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我的問話,莫牧勳微微瞇著眼睛看我,看了好一會兒都不說話。
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問錯了問題,或是情緒過於激動了。
終於,就在我忍不住要低下頭的時候,莫牧勳淡淡地開口了。
他說:“淺秋,你喜歡哪個我?”
我被他的問題問住了,喜歡哪個他?
幾乎就是轉瞬之間,兩個莫牧勳在我面前重合爲一體。我還記得那次在夢中,重合在一起的莫牧勳露出憤怒的神色,說我是一個謊話精。
“很難回答嗎?”莫牧勳面色依舊淡淡的,似乎我的回答對於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可是,我卻很清楚,他的這個問題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回答就能過關的。
此時,我根本已經忘記了之前是我在質問他爲什麼要瞞著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他問得答不上話來。以前是這樣,現在依舊如此,我總是被莫牧勳牽著鼻子走,他引著我去哪兒,我就毫無防備地跟著他去。
於是,我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個自以爲十分圓滿的答案:“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失憶時候的你,比較溫柔,也很細心,甚至還能幫我出謀劃策,但是那樣的你會令我擔憂,牽腸掛肚的,生怕你陷入危險之中。以前和現在的你,雖然兇一點,脾氣難捉摸一些,但是我卻放心了許多。我知道你會保護自己,也會保護我……”我猶豫了片刻,終於接著說道:“也會保護我和孩子們。”
提起孩子,我馬上想到了當時自以爲是騙他說赫赫也是我們孩子的事情,忍不住低下頭,不敢再去看莫牧勳。
因爲看不到莫牧勳的表情,所以我也無從判斷自己的這個答案在他那裡能得多少分,甚至連會不會惹怒他我都把握不準。
好在他沒有讓我煎熬太久,就開口說道:“想了半天就想出這個蹩腳的答案來麼?”
莫牧勳擡起手,輕輕捏住我的下頜,讓我擡起頭仰望著他。
本來我擔憂不定的心情,在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終於安定下來。
因爲,莫牧勳眼中竟然有著淡淡的笑意。
他手指發力,揉捏了幾下我的下巴之後,聲調輕揚:“你說晚上一起去慶祝下的,有什麼話到時候再說吧。現在……”莫牧勳朝著推拿館的方向揚了揚下頜,“還是先回去吧。再不回去,你那個小學同學就要追出來看熱鬧了。”
聽莫牧勳這麼一說,我只好轉過頭去看,果然宋小運在推拿館門口探頭探腦的,似乎已經迫不及待要出來看大戲了。
我無奈地朝莫牧勳笑了笑,暫時按下心頭的疑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在他身後回到了推拿館。
回去之後,宋小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看著我空著手回來,竟然大喊道:“哎,你不是去買洗手液了,怎麼拎著錘回來了?”
我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疑惑地看著宋小運:“什麼錘?我沒有買錘啊。”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了黎斐壓抑的笑聲,我往旁邊望去,不僅黎斐在笑,連莫牧勳
竟然都勾起了嘴角。
這是什麼情況?我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我忍不住低聲抱怨:“你們都在笑什麼?”
不問還好,一問宋小運笑得更囂張了。我值得把求助的視線轉向黎斐,希望他能跟我解釋一下原由。
結果莫牧勳一個大步擋在我身側,隔斷了我向黎斐求助的視線。
我只好擡頭看他,“你能跟我說你們笑什麼嗎?”
都說男人愛面子,女人又何嘗不是。現在被他們三個大男人笑話了,我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怎麼能甘心!
好在莫牧勳沒有爲難我,他指了指我虛握起的雙手:“你看,這不是錘頭麼。”
我這才明白,原來宋小運說我拎著錘,是指我空著手回來了。
我幾乎要哀嚎出聲:這都是什麼冷笑話啊,他們三個居然還笑得如此默契。
許是發現我臉上寫著大大的“無語”兩個字,宋小運無趣地摸了摸鼻頭,轉而又露出了八卦的神色。
他湊近我問道:“你剛纔跟你男人站那兒幹什麼呢?親親我我的,演電影啊?”
我伸手推了他一把,沒好氣地說:“老爺們,這麼八卦幹什麼。”
宋小運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和動作十分誇張地說:“噢,我的心受傷了,你要爲我負責。”
然後,我果不其然再次聽到了黎斐壓抑的笑聲。
我這會徹底無語了,開始認真地懷疑自己招這個前臺是不是招錯了,反而給自己弄來了一個大難題呢?!
