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為了驗證勞倫德所言非虛,兩天之后,奇維塔地區傳來了令梭倫震怒的消息。
五百騎士全軍覆沒,隨行的五十名魔法師只有兩名死里逃生。
雖然沒有雪怪的幫助,但是奇維塔松散的松鼠人們因為恐懼團結到了一起,他們不再相信梭倫皇帝的承諾——讓松鼠人能夠自由地生活在奇維塔。
事實上他們很想相信,但是歷史總是告訴他們,這種信任換來的只是另一個暴虐的領主,喂不飽的領主衛隊,而這些吃下了銅幣的怪物依舊不會在他們受到人類冒險者敲詐時幫助他們,更多時候只會奪走他們的每一份果實,直至他們一無所有,這才離去。
也許梭倫皇帝的政令與許諾都是出于好意,但是領主才是真正決定奇維塔地區命運的人。
皇帝不是他們的領主,只是梭倫人的領主。
“那就戰斗吧,讓梭倫與整個奇維塔的松鼠人們為敵。”
“我們將戰死至最后一人,從戰火中獲得尊重!”
樸素的口號卻動員起了大量的松鼠人,壓抑已久的松鼠人悍不畏死地向梭倫訓練有素的士兵發起了一次次自殺沖擊,陣地被接連沖破,先鋒軍大營一片火海。
也是在這時,雪怪于霧氣中現身,他走過的地方萬物凍結,凜冽的寒意奪走了先鋒軍精銳的生命,在眾目睽睽之下又消失于滿天飛雪中。
剛剛向塞格羅完善了二號召喚物細節的路禹心滿意足的回到了現實,卻看到璐璐和塞拉一臉凝重地望著地圖,比對著手中的信息。
路禹在雜亂的書桌上拿起一份卷軸看了一眼:“你們在討論什么?”
“在討論梭倫的黑鸮什么時候出動。”
“黑鸮?”
璐璐解釋道:“梭倫皇帝的親衛,人數不明。”
路禹問:“很厲害嗎?”
“梭倫的黑鸮,科德佐恩的暗影衛隊,斯萊戈的寂靜者,教國的光輝分身,四大國統治者力量的基石。”璐璐說。
路禹想了一會:“可否具體一點,簡單來說,這些帝國力量基石,打得過你們嗎?”
璐璐和塞拉抬起頭,凝視著路禹,然后對視一眼,嘆了口氣。
璐璐認真地回答:“如果一對一,應該是沒問題,但是你覺得他們會給出一對一的機會嗎?”
塞拉接著說:“除開科德佐恩的暗影衛隊以軍陣聞名,黑鸮,寂靜者,光輝分身都是一等一的怪物,他們掌握的是殺人的技巧,而非‘戰斗’,消除所有對統治不利的因素,延續國家是他們誕生的意義。”
“我和璐璐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應該是能解決掉他們,但是迎戰他們需要勇氣,還記得理論基礎課上關于位階最重要的內容嗎?”塞拉壓低了聲音,“實力是無法用位階評測基準算出的,這些人都是顛覆了位階評級的角色,這下你懂他們是什么了嗎?”
“他們是帝國的意志,是在這片土地上以國家的名義澆灌了數百年培養出的人偶,當他們開始運轉,就勢必帶來血與火…路禹,無論是黑鸮,暗影衛隊,寂靜者,還是光輝分身,沒有必要,不要直面他們,除非你做好了與這些‘國家意志’碰撞的準備。他們不是摩斯塔納那個愚蠢的皇帝手下受到掣肘而無法發揮出全部力量的魔法師,而是一群意志堅定,不擇手段的怪物。”
璐璐說:“我跟隨塔妮婭時候就知道了黑鸮的名字,也曾在一次宮廷晚宴上見到過侍立于皇帝身側的黑鸮們,可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需要出動他們解決的事…松鼠人真的是黑鸮出動才能解決的敵人嗎?奇維塔地區不只居住著松鼠人,對松鼠人動用黑鸮趕盡殺絕,難保其他種族不會兔死狐悲…這件事本就是梭倫的領主做事太絕啊。”
“不是為了松鼠人去的…”路禹覺察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用征詢的眼神望向塞拉。
塞拉點了點頭,兩人再次心意相通。
“是為了那只雪怪。”
塞拉遙望奇維塔所在的方向:“當我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黑鸮恐怕已經出動了,而且…他們大概知道雪怪到底是誰。”
【奇維塔地區】
即將落山的太陽有氣無力地將最后一抹光灑在郁郁蔥蔥的林木上,斑駁的光從樹葉的縫隙滲下,零星地打在一身銀鎧的“雪怪”身上,反射著耀眼的光。
隱藏在頭盔后的眼睛將冰冷的視線從縫隙中投出,穿過一顆顆大樹,穿過山丘…
地面輕微的顫動無法躲過雪怪的感知,他輕輕起身,那些將他當做鳥架的鳥兒被驚起,撲騰著翅膀向著天空飛去。
雪怪若有所思地望著飛鳥,俯下身拾起了被自己短暫放下的長槍。
寬大的黑色長袍上以金銀亮色絲線繡著作飛撲捕獵狀的“鸮”,裙擺點綴著淺黑色的翎羽,來人靜默地站在夕陽西下,光芒退去后留下的大片黑暗中。
天空中無數鳥兒歡叫著返回巢穴,大地上,黑鸮孤零零地佇立著。
手握長槍的雪怪,沉默無言的黑鸮就這么對峙著,直至繁星出現于天穹之上,害怕打破這份沉默的月亮將月光灑在黑鸮的長袍上,將他的影子拖曳得老長,黑鸮這才開口。
“你活了多久?”
