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自終蘇亦凡都沒問過張瑤為什么要去網吧，為什么要去VIP包房上網這種問題。說不好奇是假的，蘇亦凡不過是覺得每個人都有秘密，每個秘密都應該被尊重而已。
周日蘇亦凡正猶豫著要不要去秘密基地玩《生化危機5》，蘇小輕的短信已經殺到了，她讓蘇亦凡陪她去聽一場經濟學的講演。
這個講演的主講人方教授是位國內外都比較有名的華裔經濟學家，論調大約就是唱空股市和對經濟前景悲觀。這個人在金融風暴之前就說了好多喪氣話，這兩年被一一驗證后，他的名氣反倒變得更大了。好多地方城市花大價錢請這位方教授去做公開講演，那些在經濟下行風暴中表現得暈頭轉向的老板們都特別捧場，場場爆滿。方教授講了好多大城市之后，終于輪到濱海市這種二線城市了。
蘇亦凡對經濟學興趣不大，完全是因為蘇小輕想去，他沒有一個字的拒絕推辭，跟著就去了。
講演地點在濱海市最大的公共劇院，能容納近兩千人的禮堂里座無虛席，泰半都是大腹便便的企業(yè)家們。蘇小輕和蘇亦凡這兩張年輕得過分的面孔顯得很突兀，不少人把好奇的目光都投過來。
蘇小輕完全無視了這些目光，拉著蘇亦凡找位置。
整個劇場的位置按照前后順序，當然分得出一二三檔，蘇小輕帶蘇亦凡找的位置很靠前，又不是最前，是整個劇場里最好的位置之一。
蘇小輕今天穿了一件酷酷的風衣，里面是米色手工毛衫，剛進來的時候很英氣，落座脫下風衣后則顯得嬌美動人。一前一后的強烈對比讓很多所謂的成功人士看的直了眼。
年紀大的，矜持一點看看也就罷了。不少三十幾歲覺得自己條件不錯的，幾乎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蘇小輕。
這樣青春洋溢的少女，這樣秀美的容顏，還有那股颯爽利落的風采。落在哪個男人眼中能不怦然心動一下或是很多下？
被這么多目光圍剿，蘇亦凡覺得很不自在。蘇小輕倒像是沒有人在看自己一樣，低頭跟蘇亦凡說悄悄話。
“會不會覺得無聊？”
“還好。”蘇亦凡沒說不會，他不怎么擅長對人說謊。
蘇小輕笑著說：“本來想找你聽音樂會的，可惜這周沒有……大型活動之間總是要錯開一下，今天只有這個了。”
蘇亦凡抬頭看看上面的講臺說：“我們老師曾經提起過方教授，說他是中國經濟界的良心。”
蘇小輕噗嗤一聲笑了：“經濟學家自己沒什么錢的是大多數，聽聽開闊一下思路就好，別當回事。”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高，旁邊的人終究還是能聽見一些，前面一個白面無須的中年男人剛才就回頭看了蘇小輕好幾眼，趁著這機會就很自然地插話道：“話不是這么說的，經濟學不是萬能武器，它只是提供一種理論罷了。況且經濟學家雖然沒有財富特別出眾的，也沒有很窮的。”
蘇亦凡看了看那個男人，一張長臉上掛著看起來溫和親切的笑容，就是怎么也掩飾不住那股春風得意。按照蘇亦凡的理解來看，這人臉上就差寫著“我是成功人士”幾個字了。一雙不大的四角眼隔著厚厚的鏡片閃動著不怎么招人喜歡的光，目光一直死死鎖在蘇小輕臉上。
蘇小輕沒有接中年男人的話頭，陌生男人搭訕的經歷對她來說早已習慣。蘇小輕很清楚，她現在如果跟中年男人說話，這家伙一定會開始滔滔不絕地自我介紹，并結合自己事業(yè)的實際例子跟她半炫耀半辯論上半天。
蘇小輕覺得這樣浪費時間很無聊，男人打斷自己和蘇亦凡之間的悄悄話，在她看來已經很沒禮貌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蘇亦凡覺得這種時候自己應該站出來。不管蘇小輕如何強勢智慧，他在她身邊，就應該為她解決這種麻煩。
想了想，蘇亦凡對著那個回頭依然對蘇小輕行注目禮的男人說：“不好意思，我們是來聽方教授講演的，沒買你的票。”
“……”
男人沒想到這個男生更沒有禮貌，臉色變了變，又想到畢竟美女還在這里，兩人看上去也像姐弟多過情侶，終究是沒有發(fā)作。
“大家都是來看方教授的，隨便聊聊嘛。”男人保持風度，又不失分量地反擊，想要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自己的理論和別人的理論碰撞，互相印證，才是經濟學理論與實踐結合上最有趣的地方。”
