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蹬蹬的腳步聲，房間的簾子一挑，一個人影兒就出現(xiàn)在房門口。
還是那一頭短碎髮，儘管身上穿得稍嫌臃腫，但個頭兒還是顯高。特別是一招牌式的靈動大眼，甩過來還是過去的那種無意顧盼的風情。只不過，明顯地，臉上少了許多記憶中的稚氣，卻多了幾許成熟。
看到戴添一在坐，謝思明顯一愣道：“媽，九哥，這位是？”
“謝思，不認識我了，我是……伊天岱……”戴添一接過話頭兒，聲音卻有些發(fā)顫。
“你——”謝思的身體猛地一顫，一雙眼睛睜得更大了，看著戴添一明顯陌生的臉龐，忍不住又道：“你——”卻說不了話來，只是不停地顫抖著身體。
戴添一報出伊天岱這個名字，並不是隨便報的，這個名字是他和謝思的小秘密。
倆人在上高中時，平常在一起學習，戴添一男孩子，腦子活，手底下做作業(yè)也快，所以每次總經(jīng)謝思早做完，然後就盯著正做作業(yè)的謝思發(fā)呆。久而久之，謝思發(fā)現(xiàn)後，就忍不住嘲笑他的呆樣，叫他“一天呆”。後來戴添一靈機一動，就將“一天呆”三個字，音化成“伊天岱”，讓聽起來更像個人名。於是，倆人就有了一個暗語，每次當戴添一干啥事發(fā)呆時，謝思總是笑他：“伊天岱”同學又來了。
所以，聽到這個只有二人知道的小秘密時，謝思也是心神劇震，以致於身體都顫起來。
“小伊同學在給媽媽治病……”一旁的鐘九這時就解釋道。
“哦？”謝思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戴添一。
“思思，你發(fā)什麼愣，也不給同學倒點水……你九哥身子不方便……”謝思的母親看著發(fā)愣的謝思，忍不住埋怨道?？谥姓f著話，下意識地一動身子，竟然從牀上坐了起來，這一坐起來，老人自己都愣了。
“嗯……啊……”謝思心不在焉地應著，下意識地挪動腳步，準備去外間給戴添一倒水，但眼睛卻仍一直看著戴添一。
“思思……思思——”謝媽媽叫著自己的女兒。
“嗯——”終於在門口處將丟魂一樣的謝思叫得回過神來：“什麼事？啊——”她終於發(fā)現(xiàn)的母親的變化，一步跨到牀邊，雙手把住母親的手，忍不住叫了起來道：“媽，你——你——”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我能坐起來了！媽能坐起來了！”謝媽媽此時已經(jīng)完全反應過來，激動地眼淚都流出來了。
“什麼——”坐在牀沿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情的鐘九也給驚得一下子扶著牀沿站了起來：“這就有效果了！”
“阿姨，你現(xiàn)在應該也能走路了，下來走一步試試……”戴添一這時就開口道。
謝思扶著母親從牀上站起來，然後放開她。
謝媽媽顫巍巍地站在那裡，終於往前邁出一步，兩步。
“媽！”謝思一把從後面將母親摟?。骸澳憬K於好了，好了……好了！嗚——”說到最後，興奮的叫聲卻變成了哭聲。
“傻囡囡，媽好了，你哭什麼……哭什麼……”謝媽媽說著，自己終於也忍不住哭了起來，返身就摟住了女兒。
“媽……小思，這是好事情，你們就別哭了，我們得好好謝謝伊大夫……”一旁的鐘九聽倆人哭得悽慘，忍不住開口勸道。
“嗯，是的，應該好好謝謝小伊……可是，咱家裡什麼好東西都沒有，要不，你帶小伊大夫出去吃個飯吧……”謝媽媽擦著自己的眼睛道。
“好的！”謝思點點頭：“那你和九哥在家裡……”
二人並排走在大街上，都默不作聲，終於在轉(zhuǎn)過一個彎，行人稀少時，謝思的腳步慢了了下，終於站定。
戴添一也不得不停下來，回過頭看著她。
倆人互相對視著。
“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我和他……”謝思終於開口道：“……知道我和他之間的暗語！”
戴添一靜靜地看著她，終於伸手在自己臉上一抹，露出了本來面目。
“你——”謝思眼睛瞪得老大，一隻手指著他，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終於大叫一聲：“壞蛋！”一下子就撲過來，摟住了戴添一的脖子，口中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死！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戴添一呆愣愣地站了一會兒，終於嘆了口氣，環(huán)住了她的腰，忍不住用勁，眼淚卻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倆人就在馬路邊上，用盡全身力氣互相擁抱著。