雪怪無言。
“美麗的鮮花會凋謝,嫩綠的草葉子會枯死,江河也非亙古不變,日月星辰終有湮滅的一天,萬事萬物都有終焉,遑論國家…”
見雪怪還是無言,黑鸮繼續說:“從黑鸮誕生的那一天,他們便說你會回來,你是殘余的意志,是不該活著的影子,是會點燃戰火的災厄…他們未曾等到你,認為衰朽已經將你的一切抹去,可而今,你卻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雪怪終于說話,語氣滄桑而荒涼:“衰朽可以阻擋。”
“怎么阻擋。”黑鸮很自然地詢問。
“意志,仇恨。”雪怪說,“只要心中還有仇恨的種子,衰朽便會被你拒之門外。”
“你該憎恨的是毀滅了一切的侵染之靈。”
“也許還有對我們趕盡殺絕的梭倫?”雪怪淡定地補充,“你們將王子丟入火海,看著他們哀嚎,慘叫,變成漆黑的尸首。你們不準我將他們的尸首帶走,不準祭拜,不準悼念。被承諾給予豁免的貴族被你們處死,與你們并肩作戰的將軍被吊死…”
“叛亂的種子應該被消滅,這是斗爭,不是游戲,我以為你已經參透。”黑鸮說,“被給予豁免的貴族在對抗侵染之靈期間將糧米偷換,放入沙子充數。被吊死的將軍勾結,串聯,企圖在侵染之靈戰爭中陷害齊心協力的異族人…他們絕非你想的那么無辜。”
“這是他們一代一代傳下來,讓你們見到我時說出的話?”
“我只是熟讀歷史,知曉王國興衰的普通人。”
“黑鸮也是普通人?”
“至少比你像是個人,我不會為了仇恨活著。你的過去已經不復存在,國家只在書籍中存續,人們在懷念輝煌時代時甚至不愿意多往前面探索一二,因為每一行字都是血與淚,你庇護著一個什么樣的國家,應該比我更清楚。”
“你的意思是,梭倫比梅利亞斯更優秀?”雪怪舉起長槍,“那你們的領主為什么會吃人?”
“哪里沒有好人壞人?”
“現在的梭倫與那一日的梅利亞斯并無區別,你們煎迫,你們壓榨,你們欺騙,你們奴役,而黑鸮…與我一樣,只是這只巨獸的爪牙,而且,黑鸮本就起源于梅利亞斯…你們只是被馴養地,任人取樂的家禽。”
黑鸮背靠參天大樹,云淡風輕地說:“我還有主人,而你卻是無家可歸的野狗。”
雪怪搖頭。
“不不不。”
溫度驟降,刺骨的冰寒從四面八方涌來,炎炎夏日,飛雪飄落。
“我還沒死呢。”
“我還沒死呢!”
“來吧黑鸮,來吧,梭倫圈養的鳥兒們,我就在此處,亮出你的武器,向我發動進攻吧。”
“梅利亞斯尚未倒下,我即是帝國最后的意志…來吧,直面我!”
“讓我好好看看,誕生于梅利亞斯尸體之上的食腐怪物究竟是何模樣。”
雪怪高舉著雙手,揮舞著長槍,一點一點向著黑暗中的黑鸮靠近。
“準備好了嗎,梭倫的雛鳥們,好好看看吧,這才是,帝國的意志!”
伴隨著冷冽的語氣,凜冬降臨。
……
……
深夜,赤紅守候在塔妮婭的寢室旁,翻閱著卷軸,宅邸的仆人急匆匆地跑來,看見赤紅之后連忙壓低聲音。
聽聞消息之后赤紅大驚失色,她沒有猶豫,喚醒了熟睡中的塔妮婭。
不多時,塔妮婭便在帷幕后接見了兩個信使。
“黑鸮陣亡三人?”
塔妮婭來回踱步,猛地扭頭,透過紗簾注視著信使的影子:“你的信息是否準確?”
“黑鸮出動,澤尼爾親王也知曉,我們在回來的路上甚至看到了前往親王宅邸的信使。”
“哥哥也知道…”
“可是怎么可能呢…那是黑鸮,他們是最強的…即便璐璐被他們纏上也…”
“雪怪,雪怪…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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