戰持續五分鐘時,他避之不及之下一顆子彈射入左側的肩膀,反擊的動作因此稍有停頓。
半步外的裴言嶠借著月光和不遠處的火光眼瞧著某個目標再次瞄準厲紹崇,裴言嶠毫不猶豫地上前拽住厲紹崇,側過身躲開時子彈擦著裴言嶠的右手臂飛向身后。
衣衫裂開、皮肉擦傷,裴言嶠顧不上疼痛,一手按住厲紹崇的肩膀壓下去,這次射過來的一顆子彈從頭頂的發線上掠過去,緊接著裴言嶠拉住厲紹崇一起撲向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隨后滾下去藏身于后面,這才暫時避開密集的子彈。
耳邊還是有槍聲不停地響過,偶爾有子彈從石頭之上飛過去,但都是有驚無險威脅不到兩人的性命,厲紹崇轉身將脊背靠在石頭上,右手按在受傷的左肩膀上,月光映照下白皙到近乎透明的五指慢慢地布滿鮮紅的血。
厲紹崇旁邊的裴言嶠偶爾開出去一槍,這種時刻根本沒有閑心理會厲紹崇,厲紹崇卻轉過頭凝視著裴言嶠精致的側臉輪廓,半晌后他泛著蒼白色的唇邊忽地勾出一抹笑意,“裴家三少.......”
他的語氣悠悠然然,似乎不在乎自己處于怎樣的境地,下一秒是生或是死,看到裴言嶠側過眸來,他低沉而饒有興趣地問:“為什么救我,你怎么確定這些不是我的人?說不定這是我使的苦肉計,為的是嫁禍給段敘初,讓你們兩人反目成仇?”
“你白癡嗎?”裴言嶠輕嗤一聲,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除了眼中的嗜血之色,他仍舊散漫從容的姿態,用不以為然的語氣說:“你覺得在子彈要射穿你的那一瞬間,我有時間考慮那么多嗎?救你只是出于一種本能,但現在你問我要原因.......”
裴言嶠這才注意到厲紹崇是左手用槍,眸光一寒忽地舉槍指向厲紹崇的額頭,他一字一字緩慢地說:“我不能讓你死在其他人手中,你差點讓我的父親喪命,這個仇我必須要親自報。”
厲紹崇不置可否,“是嗎?”,他掩起雙眸不再去看裴言嶠,而他臉上的面具和黑夜更是把一切都遮擋了,“索性今天我難逃一劫,死在你這個強勁對手的槍下,總比被組織里的背叛者殺死要好。”
裴言嶠冷冷挑眉,慢慢地扣壓下扳機,只是尚未開出去一槍,他警惕地覺察到從那邊投過來一個什么黑色的物體。
裴言嶠面色微變,緊接著不由分說地拉起厲紹崇往前跑去,在那顆炸彈爆炸之前兩人猛撲到前方,“轟”的一聲巨響之下,厲紹崇卻墜入懸崖。
裴言嶠來不及多想,眼疾手快地抓住厲紹崇的手腕,只是那一顆炸彈的殺傷力不小,裴言嶠自己的腿部受傷,整個人趴在懸崖上連自己都無法站起身,何況再拉起一個高大沉重的厲紹崇。
于是只能保持著那個姿勢不變,但厲紹崇卻沉默不言地一點點抽出自己的手腕,裴言嶠覺察到厲紹崇的意圖后,他咬牙再用力抓緊幾分,“不要放.....”
厲紹崇一愣,另一只手緊扣在崖上,他從下仰望上來,又一次重復問出那三個字,“為什么?”
