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錚真的是挺謹慎的,定了一個距離一高中至少有八公里以上的地方跟蘇亦凡見面。
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一件事——于錚雖然看不起翟羽飛,還是對這位學生會主席有著深深忌憚的。
蘇亦凡帶著妮爾穿過整個區才抵達于錚預定好的飯店。這是一家古色古香的飯店,門臉都以仿古的飛檐風格裝修而成,窗戶居然也是玻璃加圓孔木雕花,古色古香的牌匾上掛著一行隸書,上書“閑庭館”三個字,后面落款是一個很有名的近代書法家。
書法家和畫家一樣,當代的一般沒近代的值錢,近代的沒古代的值錢。蘇亦凡看了那三個字一眼,上了臺階進到飯店里面,看見都是古式的方木桌和八仙桌,椅子也都是圓凳和方木椅,不由得嘖嘖稱奇:“沒想到濱海還有這種地方,我路過那么多次都沒進來過。”
門口的小姑娘穿著仿古旗袍迎上來,雖然不覺得蘇亦凡像個能來這種地方吃飯的人,又不得不注意到他身邊還有一個金發碧眼的小姑娘。
在中國好多時候就是這樣,就算這個國家自由獨立幾十年了,外國人就是比本國人更受重視。
“先生,我們這里是會員制,必須出示會員卡。”小姑娘盡量用比較標準的禮儀姿態提醒蘇亦凡。
蘇亦凡哦了一聲,反問道:“如果是你們的會員請客呢?”
“那請您聯系我們的會員。”小姑娘耐心解釋。
蘇亦凡還想說什么,后面已經有腳步聲傳來:“蘇同學沒想到來得這么早,比我都先到了。”
回頭蘇亦凡就看見一臉羞澀笑容的于錚快步朝自己走來,還做了一個老遠就要握手的動作。
蘇亦凡客氣地跟于錚握了握手,在心里鄙視自己這種假裝成年人的可笑行為,同時注意到于錚并不是自己來的,在他身后慢慢走過來的還有另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于錚的女朋友小晴。
“小晴不是臨海人嗎?”蘇亦凡奇怪,“怎么跑到咱們這來了?”
于錚不好意思地說:“逃課……別跟別人說哈,挺丟人的。”
蘇亦凡不得不承認,沒有程水馨壓制的于錚在談話技巧確實高人一等。隨便一個話題就用那種自嘲的姿態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還讓人覺得不著痕跡。
如果不是心中先入為主地覺得于錚很可怕的話,蘇亦凡覺得自己說不定早就被于錚忽悠得稱兄道弟了。
蘇亦凡指了指自己身邊的金發小姑娘:“妮爾,我們班的,你應該認識。”
“怎么可能不認識。”于錚笑著說,“上次在學校門口那次騷亂我還記憶猶新呢。”
在這種時候,妮爾表現出來的大方和文靜簡直讓蘇亦凡吃驚,她先是朝于錚點點頭,又主動對小晴伸出了手。
“你好,你真美麗。”
好像外國人夸獎別人的話就特別容易說出口一樣,妮爾的笑容和馬屁都擊中了小晴,讓這個一直臉色不太好的姑娘終于揚起一絲笑意。
“你好,叫我小晴就可以了。”
于錚趁著兩個姑娘寒暄的機會掏出會員卡,要了房間,并邀請蘇亦凡一起點菜。
“隨便吃什么。”蘇亦凡自從跟蘇小輕逛過好多美食店之后反倒對吃的沒什么追求了,“我不挑食。”
不挑食對于當今的年輕人來說也算異類,于錚又很小心地詢問妮爾有什么忌諱。
“她是英國人,也沒什么不能吃的。”蘇亦凡越俎代庖地回答說,“魚眼睛凍都能當傳統美食的國家,太可憐了。”
妮爾還是在跟小晴閑聊,嘰嘰喳喳中不忘掐了蘇亦凡一把。
污蔑自己的祖國,這是不可原諒的。
于錚也不是個特別磨蹭的人,迅速地點了菜,帶著一行人上樓。
上樓途中,于錚偷偷對蘇亦凡伸出大拇指。
“厲害。”
蘇亦凡知道于錚說的是什么,他懶得解釋。
本質上來說這也是套近乎的一種方式,有點類似于一起嫖過的感覺。可惜蘇亦凡并不能真正領會精神,于錚算是白做了那么生動的表情和動作。
樓上的裝修比樓下更精致一些,也是頗有古風。于錚讓兩位女孩先入座,隨后順手關上房間門,低聲對蘇亦凡說道:“你想問的事我知道是什么,不過這事汪健侯也知道,你真打算跟他角力嗎?”
蘇亦凡不動聲色:“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么?”
于錚看了一眼坐在蘇亦凡身邊特別大家閨秀的妮爾,這次他沒問蘇亦凡這話適不適合在現在的場合說,而是直接說道:“你不就是想問楚若她爸的事嗎?”
蘇亦凡覺得自己下次見于錚的時候還是帶著程水馨比較好。
“汪健侯不是也在幫楚若想辦法嗎?”