正想著,宋小運的臉上突然掛上了一副特別正經的神色,正經道就像上午面對那些顧客時候一樣,就差露出八顆牙的標準微笑了。
我看他這模樣,想必是來了顧客。於是便轉過身去,往推拿館的門口看去。
這一看,我就呆在了那裡。
門口,站著莫瀟瀟和秦默。
莫瀟瀟依舊胖著,但已經比懷孕的時候瘦了不少。她本來就是小臉,稍微一瘦,眉眼之間便顯露出了原本的嬌俏。不得不承認,莫瀟瀟真的是個漂亮的女人。
最令我吃驚的則是秦默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娃娃。那娃娃被淡粉色的紗布抱被包裹著,似乎是睡著了。
此時的秦默露出一副溫柔至極的模樣,時不時低頭去看他懷中的小小嬰兒。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小嬰兒應該就是莫瀟瀟和秦默的孩子吧。
原來莫瀟瀟消失了這麼久都是和秦默在一起。只是她不是一向都又恨又怕秦默麼,怎麼會這樣乖順地跟在秦默身邊呢。
不等我想明白,莫瀟瀟已經大步邁進了推拿館。
她的目光掃過我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恨意。看樣子她還是對莫牧勳餘情未了,對我則是恨意頗深。
不過她對我什麼態度根本無所謂,因爲就算她對我態度好,我也不可能給她任何好臉色看。因爲我永遠忘不了她曾經對赫妹做出了那樣的事,導致赫妹身上到現在還有一道長長的紫紅色疤痕。
莫
瀟瀟在推拿館裡用視線掃了一圈之後,徑直走到莫牧勳面前,她先是盯著莫牧勳看了一會兒,然後臉上露出了悲愴的神色。
我本來不願意去看莫牧勳的表情,但終究還是忍不住把視線移向了他的方向。
只見莫牧勳臉上竟然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他黝黑的眼睛裡都是驚訝和膽怯。
對,是膽怯。
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果不其然,當莫瀟瀟雙眼含淚地伸出右手想撫上莫牧勳的臉頰時,莫牧勳慌忙往後一躲,緊接著,他低聲道:“這位小姐,請問您?”
呵,果不其然,莫牧勳又在裝失憶了,而且裝得像模像樣的,讓人看不出破綻來。
我突然發現之前雖然我撒了很多謊,但終究還是不如莫牧勳段位高。他總是能把彌天大謊撒的臉不紅心不跳的,甚至在面對最愛的女人時依舊如此……
我認真地端詳著莫牧勳和莫瀟瀟兩個人的表情:一個是滿臉的急切,想去關心;一個則是滿臉的惶惑,想要躲避。
莫瀟瀟看到莫牧勳躲開她,眼眶裡蓄滿的淚水馬上成串成串地落了下來。看著哭泣的莫瀟瀟,真是用梨花帶雨形容也不爲過。
“牧勳,我是瀟瀟,你不記得了嗎?難道……難道你真的跟他們說的一樣,失去記憶了嗎?”莫瀟瀟一邊說一邊流淚。
她嘗試著再次伸手想去觸碰莫牧勳,卻仍舊被莫牧勳躲閃開來。
“牧勳……”莫瀟瀟悽婉地喊出聲來。
莫牧勳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一步跨到我身側,拉起我捶著的手說:“淺秋,她是誰?”
我本來不想把自己置身於莫牧勳和莫瀟瀟的糾纏之間,可萬萬沒想到莫牧勳竟然把我拖下了水。我不悅地看著他,卻發現他眼底赫然閃著愉悅的精光。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一團亂七八糟的。
我恨不得馬上離開推拿館,可一想到今天是我開業的大日子,腿上又像灌了鉛似的,一步都邁不出去。
思來想去,我把視線投向了抱著孩子的秦默。
這時,我才發現秦默居然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們三個,就像看一齣戲一樣。
我直覺他知道些什麼,不然他不可能露出那樣的神色。
就在我思索的片刻,“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竟然甩在了我的臉上。
右臉立即火辣辣地疼了起來,連帶著耳朵也嗡嗡作響。
待我緩過神來,轉過頭去憤恨地看著給我一耳光的那個女人——莫瀟瀟。她臉上淚痕未乾,只是神色比剛纔凌厲許多,她看我的表情就像是看著仇人一般。
仇人嗎?
好啊,好啊,莫瀟瀟,既然你也當我是仇人,那我們就不共戴天吧。
你傷了我的女兒,打了我四次,難道你以爲現在的林淺秋還會任你宰割麼?
我恨恨地瞪著莫瀟瀟,一字一頓地說:“莫瀟瀟,你要爲你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在話落音的一瞬間,我猛地揚起手臂,一巴掌朝莫瀟瀟揮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