蘇亦凡覺得自己內心像是有個魔鬼被喚醒了一樣，平時一直沉默不怎么說話的他現在對著這種情況居然有了繼續(xù)反駁對方的沖動。
——這也許就是很多人所說的“攻擊性”？
對著侃侃而談的眼鏡男，蘇亦凡想都沒想就反問道：“您是自己來的吧？”
眼鏡男的思路明顯被截斷了，愕然了一下。
“是啊。”
“那么……”蘇亦凡目光望向坐在眼鏡男一左一右的兩名中年人，兩人大腹便便之余臉上都掛著矜持的笑容，反問道，“您為什么不找身邊的人印證呢？”
沒等眼鏡男回答，蘇亦凡已經替他說出了答案。
“這種搭訕方式雖然很新穎，不過打攪別人說話的行為實在是太沒禮貌了。我覺得，一個沒有禮貌的人，就算生意再成功，我也不想從他身上學習到什么。”
旁邊的蘇小輕笑出聲來：“哈，說得好。”
被人這么打臉，眼鏡男明顯有點惱火，終究又覺得蘇亦凡只是個少年，不得換了嘴臉說道：“你這孩子……你現在的表現就很沒禮貌好不好？”
老實人的惡毒是沒有底線的，蘇亦凡簡直感覺自己踏破了那條線之后立刻變得春光明媚了，立刻反駁道：“哦，原來在您的世界里，有禮貌就是打斷別人說話嗎？”
眼鏡男氣結，還想說什么，又忽然頓悟了就算自己斗嘴贏了蘇亦凡也沒什么好處。人家小孩子年紀在那里擺著呢，這么扯皮下去丟人的只能是自己。
想了想，眼睛男干脆住嘴，對蘇小輕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對不起，聽見這種話題總是見獵心喜，沒想到打攪你們說話的問題。”
蘇小輕握著蘇亦凡的手輕輕捏了捏，為他剛才敢于主動跟人斗嘴表示贊許，而后對眼鏡男說：“沒關系。”
“沒關系”三個字聽上去輕描淡寫，卻讓眼鏡男一口氣差點憋過去。
在眼鏡男看來，蘇小輕無論如何總要跟自己客套幾句，自己也表現得有風度一點，終歸還是能討個聯系方式，問個芳名什么的。可蘇小輕輕描淡寫三個字，意思是接受了眼鏡男的道歉，同樣也是在表示自己認為蘇亦凡沒錯。
眼鏡男悲憤了，他恨恨地轉身，心中無限懷念那些給個LV就能跟自己走的小姑娘們。可再仔細想想，自己不就是覺得那些小姑娘沒勁，才對眼前這樣的女孩怦然心動嗎？有些男人就是這樣又糾結又賤格的生物……
講演之前居然也有墊場，請了本地一個很有名的女歌手上去高歌一曲。禮堂里的暖氣不是很足的情況下，那位女歌手穿得很法國時裝界范兒就上去了。那露出的程度讓蘇亦凡不得不懷疑她的體質是不是對感冒絕緣。
有了表演之后，整個劇場里的議論聲開始漸小，最終消失不見。兩千多雙眼睛盯著臺上，大多數人恨不得這位女歌手趕緊倒地暴斃，好換上方教授。
女歌手頑強地完成了表演，隨后又有個主持人上來先吹捧鋪墊了大約五分鐘，主角方教授才登臺。
方教授年紀大約五十歲出頭，是男人老而未真老，最有魅力的年齡段。刻意的一頭白發(fā)很醒目，實際上整個人都保養(yǎng)得非常好，比在電視上的形象氣色更好。
見蘇亦凡沒什么興趣，蘇小輕就在底下撓蘇亦凡的手心玩兒。蘇亦凡很能耐癢，一臉嚴肅地任由蘇小輕蹂躪自己，聽著方教授繼續(xù)悲觀地預測未來幾年的經濟走勢。
“其實各種理論都有數據和實際例子支持的原因很簡單。”蘇小輕隨口對蘇亦凡說道，也是在回答剛才那個眼鏡男的挑釁，“理論研究者自己心中先有結論，再去根據這個結論搜集案例和數據，最終就會有非常好看的論點支撐。說來說去，不過是些混口飯吃的手藝罷了。”
蘇小輕這次說話的聲音不小，剛才那個一直想搭訕的眼鏡男訝然回頭，他沒想到能從一個這么年輕的女孩嘴里說出這種話來。
“不可變因素那么多，卻總要認定什么事都有一定規(guī)律，這本身就很荒謬。”蘇小輕繼續(xù)給蘇亦凡上課，“工業(yè)革命之前的經濟理論和之后的就完全不同，科技在其中其了很大作用。現在的很多理論如果碰到某一種改變產業(yè)結構的科技提升，也會崩潰。”
聽了蘇小輕的話，前面那個眼鏡男已經不止是有點驚訝了。這番見解不算特別深刻，卻很簡單樸素地指出了一些理論本身的不足，而且正是這個時代所要經歷的。
蘇小輕說的通俗易懂，蘇亦凡邊聽邊點頭，他覺得女神姐姐講起這些枯燥的東西比臺上那位方教授有趣多了。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你來聽這個。”蘇小輕還在撓著蘇亦凡的手心，語氣沒剛才那么輕松了，“就是想什么有趣的事都帶你看一看，試一試。”
