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喚衰落的漫長千年時間里,逆流而上,并最終成為先驅的人中總是不乏驚才絕艷之人。
召喚神殿仍然十分熱鬧的時期,塞格羅便創(chuàng)造性的想要開創(chuàng)召喚物臨時儲存裝置,讓貨不對板但確實響應召喚的召喚物能夠延長存續(xù)時間,以便下一次戰(zhàn)斗時隨取隨用。
塞格羅的思路簡單易懂,我確實無法讓召喚儀式穩(wěn)定,但只要我能夠確認已有召喚物信息,按照不同的場合予以取用,這也是一種穩(wěn)定。
但塞格羅的構思顯然有些超越時代,魔力環(huán)境,儲存裝置的建造素材均是當年無法實現(xiàn)的,放眼現(xiàn)在,路禹在鉆研之后也被鎖死在了材料與法陣這一步。
塞格羅之后,召喚進入了更為晦暗的數(shù)百年,已經(jīng)沒有了新鮮血液的召喚師就連召喚先驅都不再產(chǎn)出。
世界給予的一絲憐憫即將消散,召喚也許要再等待百余年才迎來下一位頭鐵先驅歐爾庫斯之際,溫特·博格特站了出來。
被外人,甚至是博格特自家人稱之為瘋言瘋語的典籍中確實晦澀難懂,原因也很簡單,溫特本人的敘述帶有濃濃的迷幻色彩,像是吃了毒蘑菇的人拉著你的手,向你敘述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溫特的典籍幾乎每一本都用了常人極為難理解的修辭手法,那些突兀出現(xiàn)的,諸如“黑色渦流”,“可變幻的靈體”,“破敗神殿”,就分別對應召喚儀式根源,神殿先驅,以及召喚神殿,而其他敘述又都是唯有召喚師方能理解的內(nèi)容,因此看上去就像是愛麗絲夢游仙境的童話故事,又像是吟游詩人胡編亂造的故事。
但同為先驅的路禹能理解。
所有不平凡的故事往往有著一個平凡的開端,主攻魔藥與煉金的溫特由于沒什么朋友,在博格特主家也偏向于邊緣人,分配不到人偶,因此開始踏上召喚之路。
是的,他學習召喚,其實只是想要一個能對話的,看上去像是活著的個體,如果這個個體能幫他在煉藥期間搭把手,那就更好了。
塞格羅時代的先驅者們普遍認為召喚的衰落源于召喚師們走錯了道路,而到了溫特的時代,他本人在接連使用召喚過程中已經(jīng)意識到,這絕非走錯道路那么簡單。
一片森林中只有一株樹木在一次次魔力潮之后逐漸枯萎,而其他皆成長為參天大樹,或許可能是生了病,但一代又一代召喚師不懈努力查探病癥的過程中均是一無所獲,那么問題已經(jīng)顯而易見了——地母未曾給予它營養(yǎng)。
當時的溫特對此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他并不打算專精召喚,召喚師的一切與他無關,這種閑逸的心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了一場爆炸。
也許是天才都極富創(chuàng)造力,而創(chuàng)造力帶來的未知邊界探索總是會充滿了……驚喜,璐璐在魔藥上瘋狂試驗造成了許多閃閃發(fā)亮的奇跡,溫特也不例外。
一場爆炸將溫特的試驗工坊炸得粉碎,他本人也在這場爆炸中受了不小的傷,盡管在典籍中他只用了寥寥數(shù)筆提及了這次事故,但是從后續(xù)的記錄內(nèi)容中,路禹推測出了他專精召喚物的重要原因——他看見了源頭。
召喚儀式根源,那團像是黑色漩渦,目前只在先驅眼中揭示的存在,在爆炸瞬間清晰地出現(xiàn)在了溫特的眼前。
不論當時他在操作著什么奇異的實驗,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召喚物被驅散的瞬間,溫特目睹了儀式將召喚物召回的全過程。
成為先驅后的溫特回顧那場爆炸,突發(fā)奇想,既然召喚物十分不穩(wěn)定,那我能否尋找一些相對穩(wěn)定的召喚物,通過召喚時流露出的氣息,為他們劃分出一個坐標系,最終做到相對穩(wěn)定呢?
這個念頭應該是在召喚神殿的眾多先驅解釋后最終被劃掉,因為整個召喚儀式完全處于無規(guī)律狀態(tài),所謂的坐標,只是一廂情愿。
也是此時,溫特提出了一個驚人的思路。
既然召喚物坐標系無法成立,那是否有辦法,通過召喚儀式逆向傳送什么,做到人為制造一個錨點,并通過這個錨點,穩(wěn)定召喚?
