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金秋所提出的問題，我在沉默中不停的進行著思考和權衡，在我的潛意識里，好像只要我愿意娶，金秋她就會嫁。

卻不想，片刻的時間后，金秋對我說道：“江橋，我把你喊出來并不是為了說服你迫于壓力，然后去選擇一份自己并不想要的婚姻……”

我面露驚訝之色看著她，然后問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秋與我對視著，許久后才回道：“我不想做別人的替代品，也不想去經營一份沒有感情的婚姻……如果你一定要成全奶奶最后的遺愿。也許，陳藝對你來說會是更好的選擇……因為，你深愛過她，而她一直在等著你回頭，和邱子安也斷了所有的關系……曾經，你只是因為門戶之見對她選擇了放棄，可是現在不存在這個問題了。如果以金錢和物質作為衡量，該感到自卑的人是陳藝……當然，她是不會自卑的，因為她很優秀，所以你們對彼此而言是最好的選擇……你不應該抗拒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你該換個角度去看待，你現在可以得到的所有東西，為什么不認為是上天給你的補償呢？”

“連退路都替我想好了……可是，你覺得將陳藝當做是我人生中的退路合適嗎？還是你覺得我江橋可以心安理得的做一個暴發戶，然后用這些去修復和陳藝的關系？”

金秋欲言又止的看著我，足足過了一分鐘，她終于對我說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你自己權衡吧，你恍惚了一整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說完這些，她沒有再給我說話的機會，轉身離開了陽臺，也不知道是回了病房還是去了其他地方。但是，我也沒有能夠因為她的離開而清凈下來。

就在我也準備離開時，一個腦袋趴在門口伸縮了好幾次，等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咧嘴沖我笑著，然后對我說道：“二橋，你要不要吃漢堡，我爸爸剛剛給我買的，我只吃了一半……還有牛奶，我只喝了一口。”

我伸手將他呼喚了過來，終于露出這一天的第一個笑容，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的關系很鐵？……要不然憑什么認為我會吃你剩下的東西??？”

“我是吃到一半才想起來你都沒吃過東西，所以送來給你吃了喲……二橋，你不能被餓死，只能死在我的槍下?！?

“就你這點東西，吃完了還得餓半死，你還不如趕緊把我給槍斃了呢?！?

毛豆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他非要將自己吃了一半的東西給我，等我從他手中接過開始吃的時候，他就托著下巴看著我，然后向我問道：“二橋，你奶奶快要死了，是不？”

我從口袋里摸出一支有些發皺的香煙，望著高樓下面的車來車往失神了很久，才回道：“是啊，她快死了?！?

“那她怕不怕喲？”

我反問道：“你每天喊著要槍斃我的時候，為什么從來沒有問過我怕不怕？”

“我是嚇你的，　可你奶奶真的會死咯?！?

我看著毛豆，許久才回道：“毛豆，不要在這個時候和我太誠實，行嗎？我不想和你一個剛出生沒幾年的人談論死不死的話題。”

毛豆哦了一聲，將自己喝牛奶的吸管假裝成香煙，然后學著我的樣子看向這座城市的遠方。

一會兒之后，他又對我說道：“二橋，我奶奶說，人死后會去一個叫陰間的地方，你說那個地方會好玩嗎？”

“你奶奶是騙你的，不存在什么陰間?！?

“那人死后會去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毛豆，讓他對死亡后的去處如此有興趣，我想給他一個不那么顯得丑惡的答案，便回道：“　如果一個人他活著的時候堅持做一個好人，那他死后……可能會去一個很溫暖的地方，那里有一條河，里面流的不是水是牛奶，河的旁邊種了很多樹，樹上結的是巧克力。”為了讓毛豆有更多的希望，于是我又補充著說道：“樹的對面有很多手槍和大炮，也是用巧克力和奶油做的?！?

毛豆快聽醉了，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半晌之后對我說道：“二橋，我好想死啊！”

我只是不想讓他對死亡產生恐懼，卻沒有想過他心智脆弱抵御不住奶油和巧克力的誘惑，繼而有了想死的心，于是，我又趕忙說道：“毛豆，你聽我說，你不是個好人，死了以后去的可不是這個地方！”

毛豆瞬間失望，然后又不死心的向我問道：“那我會去哪里喲？”

“糞坑！”

毛豆嚇的一抖，選擇了閉嘴不說話。而我吸了一口煙，繼而又陷入到了迷茫的狀態中。如果，死后真的有幸去那樣一個世界，我為何還要為奶奶傷心難過呢？

我真的不認為這是一種自我安慰，而是自己的親人即將離世后產生的理性思考。因為誰也不能證明，活著就是天堂，死后就是地獄，也許恰恰就相反呢！

當我續上一支煙想繼續思考的時候，陳藝從病房里跑到了陽臺上。語氣急切的對我說道：“江橋，快、快，奶奶她醒了，喊著要見你?！?

我扔掉香煙，用最快的速度沖到了病房里，此時的奶奶已經摘掉了氧氣面罩，她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能睜開眼看著我，好似僅憑著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氣在支撐著?。所有在病房里的人都面色凝重的等待著送別前的最后一刻。

我跪在床邊，用手抓住她干枯的手，然后將耳朵湊到她的嘴邊，等待她最后的囑咐，她的聲音很顫，斷斷續續的說道：“橋……奶奶怕是……熬，不住了……奶奶不怕死，就怕……就怕你，沒有好日子過……你是個……可，可憐的孩子……奶奶對你沒有……別的要求，你只要答應……奶奶一件事情……”

我的理智已經完全喪失，將奶奶的手握緊，然后不顧一切的對她說道：“奶奶你說，我什么事情都答應你……只要你能安心，我什么都答應你！”

奶奶閉了閉眼睛，她又對我說道：“橋……奶奶希望你以后能……聽，你媽媽的話，奶奶走了，她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有的事情她只是用錯了方式，心里……肯定是疼愛你的……你們之間只是還缺一點時間，可你們終歸是母子，總有……一天是要冰釋前嫌的……何況，很多事情不是你媽媽的錯……錯的是你爸……你是個男人，大度一點，給你媽媽……一點寬容……？”

我抬起頭看著楊瑾，心中仍然找不到那種釋懷的力量，可是更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給奶奶否定的答復，我終于點了點頭，心中那口氣忽然便好像松掉了。

我不敢對奶奶言而無信，也不愿意真的去真心實意的原諒楊瑾。我希望眼前的這一切只是一場夢，等我醒來后，時間還停留在去年的那個初秋，肖艾初次與我遇見，奶奶也健康的生活著，而已經預料到結局的我，可以有無數種方法逆轉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