于錚嗤笑一聲:“楚若那是疾病亂投醫,汪健侯沒錯能拿出點錢來,可這些錢在那些大人的眼里算什么?汪健侯不過也就是個咱們同齡人,就算他社會關系深厚,能厚到什么程度?”
“楚若那么聰明,肯定早已想到這一點了。”蘇亦凡說,“我不認為現在的楚若不夠冷靜。”
于錚又露出了佩服兼“你懂得”的笑容:“你見過楚若了?”
蘇亦凡沒承認也沒否認,其實這問題對于錚來說毫無意義,他肯定已經知道答案了。
于錚又露出他招牌式的羞澀笑容:“在這一點上我真佩服你,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翟羽飛在這一點上完敗給你,所以楊冰冰一輩子都不會喜歡翟羽飛。”
蘇亦凡沒吭聲,旁邊依然做淑女姿態的妮爾表情有點松動,像是想笑。
看蘇亦凡臉色不太好,于錚又說道:“那天我看你挺重視這件事,后來順手幫你多問了一些人。現在的問題是這樣,楚若她爸本來有能力自保,雖然可能掉層皮,至少能做到全身而退。問題是楚家其他人不干啊,楚印要是沒事了,他的那些親戚不是又沒掙大錢的機會了嗎?有楚印在,大家誰也沒法出頭。”
“這種事楚若當然比你我更清楚,所以她會找汪健侯。”蘇亦凡立刻明白了,“汪健侯并不能解決楚印現在的困局,但他有能力制衡一部分楚印的親戚。”
于錚繼續羞澀地笑著說道:“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汪健侯得到了他老子的支持。否則你覺得汪健侯現在這點實力,敢跟誰叫板?”
蘇亦凡明白汪健侯現在所謂的風光都是來自于自己父親,尤其是目前這些跟工程有關的運輸活。
“汪家對楚家的勢力有想法?汪健侯家里自己也應該有勢力,干工程的怎么也算是半個匪吧?”
“其實這件事如果從全方位的第三者旁觀角度來看,大概是這樣。”于錚給蘇亦凡認真分析道,“老汪早就冷眼旁觀楚印的事,所以他兒子汪健侯趁著這個機會接觸楚若,他是支持的。至于為什么?因為他覺得楚印不會有什么問題,他如果保住了楚印,之后楚印等于欠他老汪一個天大救命的人情,反正楚印就這么一個女兒,兩個晚輩好上之后,將來家產也都等于是汪健侯的。保不住呢,老汪可以支持汪健侯跟楚若走得更近一些,趁機名正言順吃掉楚印留下那些生意,也算發展壯大自己。”
頓了頓,于錚笑得更羞澀了:“至于之后汪健侯和楚若之間到底能不能從學生戀愛一直談到談婚論嫁,那就看造化了……反正老汪要的東西已經拿到了。”
“…………”
蘇亦凡何嘗不是沒想過汪健侯背后站著的那個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經過于錚這么一分析,讓他覺得人性的冷酷簡直無法形容。
因為并沒有掩飾自己的表情,蘇亦凡的失落和不快都寫在臉上。于錚在旁邊喝著茶,繼續說道:“如果從全知的第三者角度來看,這件事的確就是這樣。至于對當局者來說,每個人看到的都只是一部分。”
蘇亦凡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卻感覺到有一只手抓住自己放在腿上的右手。
那是妮爾的手。
妮爾的手軟軟的,感覺很溫暖,細長的手指在蘇亦凡的手心中打了個滾,又用小手指撓了撓蘇亦凡的掌心,撤了回去。
蘇亦凡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依然帶著甜甜笑容的妮爾,他的心情比立刻平靜了不少。
“如果楚若離開汪健侯,老汪不在暗中幫忙,汪健侯不在明面上出力,楚印會怎樣?”
于錚一攤手:“不好說,也許沒事,也許死得很慘。五五開的事,換成是你,你敢不敢賭?”
這時在旁邊一直沉默的小晴忽然說:“其實問題不在汪健侯身上,也不在老汪身上。”
蘇亦凡知道這位小晴是標準的官二代,現在她對這種事發表意見當然不會錯過,立刻虛心請教道:“這話怎么說?”
小晴揚起下巴,看蘇亦凡的眼神沒了當日的不屑,高傲還是有一點。
“那天那個程水馨是你女朋友?”
這是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了,蘇亦凡想了想實話回答道:“不是。”
“我覺得妮爾比程水馨更適合你。”小晴把從程水馨那里學來的招數用在蘇亦凡身上,不等他解釋就繼續說道,“這種事老汪能做的最多是順水推舟而已,他才不會為了楚印讓自己蒙受太多損失。所以這件事的根本問題并不是老汪能做多少,而是他知道了多少,他的判斷決定了楚印會不會有事。”
蘇亦凡靜靜聽著,深深點頭,并對于錚說:“我覺得小晴很適合你,至少比學校那幾個女生更適合你。”
于錚本來還掛著羞澀笑容的臉立刻變得苦澀無比,他發現蘇亦凡已經開始學會用程水馨的方式戲弄自己了。
小晴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殺氣騰騰地轉身問道:“那幾個女生——都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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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寫東西到半夜忽然想吃麻小了……然后滿地轉圈,各種抓頭發,是不是很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