“為什么?”裴言嶠對上厲紹崇漆黑幽深的眼睛,只見那里頭布滿蒼涼之色,“因為.......”,話還沒有說完,那些隱在暗處的人往這邊追上來,裴言嶠退無可退,就算在此刻放開厲紹崇,他也難以保全自己。
裴言嶠往懸崖下看過一眼,突然用盡力氣把厲紹崇拉上來一半,隨后他縱身跳下去,在身體下墜之時抱住身受重傷的厲紹崇,耳邊的風急速掠過,他低沉地叮囑,“各自保重。”
四個字音落下后,又是“轟”地,炸彈爆炸的聲響,幾秒鐘后傳來“嘩嘩”的一片水聲,懸崖底下濺起高高的浪花。
皎潔的月光灑滿整個山谷,不久后一切歸于平靜。
蔚惟一睜開眼睛時下意識地動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的四肢被黑色的膠帶一圈一圈緊緊地纏住,束縛在一張沙發椅上,膠帶把她的嘴唇也封住了,此刻她整個人半躺在那里動彈不得。
裴言潔這個瘋子。
蔚惟一適應過于刺眼的光線后,目光在室內掃過,除了門以外沒有找到其他的通風口,很有可能這是某個別墅的地下室,通過房間內的各種試管和醫療儀器,蔚惟一斷定這是裴言潔研發藥物的實驗室。
她的視線落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個透明玻璃箱子里,看到那個毛茸茸的白色小動物身上連接各種管子,被旁邊的儀器控制著,蔚惟一正想著這是什么時,那個看上去足足有20斤重的東西轉過正面,蔚惟一頓時嚇了一跳。
這是.....小白鼠吧?
但是不是她的見識太淺,這個世界上竟有如此龐大的小白鼠嗎?
毛毛那樣肥胖的貓,都沒有這個小白鼠的體積大,這一刻蔚惟一算是了解到裴言潔在這方面的“本事”。
“怎么樣蔚惟一,在這里待著還習慣嗎?”蔚惟一正處在驚顫中,也不知道從哪里傳來裴言潔的說話聲,蔚惟一尋找過去。
左邊的書桌上放著筆電,裴言潔的臉就出現在那里面。
蔚惟一不愿、也不能說話,一臉平靜地看著裴言潔。
裴言潔身處在某個房間里,像是話家常一樣很輕松地跟蔚惟一說著,“我讓你給厲紹崇下藥,你卻違背我。你以為只要厲紹崇好好的,他就有能力保護你,你也安然無恙了是嗎?你太天真了。”
她確實沒有給厲紹崇下藥,但不是因為她天真,而是一來她有自己的原則和驕傲,怎么會聽從裴言潔的指示?
再者平心而論厲紹崇待她不薄,哪怕她對厲紹崇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厲紹崇或許也只是一種懷柔政策,但有些人是否發自內心對她好,她可以分辨出來。
她不了解厲紹崇,然而跟蔚墨樺這個親生弟弟比起來,厲紹崇不知道好上多少倍,當然厲紹崇畢竟是段敘初的對手,她有自己的立場。
她不給厲紹崇下藥最主要的原因是厲紹崇救過她一命,她算是還了這份恩情,若是段敘初知道的話,必定也會贊成她的做法。
而對于裴言潔來說,她是否聽從命令下藥,裴言潔都不會放過她。
不過就是多活幾天而已,既然如此她何必泯滅自己的良知?
“事實證明就算不借你之手殺厲紹崇,我也可以讓厲紹崇命喪黃泉。”裴言潔在這時繼續說下去,“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幾分鐘前厲紹崇和裴言嶠身受重傷后又掉入懸崖,你說他們還有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還有段敘初那邊的傷亡也極其慘重,根本不可能再趕過去救你了。再等一個小時,我會把整個無間島都炸掉,到那時一舉遷滅你們所有人,m2k和四大財閥家族不就是我的了嗎?”
蔚惟一聞言也只是短短幾秒鐘的驚顫,隨后眼中露出譏諷的冷笑。
或許免不了犧牲,但段敘初是如何強大的人?
她堅信段敘初不會這么不堪一擊。
裴言潔見蔚惟一并不為所動,她不滿地問:“你笑什么蔚惟一,我告訴你.....”,話還沒有說完,那邊的人打斷裴言潔,低聲對裴言潔說了什么。
下一秒裴言潔面色大變,猛地回過頭去,“什么?!武裝特警部隊過來了?不是說段敘初沒有驚動警方嗎?為什么這些人會來?”
“不對....必定是池北轍和穆郁修,他們都有軍事背景,能鋌而走險私自發動武裝力量也很正常,但這不公平......”,眼看著段敘初破掉自己完美周密的布局,裴言潔的精神受到嚴重的打擊,自言自語、恍恍惚惚的。
地下室的門在這時被人從外面用力踹開,蔚惟一渾身一震,抬起眼驚喜地望過去,“阿.....”,尚未喊出來,在真正看清來人時,蔚惟一滿臉的欣喜轉為蒼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