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交易學來的小型火屬性魔法制造的持續性熱源,赫蘿拉開辟了一片菜園,考慮到地下種植的可持續性,她還自學了菌類養殖,不僅采集培育了大量可食用菌類,還順帶著通過經驗積累完成了熒光植物的規范種植,讓洞穴內不依賴魔法也能擁有不錯的光源。
菜園里的菜由人偶定期照顧,唯一值得吐槽的便是人偶的功能不足,只能機械的澆水施肥,而這往往會導致過量,讓菜苗噎死。
不過赫蘿拉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更好的功能型人偶哪怕是搬空她攢來的小錢錢都購置不起,更何況,如果全都用來買人偶,洞穴的改造就真的陷入停滯了。
至于買奴隸,赫蘿拉則坦言自己沒有把握控制一個人,而能夠一定程度上限制奴隸的精神魔法契約卷軸在賽爾卡洛是天價。
拾掇菜園的赫蘿拉相較于參加試煉時更為活潑,在外拼命求生賺錢,所求不過是自己寒酸但又溫暖的小窩能夠越來越好。
被問及什么時候產生了“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的念頭時,赫蘿拉微微仰起頭,苦思良久。
“起初也只是停留在想象階段,但是……”赫蘿拉飛起一腳踢飛了一顆小石子,“某位人偶師雇傭我們獵殺魔物獲取素材卻克扣了賞金,我去討要卻只獲得了一頓奚落……從那之后我突然覺得很累。”
“躲起來吧,躲到沒人找到我的地方最好了。”
赫蘿拉一邊笑著,一邊點燃了篝火,在一處已經開鑿好的巖壁暗格內,屯放著鐵礦、銅礦等金屬,以及大量的日常器具,光是鐵鍋路禹就見到了不下三十個。
塞拉吐槽:“你這位徒弟,似乎帶點囤積癖。”
路路補充:“用路禹的說法,是屬倉鼠的。”
一些新鮮采摘的蘑孤,放入些許存儲于翁中的魔物油脂提香,再切下一大塊腌肉略加煸炒,一碟噴香撲鼻的小炒很快出現在了石桌之上。
兩只砂地小貓尾巴直勾勾地豎起,有著些許智慧的他們沒有急吼吼的叫喊乞食,而是化身嚶嚶怪不斷地蹭著能被主人熱情招待的“貴客”,并且用舌頭舔起了煤球的觸手。
地下河附近潮濕的環境生長出的大片可食用地衣也成為了鍋中的食物,赫蘿拉甚至會用密封好的高濃度蜜酒去除些許苦澀的味道,讓它更為爽口。
就在路禹以為這就是全部時,赫蘿拉抬出了一口大缸,缸內竟然儲存有自制的豆類醬料,她將這些醬料淋在地衣上,再端出一鍋烹煮至香濃的蘑孤濃湯,至此,葷素湯齊全,除了沒有主食,無可挑剔。
路禹的觸手卷起菜肴送進口中,一旁的赫蘿拉緊張地捏著衣角。
“喂喂喂,你這個徒弟好像……”路路語氣頓時興奮了起來。
塞拉略帶克制地贊美道:“雖然和你有些差距,但是獨自生存,這種手藝,足以點亮她枯燥的日常了。”
充分利用現有食材,最大化發揚他們的特色,以合適的烹煮方式令他們呈現出不同的風味,很難再對赫蘿拉挑剔什么。
得到肯定的赫蘿拉迅速拿出了由肉糜與豆粕混合制成的小方塊,兩只等待得焦急的砂地小貓徑直撲進了她的懷里。
“難怪她希望一頭扎進這處地穴之中再也不出去啊。”路路看著這一幕頓覺溫馨。
私人聊天室內,塞拉戳了戳路禹:“怎么辦,你原本的計劃是讓她留下,在這里傳播召喚與你的信仰,現在還打算怎么做嗎?”
“計劃要為變化讓道。”路禹回復。
這一趟,路禹不僅回收了凡妮莎的遺物,還知曉了信仰神道路已經不再模湖,并且與尼希爾共同布局利用游戲文化擴張信仰的計劃,既定目標達成,額外成果喜人,布局失敗的遺憾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赫蘿拉。”
“嗯?”
