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閣。
茶室內,四面紅墻,地面空曠。
數十平的面積內,只有一套矮桌椅位于正中。
暗紅的長桌邊,張榮方和岳德文相對而坐。
“所以說,您現在是月神,還是岳德文?能說說么?”張榮方認真問。
他換了一身便服,長發束起,也收斂了眼中血焰,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富家習武子弟。
蒼白的皮膚很容易被人認為是長時間不勞作鍛煉導致。
但此時的月神,或者說岳德文,卻不會這么認為。
在經歷了剛剛的一番大變后,他如今已經真正體會到,血仙道祖這個稱號,到底有多強的含金量了。
他和歐南連一個普通惡魔都搞不定,更別說面對更高的十三惡魔。
還有后面更強的三王,以及那個詭異的無面人。
這趟若不是張榮方及時出手,他鐵定嗝屁。
“我其實也不清楚?!痹律穸似鸩杷?,看著里面微微沉浮的嫩芽,陷入思索。
“在我在地下城隱居這段時日里,我抽離了體內所有的靈線?,F在的我,已經是徹徹底底的普通人。不或許普通習武之人都比我現在體質還要好一些。因為抽離靈線對身體傷害極大?!?
“分靈機么?”張榮方了然,嘆息一聲,“師傅你為何不來找我?”
“廢話,到底是我是師傅還是你是師傅?我出來是我自己的決定,死了就死了廢了就廢了,為何要連累他人?”月神理所當然道。
“我雖落魄,但只是差在一時時運不濟。若就此去了,也是我自己準備不足,僅此而已。”
他目光平靜,顯然從內心深處的驕傲,便決定了,他就算知道徒弟混得很好,也不可能跑來求助。
張榮方默然無語。
想想其實也確實如此,月神何等驚才絕艷,謀劃數百年,布局吞噬靈飛天,一朝得道,天下無敵。
然后沖出樊籠,卻因為一個小小的惡能污染,導致功敗垂成。
而他,其實也就是運氣好,外出后,身上的力量沒有被損失,而且還沒有被極度針對的惡能污染。
“現在說這些,都沒意義了?!痹律癯谅暤溃拔易詮某殡x靈線后,月神的一切都已是過去。寄靈人的基礎便是靈線。更何況我乃是大靈天下最強的神佛。我大半的生命,記憶,都已經和靈線融為一體。
被抽離,對我造成的損傷,比想象的還要大。但我那時候別無選擇?!?
他此時回想起來,也是無奈。
“沒關系的?!睆垬s方肅然道,“弟子這里或許可以嘗試為您恢復。”
“已經消失了的東西,如何恢復?”月神微微搖頭。“月神也好,岳德文也好,都是我。如今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他頓了頓。
“歐南那小子是所謂的血脈者,牽扯到守密人,剎那塔不會放過他。但那小子人還是不錯,你若是能維護一二,便看在我老頭子的面上幫襯一把吧。還有那個地下城,人盟本就人少,我在那里也生活了不少時間”
“弟子明白。地下城那邊已經有人去處理,希望還來得及。而歐南.”張榮方摩挲著手指關節。
“三大密鎖必須解開,這是我們三方的共同意愿,希望岳師您能理解。守密人是這條路的阻礙,我只能保證不殺他?!彼J真回答。
“為何如此?”月神皺眉。
“為何?”張榮方嘆息一聲,站起身,從窗口眺望遠處漂浮的天蓮宮。
“因為,這方天地,注定要毀滅。而且毀滅的期限,已經不遠”這件事,他們已經準備在這次的會議上徹底公布,以此來獲取所有人的支持。
“毀滅.?!”月神眼神一驚。他其實也聽說過傳言,但傳言和眼前張榮方這個層次的大人物親口說出,那是兩種不同的份量。
“岳師.留下來,我會慢慢一一為您展現原因和證據?!睆垬s方真誠道。
“我這具身體,如今又能去哪?”月神沉默了下,苦笑。“世界毀滅.具體還有多久?”
“最多還有四百年?!睆垬s方將拉的原話復述。
“四百年確實不長了.”月神點頭。
“所以弟子才不得不和剎那塔那般邪惡勢力合作?!睆垬s方嘆息,“若換成以前弟子的脾氣,怕是早就和永續宮一道,合力剿滅剎那塔了,哪容得了它們一直如此害人?”
“.”你說這話自己不臉紅么?
月神無言以對,據他所知,血盟元城的風評可是比剎那塔還歪。人盟之人大多對其極為恐懼,甚至相比剎那塔更甚。
畢竟剎那塔的惡靈大多都是沒什么意識的蠢貨,但血盟的血裔卻不同。
血毯覆蓋之處,血裔占據侵蝕一切資源。
“師傅可知,我和永續宮即將在太淵開啟會議,公布世界真相?!睆垬s方認真道。
“什么時候?”
