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開車一邊對他說:“韓琴看到我的態度絕對不尋常,她平時也是那樣嗎?感覺有些躲著我,還一直說一些胡話。”
“她現在是經常會自言自語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但是也沒有你跟我描述的那么嚴重,她畢竟嫁了人不跟我同住,再加上身體不怎么好,也不太出門,我定期會關心她的情況,也都是老樣子沒有什么變化,怎么按照你說的,你一回來她就反應這么大?”
“對啊,所以我才覺得不正常。還有方家正,他現在怎么變成那樣?我看他連續打了你妹妹兩巴掌,下手可真是夠狠的,關鍵是她沒什么錯呀。”
“他打韓琴了?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之前,我出門的時候遇見他們了,方家正好像帶著韓琴去看醫生,兩人有點分歧,方家正打了她,之后見到我韓琴說了什么,‘媽,媽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我不知道什么藥,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方家正又狠狠給她一巴掌。”
“韓琴說這個了?不是她害我媽,不知道什么藥,她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從前都沒有聽她這么說過啊。莫非是你回來有什么地方刺激到她了,讓她說出了什么。聽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的挺蹊蹺的。你方才說,她一說這句話,方家正就打她一巴掌?”
“對啊。而且還捂住了她的嘴巴,當時我是剛給我媽打了電話,所以會不會是我叫了我媽一聲,這個稱呼讓韓琴受刺激了,還有就是我提到藥,她好像很敏感,我不確定這個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跟你說這些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推脫什么責任,不過是覺得如果當初的事情不是我們看上去的那么簡單的話,真相到底是什么?”
韓召南揉了揉眉心:“這么說來再聯系這么幾年來韓琴的狀況,似乎有點說得通了。難道她知道些什么,或者她做了什么對不起我媽的事情,所以心里有障礙,才會日子久了精神錯亂?可是她是我親妹妹,我媽的親生女兒啊,她怎么可能?”
“這件事情,你會查清楚嗎?”
“這三年家里人為了不刺激韓琴,一般都避免在她面前提到我媽,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沒有發現太多的異常。她的治療都是方家正負責的,我也很少參與過,畢竟他們是夫妻,我總不好過問太多,現在看來,有些事情我得詳細地問問韓琴了。”
“她要是想說,早就說了,你現在問了,她若是真心想一直瞞著,你也不會有個答案的。”
“總得試一試。我想先探探她的反應,到時候再跟你聯系。”
“這樣也好。”
晚上我和安小茹吃了韓國料理,回去的路上接到了韓召南的電話:“喂,沈離,我剛從韓琴他們家里出來。我跟她講了很多我媽的事情,如你所說,她確實情緒很不穩定,但是方家正中途回來了,跟我說她需要休息了請我先離開,我也就先走了。本來沒覺得怎么樣,可能是聽了你說的話,也開始覺得他的態度有些敏感了。”
“是吧。你覺得應該要怎么辦?你媽已經死了三年,如果三年前有所察覺尚且能有查出來的能力,可是現在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即使真的當時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恐怕也很難查出來吧。”
“我妹妹一定知道什么,但是她不肯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說出來。”
“其實,我有一個辦法,也許有用的,就是不知道你怎么看了。”
“什么辦法?”
“你要是方便的話,我們見面說。”
“你在哪里?”
“我在開車,準備回家。”
“我在街心公園的長椅上坐著,你來找我吧。”
我把車開到街心公園,果然在那一排長椅上看到坐著的韓召南。他穿著一件藍色的襯衫,似乎是在想著心事,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我停好車走過去跟他打招呼:“嗨,你還好嗎?”
“我沒事。坐。來點啤酒嗎?”
“不了,開車來的。”
“哦,我忘了。”他說著自己喝了一口手邊的啤酒:“你在電話里說的辦法是什么?”