“和我一起離開這里吧。”
赫蘿拉投喂小貓的手頓了一下,然后一點點抬起頭。
“雖然我不是什么萬能的愿望機,但是給予你一個比現在更好的小窩還是不難的。”路禹單刀直入,“堅持原生者身份的你在賽爾卡洛不會太好過,這個國度已經誕生了窺見神明道路的人偶……我知道你很驚訝,但這是事實,至高人偶師已經不復存在,如今賽爾卡洛,僅在他的掌握。”
赫蘿拉不是笨蛋,她一瞬間便想到了人偶之都路禹消失的兩天。
“老師,你……”
路禹坦然道:“我也是。”
巨大的震撼讓赫蘿拉僵在原地,她的手不自然地顫抖,想要起身,腳下一軟卻險些摔倒。
“你這反應,難道覺得我是邪神?”
“怎么會!”赫蘿拉立刻喊了出來,“老師這樣的人一點也不邪惡……除了外貌,我只是沒想到……真的?”
“真的,原本我教授你知識也有留你在此地擴張信仰的想法,這是邁向未來的布局,但
尼希爾已經完全掌握賽爾卡洛,肉眼可見的未來,賽爾卡洛的影響力會向周邊地區輻射,這里已經屬于它的信仰基本盤,我在這里無論以什么形式留下信眾都有些礙眼。”
“所以,你可以選擇跟隨我離開,亦或是留在此地,我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你最終選擇留下,我會告知尼希爾,讓它給予你一些必要的幫助。”
赫蘿拉環視四周,看著被自己一點點開拓出的家,滿臉的不舍。
“我有自己的領地,你想挖洞,會有專精土木的人為你做到最好,如果你想要獨自完成也無妨,重點是,你可以任選地塊。”路禹說,“那里仍舊十分空曠。”
赫蘿拉沒有再糾結,立刻用力點頭。
兩只砂地小貓,一些干制的蘑孤成為了赫蘿拉為數不多帶走的物件,至于那些積攢下來的錢幣,她略帶糾結地笑了笑,選擇了全部舍棄。
為她照顧菜園,打掃洞穴的人偶被放生,字面意義的放生,赫蘿拉將它帶出洞穴,給予了它一個向著城鎮進發的命令后便高呼一聲“你自由了!”
本想讓洞穴入口敞開著,任由有緣人收獲一份驚喜,但是臨了,赫蘿拉還是將入口偽裝得越共都要直呼內行。
路禹懂這種心情——自己辛辛苦苦開辟的寶藏地,憑什么讓別人隨便獲得。
“老師是打算穿越浩瀚炎砂嗎?”
“我們來時也是這么走的,有什么問題嗎?”
背著鼓鼓囊囊行囊的赫蘿拉正在安撫從里面探頭探腦的兩只砂地小貓,她聞聲回答道:“不愧是老師,賽爾卡洛的人偶師們想要探索炎砂深處的秘密許多年了,但是人偶進入其中基本杳無音訊。”
“不過……如果您是要前往科來,賽爾卡洛的港口似乎也有船能夠抵達。”
路禹震驚道:“有嗎?”