這個史無前例的構思絕對震驚了召喚神殿里的所有先驅之魂,因為溫特在典籍里的語氣得意洋洋。
放在現(xiàn)在召喚儀式中完全沒有可能完成的操作,在之前那個漏洞百出的版本里竟真的被溫特找到了一個機會,而啟發(fā)他的,正是當年爆炸中看到的,召喚儀式回收召喚物的過程。
他將一批蘿卜放入高濃度魔力環(huán)境下培養(yǎng),并且制作出了能夠進一步強化植物體內(nèi)魔力的藥劑,溫特的想法是,通過將這些蘿卜偽裝成生命,借由召喚儀式接納召喚物的波動一并被吸納,成為他的錨點。
接連的失敗讓溫特意識到這根本無法騙過召喚儀式,除非……把自己送進去,一個真正鮮活的生靈意識。
這個瘋狂的想法讓路禹頭皮發(fā)麻,根本沒有一種精神魔法能夠完成溫特的構思,切割自我意識的技法直至薩耶爾橫空出世方才被探索而出。
但,會卡BUG的不只有路禹,溫特想到的辦法,讓路禹直呼天才,也直呼瘋狂。
溫特意識到,前往召喚神殿本質就是意識受到牽引離開身體,進入精神空間,那么有沒有一種可能,只要召喚儀式回收的同時,他在最近距離進入召喚神殿,離體的意識就會被牽引向漩渦之中?
典籍中沒有記載相關的內(nèi)容,路禹也無法通過推測補全溫特嘗試的過程,但,他一定是成功了。
通過一個異常邪門的方式,溫特鉆了漏洞,以靈體形式,將自己的氣息強行留在了召喚儀式之內(nèi),并且功成而返。
如果說召喚儀式是記錄著所有召喚記錄的龐大數(shù)據(jù)庫,而這個數(shù)據(jù)庫因為世界意識不在維護已經(jīng)無法有效運作,所有的編號都無法匹配,那么溫特便是一名驚天黑客,雖然他無法做到將數(shù)據(jù)庫維修正常,但他卻能夠在關鍵編號旁標上記號,再通過召喚儀式原有的檢索機制,精準地將自己想要的召喚物召喚至身旁。
溫特·博格特,晦暗時代最后一位召喚先驅,他在召喚儀式中,通過引用的方式,建立了屬于自己的召喚庫。
他騙過了召喚儀式,騙過了整個世界,在混亂的基礎召喚儀式之中釘下了錨點。
然而發(fā)現(xiàn)漏洞時的溫特,已至暮年,垂垂老矣的他還未能夠做出更多的探索,建立更多的錨點,便突發(fā)重疾,癱瘓在床,于無限的遺憾中離開了這個世界。
后半生的他終日不曾離開自己的書房,廢寢忘食地做著研究,在被那前半生轉向召喚師的關鍵記憶觸動的瞬間,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的他拄著拐杖,大笑著推開家門,像個瘋子般揚天長笑。
家人們不理解他為何而笑,漫長的人生從未有人真正理解過他,真正理解他的人,皆在另一個世界。
壽命將終,所得之物仍未整理,無法傳承,沒有人能踏上自己已經(jīng)鋪好地磚的道路繼續(xù)前行,愧疚令他無顏面對所有的先驅者,癱瘓在床的他卻無法再推開門,抓住孩子們的手傳授知識,而是只能像是個孩子般哭泣,在無限的懊惱中走完了自己的最后時光。
溫特所留下的穩(wěn)定召喚物,只剩下蘿卜仍然奏效,據(jù)伊萊所說,早在先祖過世后不久,許多原本穩(wěn)定的召喚物便都不再奏效,至今,博格特家也只當是自己實力不濟,無法繼承先祖的衣缽。
只有路禹知曉,這是世界意識在修復著一切。
召喚儀式,如今已經(jīng)不可能再容納召喚物外的靈體。
召喚神殿的進入也出現(xiàn)了昏睡與昏迷時間,想必也是禁止召喚師再來一個“好點子”。
早已被擱置在一旁的召喚因溫特的介入,再度迎來了世界的審視,這道久違的目光,為召喚帶來了復蘇的楔子。
溫特在典籍中提出的“召喚物坐標系召喚體系”與模板不謀而合,重新穩(wěn)定基礎召喚儀式的愿望借由這位曾經(jīng)欺騙了世界意識的召喚師怒吼而出。
所有醞釀于暗處的激流洶涌澎湃,剩下的只是等待。
等待一個同樣能為世界帶來震撼,令祂感受到召喚師意志的先驅。
路禹停留在大蘿卜身上的視線無比柔和,他輕輕撫摸著它光滑的身軀,感受著漫漫長夜中,最后一位傳火者曾經(jīng)高舉火把前行的明證。
這些蘿卜是溫特曾經(jīng)存在過的證據(jù),也是世界意識為那次震撼的欺騙給予的反饋。
祂選擇了認可,并將之作為榮耀,留存于召喚體系之內(nèi)。
任何踏上召喚,并有幸召喚出蘿卜之人,或許無法知曉,為了這樣一只大蘿卜,曾有先驅做出何等偉大的壯舉,但他們的每次穩(wěn)定召喚,一聲聲驚奇的贊嘆與歡呼,即是對溫特最好的褒獎。
在漫長召喚歷史之中,有一位先驅,帶來了長夜將終的希望,綿延千年的召喚衰落就此斬斷,緩慢的復蘇即將開始。
他的身后是籠罩召喚上千年,揮之不去的黑暗。
他的身前,充滿希望的未來,正在向新的召喚師張開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