“五日后?!?
“五日.”月神頓了頓,“我能去么?”
“岳師能來,自然是絕對歡迎。”張榮方面露笑容。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岳師給了他幫助和照拂最多。這老頭雖然時好時壞,但總歸對他是很不錯的。
這些他都記在心里。
如今終于能有回報之時,他心里也很開心。
“接下來,弟子來為您進行血裔轉換,希望您不要拒絕?!睆垬s方再度道。
“血裔.麻煩你了?!痹律窠K究還是沒有拒絕。
如今要想盡快恢復他一身的恐怖實力,轉為血裔是最快的方法。
他現在武道境界奇高無比,隱隱已經突破了原本的體系桎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全新層次。
唯一拉扯他后腿的,便是身體。
只要身體跟上
當即,張榮方輕輕拍拍手。
頓時茶室外,常玉清早已等候多時,親手端著一碗濃稠的暗紅血湯,慢慢走進來。
她站到月神身側,將手中的血湯輕輕擺放在其面前。
那血湯用藍瓷碗盛放,里面紅色液體不斷翻滾,冒泡,蒸騰出絲絲詭異紅霧。
那紅霧若是有人能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這些紅霧會不斷的扭曲出一只只小蝙蝠的輪廓,奇異無比。
“血裔中,可分為根源,公侯伯子男,以及高等血裔和普通血裔,一共八種層次。”張榮方介紹道。
“而您面前的這碗精血,飲下后,便能達到公爵級別血裔血脈。
這個級別的血脈,對身體全方位的增強極多。并非弟子吝嗇根源級血脈,而是根源級的血脈只能由血裔自己覺醒,外力無法輔助?!?
月神看著面前的血湯,沉默了下。
“我信你。”他認真道了句。
端起瓷碗,當即一飲而盡。
當。
瓷碗被放回桌面,月神面色酡紅,打了個嗝。
不過一分鐘,他感覺身體開始發熱起來,皮膚也凸起一個個大小不一的肉包疙瘩。
“睡吧,當您醒來,便是一切的新生?!睆垬s方眼中血焰再亮,一陣無形的催眠意念,籠罩岳德文,讓其緩緩沉睡過去。
這是對人生物心靈控制能力。
他只是小小的影響一下月神,讓其免受太多痛苦。
很快,大量的血水從月神皮膚毛孔涌出,將其染成血人。
厚厚的血水很快干掉,硬化,變成血痂,將其完全包裹住。
一點刺目的亮光不斷在其胸前位置忽明忽暗。
一層層的血水不斷涌出,化為血痂,漸漸將月神徹底變成一個血繭。
張榮方端坐在桌邊,靜靜注視著一切變化。
他心中也有期待。
月神無論是在寄靈人中,還是在武人中,都是絕對的無敵強者。
這樣的絕頂人物,若是轉為血裔.
他沒有動彈,就這么端坐在對面,閉目,修行五心采氣決。
窗外漸漸暗下去,又慢慢亮起。
日夜交替,不斷變化。
張榮方一直坐在桌邊,靜靜打坐等待。
一天,兩天。
三天,四天。
陡然間,張榮方雙目睜開,目光炯炯的盯著對面。
無聲無息間,月神身上的血痂慢慢粉碎,化為粉末,散落四周地面。
血繭碎裂,露出里面月神如今的面孔。
還是和之前一樣,似乎完全沒變化。
和其他血裔不同,月神甚至連膚色都沒變,只有雙眼變成了暗紅。
“成了?”張榮方問。
“好像成了.”月神伸出雙手,攤開看著上面的掌紋,似乎有些不清楚狀態。
“我感覺好像沒什么變化?。俊?
“您還要什么變化?血裔最大的好處,便是超速再生,和污染抗性,其余的.”
轟??!
猛然間,一圈暗紅波紋從月神身上洶涌炸開。
就算是張榮方也措手不及,等到波紋已經擴散十多米,將整個茶室墻壁天花板地面,完全粉碎,化為血毯。
他才急忙抬手。
一圈無形空間扭曲,宛如一個巨大的球狀玻璃層,將月神徹底包裹其中。
只是做完這一切,他抬頭再去看月神,卻一下露出愕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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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淵。
寒風刺骨,剛剛修建好的宮殿門前,一塊巨大的牌匾,正在被緩緩掛到大門上方。
牌匾黑底而紅字,上書:晨曦宮。
“為什么代表希望的晨曦要用紅色的字???就不能換成其他顏色么?”底爬有些不爽的抱怨道。
“這個.宮主大人,這并非我等能做主的,而是道祖和永續宮主兩位定下?!必撠煱惭b牌匾的帶隊寄靈人小心回答道。
晨曦宮內,如今已經提前進駐了數百人。
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來自個個聚集地,各個交互區的諸多代表。
就連一向隱藏起來的人盟,也派出了適應者高手,參與這次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