聽到蘇小輕這么說，蘇亦凡立刻覺得方教授的講演不是很枯燥了。事實上方教授太喜歡用一些很苦逼的例子去說明現在的經濟問題。這一點正如蘇小輕所說的那樣，有了結論才去找證據。
“我們先聽完。”蘇亦凡給女神姐姐吃寬心丸，“我覺得還行。”
聽了一會，蘇亦凡開始覺得這講演挺有趣，盡管言論偏激，方教授本身的水平還是很強大的。光是張嘴能說出最近七八年間的各種數據已經讓人佩服到淚流滿面。
蘇小輕在身邊嫣然一笑。
“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什么？”
“剛剛聽到你幫我說話，我很開心。”蘇小輕撓著蘇亦凡的掌心說，“我知道對你來說這有多不容易，我也不想改變你太多。一切都憑你自己做主，你替我出頭，我就是開心。”
蘇亦凡撓著頭嘿嘿笑起來，他發(fā)現自己面對蘇小輕的時候嘴也很笨，比面對程水馨的時候更不知道說什么。
方教授接下講了什么，蘇亦凡基本上都沒聽進去了，他還在回味蘇小輕的話。
講演全長大約一個半小時，中間有十分鐘休息時間，還有人上來說各種關于經濟和股票方面的網絡老笑話，譬如炒股炒出來的百萬富翁秘訣是以前他是個億萬富翁之類，大家心有戚戚地哄笑。末了講演結束后還有一個提問環(huán)節(jié)，很多老板們站起來腆著臉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向方教授提問，實際上就是在給自己打廣告。方教授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遇到個別刁鉆問題就說個笑話糊弄一下。
蘇亦凡感慨：“方教授的口才很好啊。”
蘇小輕就笑：“當然啊，他靠這個吃飯。大多數專業(yè)人才的前進動力都不是熱愛，是靠生存壓力。”
蘇亦凡撇撇嘴，他還在讀高中而已，對這個感觸不深。
最后講演好歹是結束了，方教授很平易近人地跟過來握手的大大小小老板們合影留念。
“真挺辛苦的。”蘇亦凡偷偷對蘇小輕說，他現在也敢惡毒了，“像動物園里的什么小動物，抱一抱，摸一摸，照張相，付個錢……”
“走啦。”蘇小輕拍拍少年的肩膀，“你不會想跟老頭子合影吧？”
“絕不。”
兩個人在大部分涌向講臺方向的人潮中退出來，外面陽光明媚得不行。蘇亦凡意外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自己熟悉的身影。
蘇小輕也夠敏感的，發(fā)現蘇亦凡的目光飄忽之后直接捕捉到了目標。
“呀，楊冰冰？”
蘇亦凡撓頭：“輕姐，我怎么覺得你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誒？而且還是個男的……”
“美女誰都喜歡看啦。”
“那你每天得花多少時間照鏡子啊？”蘇亦凡刻意而露骨地奉承蘇小輕。
蘇小輕嘿嘿一笑，又拍拍少年肩膀：“不去打個招呼嗎？”
“不了，人家都不認識我是誰。”
蘇小輕看著楊冰冰的側臉，這是個長得很古典美的女孩子，身上的穿著也不潮而略顯保守，唯獨表情給人感覺冰冷又充滿了旺盛的好奇心。
這是兩種完全相反的情緒，都體現在楊冰冰一個人的身上，讓人對這個有些孤傲不合群的女孩也充滿了好奇。
蘇亦凡沒想到，楊冰冰這樣一個美女，居然會對經濟學的講座感興趣。
蘇小輕用她平靜而溫和的目光也在打量楊冰冰，意味深長地說道：“沒關系，她會認識的，想不知道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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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華用完了，太少太少，等之后補吧
小長假沒有任何活動在家碼字，聽到這么苦逼不開心的消息不知道大家開心了沒有……
還有我再強調一遍，這個故事是爽文，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