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解了事情始末,祁明心就慢悠悠的回了住處,原本他想再去看看卞昱清的,走到半路,他不由想起之前的四目相對,突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人,於是就垂頭喪氣的走回去了。
這一晚風(fēng)平浪靜,祁明心絕望的發(fā)現(xiàn),他又做夢了,他再次進(jìn)到了這小荷花的身體裡面,他欲哭無淚:明天是不是得弄點(diǎn)安神的藥丸吃一吃了?
他發(fā)現(xiàn)這小荷花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化形了,現(xiàn)在的位置是在大街上,在祁明心看來,這小荷花應(yīng)該最多十來歲,這街上的人他都得仰視。他在找之前見過的那個小孩,心裡還一直想道,在哪裡,你在哪裡……
小小的人一直在人羣中穿來穿去,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陌生的面孔,有時無意絆到路人,還會還會被罵一兩句,祁明心感覺現(xiàn)在的自己都快被嚇?biāo)懒恕?
一回生二回熟,這都第三回了,他終於意識到這夢有些不對勁,如果這是別人的夢境,那他頂多只會看到夢中發(fā)生的事情,沒有理由連小荷花心裡的想法都知道,這簡直就像是——他就是小荷花,這個夢就是他本人的,所以他才能感同身受。
再說了,這世上好像也沒有什麼功法能入別人的夢啊!
來不及多想,他膝蓋一痛,原來是這小鬼被人擠到了地上。祁明心在心裡齜牙咧嘴,這小鬼細(xì)皮嫩肉的,可把他摔的疼死了。
他感覺走的腿都要斷了,這小荷花心裡毫無頭緒,碰到陌生人心裡就慌的厲害,但是他還是會鼓起勇氣向周圍的人磕磕絆絆的詢問小孩的住處,儘管他現(xiàn)在都表述不清楚小孩的模樣……
祁明心在心裡都給急死了,這怎麼會是他呢?他哪一輩子也不會這麼膽小啊!這小荷花好像一出了荷花池就被嚇到了一樣,根本不敢開口講話,他才意識到,原來這麼久了,小荷花都不知道那小孩叫什麼。
祁明心這個時候有些無奈,這還找什麼呀,是他他就不找了。
時間慢慢的過去,殘陽似血,將這不知名的小村莊染成了橘黃色,街上的行人慢慢的變少了,四周都是風(fēng)塵僕僕的歸人,隨處可見被爹孃牽著回家的小孩,有些手中還拿著一串紅紅的吃食,小荷花眼都看直了,他能聞到那甜甜的氣味。
傻孩子呦~那是糖葫蘆啊!祁明心無奈的想著。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tài)在看戲了。
他現(xiàn)在看到那糖葫蘆實(shí)在是想吃的緊,雖然他本人並不愛吃這些太甜的東西,無奈他現(xiàn)在就是小荷花,被迫體驗(yàn)了一把不一樣的人生。
天漸漸黑了,小傢伙也累極了,隨便找了個避風(fēng)的牆角縮著,不知不覺他歪著頭睡了。
半夜時分,他突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吵醒了,聽上去不止一個人。
祁明心上次已經(jīng)體驗(yàn)了小傢伙非比尋常的嗅覺,這次他又體驗(yàn)了異於常人的聽覺,這腳步聲起碼離他一里地!他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冥冥之中,他要找的人就在前方。
他不由自主的朝著那個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跑去,越跑越快,有幾次都快把自己給絆倒了,沒多會,終於看到人了,當(dāng)真就是先前出現(xiàn)在荷花池的那個小孩。
那小孩身量高了不少,看上去已經(jīng)是少年模樣,祁明心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爲(wèi)什麼他覺得這小孩和自己是越來越像了!
少年用力的向前跑著,後面儼然就是那個先前出現(xiàn)過的醉鬼,手中還拿著一把掃帚!
這是要在這深更半夜上演全武行?可惜了,其中一方要是被逮到的話,那就是單方面的捱揍了。
小荷花這時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衝上去就抱住醉漢的一條腿,醉漢沒想到這半路居然還殺出了個程咬金,仔細(xì)朝下一看,不就是一個半大的小崽子嗎,壓根沒有放到眼裡,甩了兩下,沒甩掉,便拖著這小崽子往前追,前頭少年看到後頭這出,明顯的愣住了,祁明心猜他心裡估計(jì)也是懵的,他什麼時候多出了個同黨?
可見這少年也不是個忘恩負(fù)義的,當(dāng)即就折返回來,抱住這醉漢的另一條腿,兩人合力絆倒了這醉漢,眼看這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小荷花被嚇得臉都白了。少年看到他這幅模樣,當(dāng)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事,他皮糙肉厚的,只是砸到頭,暈過去了。剛纔還得多謝你纔是。”
少年朝兩邊的街道四處看了兩眼,彎下腰朝他說道:“你怎麼大晚上還在外頭,外面不安全,趕緊回家吧。”
小荷花呆呆傻傻的,完全不知道作何反應(yīng),祁明心保證,他現(xiàn)在心裡真的就是一片空白的狀態(tài),什麼想法都沒。
少年看他還是一副愣愣的樣子,疑惑的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別是個傻子吧,不應(yīng)該啊,他剛纔還幫我來著。”
小荷花聽力超羣,這話被他一字不漏的聽了進(jìn)去,當(dāng)即猛的搖了搖頭,耳朵也紅了,聲若蚊蠅的說道:“不是。我……我沒有地方去。”
少年聽到這話一絲猶豫也沒有,拍著胸脯說道:“算起來你也是我過命的兄弟了,我?guī)慊厝フ椅覡敔敯桑已e熱鬧的話,他肯定會很開心的。”祁明心在這少年的行爲(wèi)中依稀看了自己的影子——怎麼都覺得這個事情纔是他乾的出來的。
他能感覺到這一瞬間小荷花內(nèi)心的狂喜,但是小荷花也只是輕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怎麼覺得這小荷花不喜形於色的模樣有些像卞昱清?