“我這個辦法可能有點兒極端,你未必能答應,但是我覺得可以試一試。你知道有些人喜歡以毒攻毒,這個辦法有些類似吧,韓琴不是一提到你媽就情緒不穩定嗎,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刺激她,讓她在以為自己是一個人的環境下,能把一些不會對別人說出來的話給講出來。這樣我們就能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了。”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這樣萬一弄巧成拙,韓琴的精神再度受損,對她的身體情況來說,也是一種冒險,我有些擔心。”
“我知道你一定會擔心這樣做有些鋌而走險,但是韓召南,韓琴現在這個樣子,你覺得會是普通的思念成疾嗎?她分明就是心里有事沒有說出來,只是心結,心結要解開,得靠她自己,只有她自己說出來了,才能讓她心里好受起來,一直藏著,可能對她來說是更加不利的。”
他把易拉罐里的啤酒喝完,然后問我:“你有什么好的辦法嗎?我們試試。”
“把她帶到你家的老宅,就是你媽媽生前住的地方,在你媽的房間里放上她的照片,讓韓琴看到,或者再有什么聲音方面的東西就更好了,或許你家里有沒有什么錄像錄音之類的,是關于你媽的,那就更有效果了。”
韓召南看著我:“沈離,你怎么會想得出這樣的辦法呢?挺讓人意外的。”
“我沒有任何惡意的,其實我也是想了一下午,覺得這樣做才是最好的。我只是……”
“就按你說的做吧。我會讓家里人安排一下,支開方家正把韓琴帶過去大宅,到時候我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觀察一下她的反應,如果能夠因此得到一些其他的信息,那就更有數了。”
“好。我等你通知。”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我媽過世之后的一段時間,我還是會經常想起你。有時候會想,如果我媽沒有死,我們會怎么樣,會不會已經結婚,有了孩子。我會經常這么想,可是后來又覺得自己好傻,你都已經不在我身邊了,甚至離開了這個城市,被葉峻給帶到了北京,我再去做那些假設又有什么意義呢?”
“是啊,那個時候我們真的有些天真了,以為只要堅持就一定會有一個好的結果,可是現實不是童話故事,你是王子,我不是灰姑娘。”
“不,你說錯了,我也不是王子。因為王子是溫柔的,是讓公主或者灰姑娘感到幸福的,我不溫柔,也不能讓人感到幸福。沈離,一直以來我都欠你一個道歉的,在北京打你的那一巴掌,對不住了。”
“都過去那么久了,你怎么還記得。沒關系,本來就是我當時的話激怒了你,我那個時候是故意氣你的,是我跟你賭氣,自作自受。”
“如果我媽的死另有原因,而我們兩個人卻是因此而分開,你說這是不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有時候命運真的還挺捉弄人的。”
我抬頭看看天上:“今天是月中吧,月亮好圓啊。如果人的一輩子能夠像這樣的月亮一樣圓滿那該有多好啊,可是能有多少人有這樣的好運氣呢,更多的人掙扎這個世界上,經歷波折,苦難,這么活著。”
韓召南也抬起頭看著月亮出神,我偷偷看著他的側臉,心里忽然多出了一些惆悵來。也許我還是愛他的。
那天我送他回去之后,他就按照我的想法去安排了,然后通知我先去了他們家的大宅,說實話我對這個房子也有陰影,畢竟當時我冒失地過來,最后釀成了那樣的悲劇,說完全放下了那也是不可能的,不過我調整好心態跟著韓召南上樓,他推開他媽的房間對我說:“之前我媽去世,這里面她的東西已經都清理掉了。不過現在我讓人把床單和擺設重新弄好,還有這些照片,放在各個地方,韓琴要是進來,隨時可以看到的。”
“你爸不在家里嗎?”
“他現在每年只有少數的時間是住在大宅的,可能是一個人住太清冷了,就搬去跟我姑姑姑父做伴了。他們住在鄉下,也熱鬧一些。”
我點點頭,看了看房間里的照片,其實心里有些犯怵,我都不敢直視。他拍拍我的肩膀:“沒事的。都過去了,我已經不怪你了,不管她之前是否已經出了問題,你都不是故意的。”
“還是覺得很對不起。”
“沒關系。等會兒我們就躲在這里……”他指了指衣櫥:“我們藏進去,管家會想辦法把我妹妹帶上樓,然后從外面把門給鎖了,我還把之前留下來的一個我們小時候的家庭聚會的dv給找出來了,截了我媽的聲音出來,等她來了,就可以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