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蓖-麻-毒-素-中毒。”
法醫肖琴冷靜地說。
蓖-麻-毒-素!那女記者早上就說是蓖-麻-毒-素!怎麼可能?難道她真能聞到?
“我記得這種毒素要在八小時後才起作用,這樣看她是深夜中毒?”
“是,理論上是這樣,如果口服的話,最快是在六小時內,她的胃中有一點牛奶成分,毒*素應該是摻入牛奶中的。”
“毒身亡是在早上的7點多,也就是她可能是在午夜12點或者1點鐘喝了牛奶,不錯,有些人有睡前喝牛奶的習慣。”
羅隱走出解剖室,對等待在外的苗一說:“將死者冰箱中的牛奶都帶回來做檢驗。”苗一領命而去。羅隱回到解剖室,忽然笑了一下:“昨天那個跟屁蟲記者,大概是饕餮之徒,竟然在現場就聞到屍塊中的作料成分,和你鑑定的絲毫不差。”
“哦?那可是個神人。”
“是挺神的,神經兮兮。”
“羅隱,按理說我是法醫,是不會相信那些神秘理論的,但如果她從小就擅長飲食之道,能聞出這些調料也很正常的,我認爲人體器官許多功能並沒有開到極致。”
“她還說死者的妹妹身上有快樂的味道,快樂也能有味道?這不扯嗎。”
“有啊,悲傷都能有味道,至少目前。”肖琴故意吸吸鼻子:“我從你身上聞到的是不屑,還有一種更奇怪的味道。”
“是什麼?“
“對那個女記者的重視。”
“開什麼玩笑?重視她?”
羅隱搖頭。
“我們認識這些年,你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說一個女孩子。而且是帶著一種表面上充滿了不屑其實卻有點炫耀的口氣。”
“我?哈哈,肖琴,別拿我開涮了。”
“我說真的,女人有神奇的第六感。”肖琴看著他似笑非笑。
是嗎?真有神奇的第六感?
“她早上就說死者死於蓖-麻-毒-素,說聞到了蓖-麻的味道。”
“蓖-麻-毒-素是沒有任何氣味的。”肖琴眉頭微皺:“我怎麼覺得她這已經過直覺和第六感的界限了。”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兇手?”
“尋找兇手是你的事情,我只是認爲她說中屍塊上調料,可能是天生直覺敏銳,一絲氣味都能分辨出來,但蓖-麻-毒-素的味道都能聞出,實在是太匪夷所思。好吧,我收回之前說你對她重視的話,哦,不,也許你的確是需要重視她。”
重視這倆字,她說的很重。
羅隱看看肖琴,沒有說話。
“趙柯的頭顱呢?能告訴我們什麼?”
“那個人頭?是被很重的利器切下來的,切口乾淨利落,但是骨頭邊緣有粉碎的痕跡,所以我認定是很重的利器,比方說……”
她忽然笑了:“關公的青龍偃月刀。”
“這是惡性謀殺案,正經點。”
羅隱皺眉。
“氣氛太沉悶,人家幽默一下嘛。好吧,我就一本正經的告訴你,很重的利器,類似很大的刀但不是鍘刀,巨斧之類。懂了?”
很重的利器,那需要力氣很大的人才能拿得動啊。羅隱想到。
“號外號外,巨籟達路公寓母子相繼遇害,神秘禮物竟是兒子頭顱!”
這天下午五點左右,申江晚報的號外刊載了母子滅門慘案,大街上報童的聲音此起彼伏,這案子實在太驚悚,往來的行人都被吸引,掏錢買報紙。
叮叮噹噹的電車開過,蘇三拎著一個油紙包走下來。
“蘇蘇!”
田玲玲站在不遠處,對她招手。
“我這心一天都在抖著,這會真不敢回去。咱們找個館子吃點東西吧。”
她挽著蘇三的手臂,看到蘇三面帶猶豫之色急忙說道:“我請客,只想你陪陪我……人家是真的很怕。”
蘇三其實是捨不得花錢,她在這邊沒有任何背景,報社薪水不多,每月還要擠出錢寄給孤兒院,她也是勉強維持溫飽罷了。但看到田玲玲平時含情的桃花眼此時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蘇三心裡一軟就點點頭說:“不能佔你便宜,各付各的。”
“那不行,說定了我請客。”田玲玲開心地搖著蘇三的手臂:“給你佔點便宜又能怎樣。”
“羞不羞!”蘇三輕輕拍了她一下。
“哎呀,人家沒有那個意思嘛。”田玲玲撒嬌笑道。
此時,羅隱正開車打算回家,聽到號外的聲音急忙停下車來,掏錢買了一份報,看了幾眼,氣惱地將報紙團成一團,恨恨地拍在方向盤上:這個女人!沒給我審覈竟然就這樣報道出來了!