他越來越搞不懂現(xiàn)在是個什麼情況了。
小荷花滿心歡喜的跟著小孩後面,看著他輕輕的推開院門,一顆杏花樹映入眼簾,比杏花樹更耀眼的卻是少年幸福的笑容,他眉眼彎彎,站在一側(cè)門旁,朝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彷彿在把自己最重視的珍寶展示給小荷花看。
月光溫柔,微風(fēng)輕拂捎來些許杏花花瓣,灑在少年微笑的眼角。這少年此時穿的只是一件洗的發(fā)白的舊長衫,臉上也是灰撲撲的,可是無端的,小荷花卻覺得再沒有比他更耀眼的人了……
他將小荷花扯了進(jìn)來,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用口型說道:爺爺睡了,我們動靜小些,先回我的屋子。
說罷指了指右手邊的屋子,兩人便輕手輕腳的進(jìn)了屋。
少年進(jìn)屋後馬上就像被抽乾了力氣,躺在牀上不動了,四仰八叉的,他拍了拍身邊的空處,有氣無力的對小孩說道:“好累,快來睡,明天還要早起做活。”
誰知半天過後,竟是半點(diǎn)動靜也無,少年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小孩怯怯的抱著桌子,進(jìn)屋半天也沒挪窩。
少年嘆了口氣,打了個呵欠,那眼皮都皺成三層了,他耐著性子對小孩說道:“你怎麼不來睡,莫非你還有認(rèn)牀這種富貴病?”
小孩小聲說了句:“我……我想洗澡。”
少年一聽,居然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馬上翻了個白眼:“洗澡?我都是半個月洗一次的……”
小孩一聽,原本是抱著桌子腿的,聽到這話,馬上就退到了門邊,身體力行的表達(dá)出對他的嫌棄。
少年看到這出,當(dāng)下就不開心了,一步並作兩步衝到門邊,指著小孩的鼻子難以置信的說道:“嘿!你居然還嫌棄我?恩?”
小孩這會倒是機(jī)靈,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於是撒了人生第一個謊,他表情及其嚴(yán)肅的搖了搖頭。
見他搖頭,少年這才作罷,擡手聞了聞身上的味道,似是覺得不臭,還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歹這口氣是順了,少年這才紆尊降貴的出去給他打了盆水進(jìn)來,又給他拿了塊方巾,小孩看到水,眼睛都亮了,三兩下脫了上衣,開始擦拭身上。
少年也是困極,打完水就軟成一攤泥,徹底趴在牀上不動了,難得他沒有徹底睡著,眼睛閉一會,然後再勉強(qiáng)睜開看看小孩,像是有些不放心他。
過了一會,他像是看到什麼東西一樣,突然就起身了,揉著眼,俯身盯著小孩的胸口說道:“你這傷是怎麼來的,怎的傷到了這裡?莫非是打架打的,那你蠻能耐的,可比我厲害多了……”
“……”小荷花垂著眼沒說話,祁明心卻看到了他左邊胸口有一處粉色的傷疤,像是有些年歲了。頓時他想到了前次做夢那鑽心的疼,可不就是初次見面是這少年掐的麼!他頓時就想跳起來打人……
眼看小荷花不講話,少年也不追問,又打了呵欠,慢慢的挪到牀上說道:“你別怕,以後要是有人揍你,我就給你打回去……”
小荷花心下微動,沒有答話。好容易把身上收拾乾淨(jìng)了,穿上少年給他準(zhǔn)備的衣服,正準(zhǔn)備去牀上休息,走了兩步,卻發(fā)現(xiàn)他動不了,他用力一掙……
下一瞬間,少年就聽到“咚”的一聲,當(dāng)下就嚇得從牀上彈了起來,左右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是小孩不知道怎麼就摔倒在地,還是臉著地的那種,少年這會瞌睡也沒了,連忙起身去扶他,祁明心感覺這鼻子該被磕掉了,鑽心的疼。
誰知眼前的少年看到他起身時的模樣,頓時就笑的東倒西歪,眼看著腰都直不起來了,嘴裡都說不出整句了,只聽這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哎呦~哎呦,哈哈哈,我忘了,你比我矮上不少,這衣服你穿上並不合身……”
由於他身形比小孩高出不少,小孩穿上衣服後,活像是唱戲的武生套上了花旦的衣服,透露著強(qiáng)烈的違和感,配上小孩委屈的表情,少年實(shí)在是忍不住,憋的眼淚都出來了。
小荷花看他這樣,頓時眼淚就下來了,滿心都是委屈,他胳膊上,腿上可還都還是傷口呢,於是就開始嚎嚎大哭,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這下少年也慌了,在他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口中說道:“你別哭呀,別哭,我……我不是有意的。”
到這裡的時候少年還比較正常,誰知下一句他居然說道:“其實(shí)我不想笑你的,但是你剛纔那副樣子真的是太好笑了,哈哈哈……要知道,這衣服穿在我身上時可不是這樣的。”說完他還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淚。
小荷花現(xiàn)在後悔的要死,他再也不要來找他了,他要回荷花池,再也不出來。
他拉開門,提起衣服就開始往外跑……
他還在跟著小孩跑著,轉(zhuǎn)眼卻看到陌生的屋頂,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醒了,這一晚也算是過得豐富多彩了,又是市井找人,又是勇鬥莽夫,完了還非得再摔一跤才能醒,他無奈的盯著頭頂?shù)哪绢^髮著呆,這到底是什麼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