“科來的貿易商隊規模十分龐大,賽爾卡洛附近的國家都與這片遙遠的大陸保持著密切的往來,周期性造訪的船隊不少,如果正好能碰上他們返航,只需要花費些許金幣就能搭上順風船……我是這么聽說的。”
抵達最近的一個大型港口后,赫蘿拉的話得到了證實,不久之后就會有一批與科來海上貿易船隊接觸的遠洋船隊啟程,只要完成一次轉乘就能輕松地回到路禹熟悉的區域。
等待遠洋船啟航期間,在碼頭閑逛的赫蘿拉用隨身攜帶出來的一些錢幣買了一條咸魚,雖然不知道她心血來潮買這玩意做什么,但是路禹還是貼心地問要不要多買一條。
赫蘿拉連連搖頭,然后把咸魚掛在了……背包外側,長達一米的大咸魚,魚頭朝下,如此姿態,頗像一把斬艦刀。
碼頭作為遠洋水手欲望的釋放之地,碼頭總是不乏各種刺激性的消費,除開常見的街頭賭博與酒館,那些擦拭著濃重妝彩的女人也隨處可見,這讓路禹完全沒有往人多的地方擠的想法。
魔力波動的氣息讓以旅游心態購買紀念品小物件的煤球頓生警覺,但在感受到那孱弱的波動后,便轉化為了好奇。
如此忙碌的港口,醉酒的人打架斗毆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被一群人圍觀,旁邊甚至有人支起臨時的盤口現場下注,往來的小販還在推銷零食酒水,怎么看都不像是隨機事件。
有點社恐的赫蘿拉完全沒有往前靠的念頭,但看老師像是嗅到樂子一般往前湊,她不得不揪住觸手,跟隨而行。
戰斗剛剛結束,躺在地上的顯然是一位魔法師,他的手中還握著沒被完全釋放,魔力最終被周圍人引導沖向天空的卷軸,而他這種輸不起開卷軸的行為也遭到了圍觀眾人的一致唾棄。
在他的對面,一個國字臉,只是簡單穿著一件亞麻短衫的青年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滿是老繭的拳頭,戰斗勝利的他得到了眾人的喝彩,也從臨時賭局中拿到了屬于自己的賭資,但自始至終,他的臉上都沒有喜悅之色。
在整理好戰利品后,他擦拭了一番自己的手,旁若無人地盤坐于地面上,雙目緊閉。
“他在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有意思,他的心跳速率越來越慢了。”路路感覺到了他身上的變化,嘖嘖稱奇。
從這個人身上,煤球感受不到一絲一毫魔力波動。
心跳幾乎收縮為零的國字臉青年再度睜開雙眼時,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的心率依舊低得不可思議。
“挑戰,繼續,在這一個圈范圍內,任何能擊敗我的人,都能拿走十枚銀幣。”
路禹看了一眼地上畫出的圓圈,半徑約有五米。
通過路人,路禹知曉了他的名字,翻譯為能理解的詞語,大致意為噩夢般的大海。
沒人知道噩海來自何處,他現身此地許久,卻始終沉默,話最多的便是挑戰說出規則的這一瞬間。
雖然性格孤僻,但噩海的擂臺,迄今為止也只有一位閑著無事的八階魔法師挑破了,其余人,即便是優秀的七階魔法師,在這半徑五米的圈內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而他,只是一位武者,純粹的武者。
一開始,還有許多魔法師慕名而來挑戰,但在接連落敗之后,他們很快便不再登臺出丑,轉而站在圈外,饒有興趣地以觀眾視角欣賞著一場場對決。
“武者,只有這一個圈了。”
這是煤球聽到的譏諷。
限定距離,讓武者的爆發不再能被魔法師隨手呼出的護盾所抵擋,變為有效傷害,是這個即將越來越稀少的流派最后的遮羞布。
魔法師不需要爭一口氣,他們只需要成為觀眾,以此取樂即可。
原本有登臺試一試念頭的路禹沒有飄然而出的欲望了,他莫名感到一絲悲涼。
也許是身為召喚先驅,知曉流派沒落是何種凄楚的滋味,也許是為這些純粹的堅持著而感到無奈,他拿出一枚金幣,在一場噩海毫無懸念必將取勝的對局中買了他必輸。
他本想以噩海打得不錯送上一份鼓勵,但這樣的人只會把這種康慨認作施舍,更像是對他的侮辱,路禹隨即作罷。
傍晚,碼頭圍觀的行人似乎厭倦了這里的表演,亦或是腹中饑餓需要覓食,噩海的圈子前人少了許多,再度調整好的噩海視線落在了路禹身上。
“你似乎是個強者,不打算試試嗎?”
“不了。”
噩海面露失望之色,他開始收拾了自己的戰利品。
“無論你想證明什么,沒必要繼續下去的,這里的人只是把你當做茶余飯后的一種消遣,而你也只是其他人眼中的賭博工具。”路禹說,“武者的沒落,不是你們不夠努力,是世界如此。”
“我知道。”
“那為什么還要繼續?”
噩海遲疑了一會:“就當做是我們武者最后的哀嚎吧……懷念曾經最美好的那些時光。”
登上遠洋船時,噩海的連勝場次仍在節節攀升。
路禹凝視著港口仍在進行的比試,喃喃道:“純粹的武者道路,確實死了啊。”
神明的概念已然出現,道路正在揭示,素樸的武者在這塵世大潮之下,渺茫如蟻,掙扎都顯得那么可笑。
時代洪流滾滾而來,誰又能逆勢而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