蘇三正和田玲玲在附近的小飯館點了兩個素菜一個湯,兩碗米飯。
田玲玲講著下午上班有多辛苦,蘇三用茶水洗著筷子。
“我想喝點酒,晚上真怕睡不著覺。”
田玲玲說。
“少喝點吧。”
蘇三想到上午生的事情,心知衝擊力太大,也不怪田玲玲下班都不敢回家。“知道,我不多喝,喝多了難受,胃都疼擰了。哎,你說現在晚上週圍一個小吃攤子都沒,半夜餓的胃疼。”
“有啊,咱們巷子口不是有個餛飩攤子?我還吃過呢,那湯頭還是豬油的。現在認真用豬油做餛飩湯頭的可不多了。”
“奇怪我怎麼沒看到?”
“你整天神龍見不見尾的,可能你回家那會人家都收攤了呢。對了,就是有賣吃的,也別半夜出去,多嚇人啊,想想趙太太……”
“呸呸呸,可別提這事了,我剛緩和一會,你再提晚上還睡不睡了。你說這警局,生了這事也不派人保護咱們,這兩條人命的,趙柯還死的那麼慘!。”
蘇三聽田玲玲這麼一說,忽然想到那天早上隔著房門聽到趙柯在田玲玲的房子裡。便低聲問:“你和趙柯很熟?”
“哪有,我怎麼能看上那種人,那雙眼睛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田玲玲笑著:“據說也是留洋回來的,可偏偏穿龍袍也不像太子。”
“我就那天給趙太太送電費看到他一眼,原來還是留洋的,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他應該是纔回來就被害了吧,唉也不曉得誰那麼狠的心,殺了人還把頭送給趙太太,真是太慘了。”
“俗話不是講,養不教父之過,大概是故意做給趙太太看。哎呀,怎麼又提這件事,晚上不要睡覺啦、喝酒喝酒,這燒酒暖暖的喝下去,微醺的感覺才叫好呢。”
田玲玲的酒量很好,倒上一小杯一口就喝下去。
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可怕了,蘇三也喝了一杯。
這時一個人衝過來,啪的一下將一團報紙拍在桌上。
“你什麼意思。”
羅隱火氣很大,臉色非常難看。
“啊,羅探長,吃了沒,一起吃點。”
“是啊,羅隊長,一起吃點嘛。”田玲玲熱情招呼,還順手給他搬來一個凳子。
羅隱站在桌邊,居高臨下氣勢洶洶:“我不是說稿子給我看完才能嗎?現在滿城都是你們晚報的號外,你有什麼話可說?”
“這條只是新聞報道,並沒有透漏具體的東西,同時新聞最重視的就是時效性,我下午在警局等你很久,不見你人。”
“胡說八道!當我是傻瓜?報社排版不需要時間?明明是上午就把稿子交上去了!”
羅隱越想越生氣,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被這個女記者不聲不響的給耍了。
“我們報社要靠新聞活下去的,我需要這份薪水養活自己。羅探長,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你這般活得威風八面。你這樣的大人物就不能給我們小人物留一口飯吃嗎?”
“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錯?”
“我沒那麼說,隨便你怎麼理解。”
蘇三語氣很強硬。
田玲玲怕倆人頂起來,一把拉住羅隱的袖子搖晃著笑道:“羅探長給個面子嘛,再叫幾個菜,一起吃點嘛。”
不愧是康克令小姐,嬌嗔起來簡直能把人融化。
羅隱坐下,蘇三想緩和一下氣氛,拿起杯子主動給羅隱倒酒。
羅隱這人就是個順毛驢,見蘇三表現出恭敬,臉色稍微緩和一些,繼續說:“下不爲例。我不想市民因爲這個案子產生惶恐。”
“一定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羅探長,我這樣的小角色什麼都要聽主任命令,中午我們主任的電話你也聽到了,我保證這篇號外絕對沒有泄密。”
蘇三看著羅隱,眼睛亮晶晶的滿是真誠。
羅隱也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現在這些記者無孔不入,一點雞皮蒜毛的小事都能八卦的滿城風雨,這樣大兇殺案就算申江晚報號外不報道,也總會有其他的小報記者亂寫,與其這樣還不如讓蘇三來寫,至少一切都在自己可以控制範圍內。其實他的憤怒主要是源自蘇三竟然無視自己權威,沒有通過他就了稿子。
還要共事,那就互相給臺階吧。於是他接過蘇三倒的酒,喝了一口。
羅隱剛要問蘇三關於蓖-麻-毒-素的問題,忽然從後面跑過來一個女子,一把抱住田玲玲,驚喜地喊:“是你啊,田寧!”
“啊?是你?……”
田玲玲嚇了一跳,急忙看向羅隱,現後者正在和蘇三說著什麼,於是低聲問:“走,我們到那邊說話。”
蘇三瞟了她們一眼問“玲玲,是你的朋友啊,一起來坐。”
“不了,你們先聊。”田玲玲拉著那女子到一邊角落裡嘀咕著什麼。羅隱問:“你真的是聞到蓖-麻-毒-素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