“我們今天一定要吃頓好的！一定要吃頓好的！”放開戴添一後，謝思就開始搜自己的腰包，從身上的挎包，到衣服口袋，她搜盡了身上的每一處地方，搜出一個晶牌和十幾個晶豆來，拿在手中，只嘆氣。
“怎麼了？”戴添一在旁邊問道。
“錢不夠……我只有這麼多錢了……”謝思噘了嘴巴道，一如當年同戴添一在一起時的小兒女樣。其實她這時已經(jīng)三十歲了，表情上自然與年齡不符。但這也是人之常情，在她十幾年生活裡，無數(shù)次的回憶中，總是自己當年在戴添一身邊的情景，所以一時也就下意識地將回憶中的表情帶到了現(xiàn)實中。
“錢？這是現(xiàn)在的錢？”戴添一看著謝思手裡的晶牌和晶豆。
“恩……”謝思數(shù)著手裡的錢，盤算著這點錢該去那裡：“本來是這種錢和我們原來的錢同時使用，不過，隨著仙徒和神丁越來越多，地位越來越高，這種錢也就越來越值錢，原來我們用的那種錢假的多，又不保值，就漸漸地沒人用了……”
“哦！”戴添一看著這些晶牌，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他卻從中能感覺到一種靈異的感覺。不過，這東西，他並不陌生，在他搜刮華陽煉氣館時，曾經(jīng)在一間房子裡，發(fā)現(xiàn)大量的這種晶牌。不過，謝思手裡的除了晶豆外，晶牌只是一片白色的。而戴添一搜刮到的晶牌，整整十幾個小箱子。當下神念一動，就從界中界裡，將那些晶牌隨便抓了一把出來，對謝思道：“我這裡還有些，你看……”
“??！”謝思立刻驚叫起來：“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這個，這個……竟然有三枚萬晶牌”謝思將其中的三枚紫晶拿出來道。接著又驚叫一聲，將一枚黑晶牌拿出來，興奮地道：“十萬的，這是一枚十萬的晶牌……”
戴添一看著她一副財迷的樣子，恍若回到了當年。
那時的謝思也總是一副小財迷的樣子，她最開心的時間，就是在給戴添一洗衣服時，搜刮戴添一身上的錢財，找到一塊的、十塊的、五十的，都有不同的驚叫方法。雖然那些錢，包括她自己的零花錢，最後大部分都化到戴添一身上，但她卻樂此不疲，而且她搜刮錢財?shù)臉幼?，也是當時戴添一最喜歡看的表情之一。
所以，當時他都故意將錢換成不同的幣值，然後分別塞在身上不同的地方，等她來搜刮。
謝思正興奮著，看到戴添一呆呆的樣子，突然醒悟過來，臉色一下子變了，有點傷感，有點蒼白：“對不起，讓你見笑了，我都這麼大的人了……”
戴添一心裡就是一痛，卻是笑了道：“不財迷還叫謝思嗎？”
謝思聽了，臉上微微地顯出些紅暈來：“你還記得當年的話？你很有錢，不過，這頓飯還是讓我來請吧，我們就去那邊那家‘索拉爾’餐廳吧，等我下週發(fā)工資了，再請你吃好的！”
戴添一抿了一下口脣，就笑了道：“好啊……”
“索拉爾”餐廳的環(huán)境很一般，客人也很少，很安靜，正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兩人都下意識地走到了餐廳裡最偏僻的一個角落，服務員拿上菜單來，謝思禮貌地將菜單遞過來，戴添一輕輕搖頭，讓她做主。謝思輕輕嘆口氣，就將菜單拿過去，算著自己的錢，點了兩個菜，要了飯。
然後倆人就是一陣沉默，謝思不說話，戴添一不知說什麼好。
終於，還是謝思打破了沉默：“你……現(xiàn)在是很厲害的修士嗎？”
“哦——”戴添一一愣，顯然沒料到她會從這裡先開口，想到了華山仙使，卻是道：“厲害不厲害，不是看自己，是看對手是誰！”
謝思顯然也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愣了一下，沒說話，又陷入沉默中。
經(jīng)過了初認的驚喜，倆人間終於出現(xiàn)了陌生感。
“你——”謝思開口，猶豫一下，將眼睛轉(zhuǎn)向一邊，低下頭，咬著脣，停頓了好一會才接道：“爲什麼不各九哥表明身份？”
“我——”戴添一看了她一眼，也將臉轉(zhuǎn)向一邊，停了一下，終於一咬牙道：“我聽到九哥管阿姨叫媽！”
“哦——”謝思擡起頭，看著他，似乎有些迷惑，最後終於醒悟過來戴添一什麼意思，聰明如她，也知道了這背後的潛意詞，當時不由地嘴角就含了笑意道：“九哥是我媽收的乾兒子，不管她叫媽叫什麼？”
“什麼！”戴添一不由一愣，忍不住看向謝思，立刻看到了她嘴角的笑意，當時忍不住叫道：“怎麼會？師哥怎麼會認阿姨做乾媽？我還以爲你們……你們……”說到這裡，就什麼都說不下去了。
“什麼我們？我們——”謝思的眼睛裡這時就有了霧氣：“你以爲我是什麼人？你以爲九哥又是什麼人？你看輕我不要緊，怎麼能看輕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