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聲道的塞拉每個耳朵都很敏感,這是路禹和璐璐親自確認過的,每次璐璐輕輕揉搓塞拉的耳垂,塞拉都像是被束縛魔法命中,一動不動,現在也不例外。
塞拉拿筆的手微顫,她想要制止,抬起的手卻被路禹抓住,……
就在路禹想要進一步探索之際,晨曦城堡劇烈晃動,遠處傳來的沉悶巨響,顫動的視界,蔓延開的異樣魔力讓他意識到這并非是自己的錯覺
塞拉昂起頭,有些缺氧的她猛地呼吸了兩口,突然意識到不對。
“這是什么魔力氣息……好奇怪。”
登上城堡觀景臺遠眺,路禹和塞拉先是震驚,而后神情不約而同有些凝重。
晨曦領西側遙遠的海面上,紫黑色的云層如漩渦般轉動,青紫色的光束自漩渦中心照射入海,令人不適的魔力氣息大范圍彌漫著。
路禹身體中的魔力像是受到了擾動,產生了明顯的灼燒感,連帶著讓他的魔力運轉產生了遲滯,呼吸也變得不暢。
“塞拉……你也感受到了?”
“應該和你一樣……我的魔力感知被從那而起的氣息灼燒了,那個地方……不,我找不到合適的形容。”
威嚴的龍吼傳遍晨曦領,霍古展翅飛臨觀景臺。
“讓我討厭的味道,法古塔爾也覺得很惡心……很不暢快,另外……霧妖突然混身劇痛,赫蘿菈和蝶骨他們本來在研究新召喚物,結果召喚儀式也隨之中斷了……是它干的好事嗎?”
“霍古,別去!”路禹連忙制止,“距離這么遠,還能清晰看到光柱,實際影響范圍遠比目視范圍要大,魔力殘留也會特別明顯,等到異象結束再靠近也不遲……別忘了,魔力潮中詭異的天災一向層出不窮,可別覺得你的皮就能免疫。”
因為霧妖突然昏迷而上頭的霍古吐出一口濁氣,他沒有返回,而是盤旋于半空,憑借著高度優勢靜靜地觀察著。
劇烈的波動持續了兩三分鐘,確認黑黢黢的云層中不再有詭異的魔力噴涌而出,路禹這才隨著霍古、法古塔爾一同靠近探查。
趴在霍古背上向下俯瞰,海水霧氣蒸騰,高濃度的異常魔力將這一區域內的海水完全煮沸了,大片大片的死魚漂浮在海面上。
霍古低空飛掠,帶起幾條死魚丟給法古塔爾:“你要的,仔細看看吧。”
法古塔爾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根骨針戳入死魚,“咔嚓”一聲脆響讓路禹愣住了。
只見法古塔爾順著死魚的表層魚鱗劃拉,魚肉魚鱗如同松脆的巖層被犁過,沙粒大小的顆粒隨風飄揚,更深處的魚腹、內臟則是呈現出完全熟透的態勢,仍舊軟嫩。
“脆化……”法古塔爾喃喃,“好暴躁,過量魔力流淌而過,它們都被蒸干了。”
獵獵風聲中,霍古嚷道:“我覺得問題最大的不是脆化,而是這股魔力氣息讓人不適,我的鱗片現在還在刺疼……真羨慕你們對魔力的親和度不高。”
“停車!”
霍古急剎車,他連忙回頭解釋:“路禹,我沒有抱怨的意思,只是……啊,你在撈什么?”
魔力干擾格外嚴重,路禹和法古塔爾一同施法,勉強在被天災魔力氣息覆蓋的海水中撈上來一具赤條條的尸體。
與被打撈上來的魚一樣,尸體嚴重脆化,只是輕微磕碰,她的手指就齊刷刷碎裂。
法古塔爾秉承著嚴謹的態度撿起斷指查看,已經看不出其中的血肉,肌肉紋理呈現大理石紋路,干硬松脆。
路禹眉頭緊皺,眼前的女尸有著年輕靚麗的容貌,身軀卻干褶如老者,皮膚質地甚至比樹精還好不到哪去,這強烈的反差讓他大惑不解,但又有著某種奇特的既視感。
“脆化應該不會讓人瞬間變老。”
霍古說著,尾巴在海水中甩動,又一具尸體隨著水流沖到了兩人眼前,這次是一具男尸,因為霍古的大動作,脆化的身軀應聲斷裂為兩截,同樣是年輕的容顏,蒼老的身體。
不小心被卷進天災中的倒霉蛋?
可他們的模樣怎么解釋?
“什么種族頭和身子老化速度不一樣?”知曉海面上發現的事情后,西格莉德茫然地問。
飄在半空中吃冰棍的璐璐呲溜呲溜地開口:“至少我沒聽說過這么神奇的種族……不過過量使用某些魔藥,倒是有可能讓人的皮膚提前老化。”
路禹始終沉默,返回時他和法古塔爾短暫地對了個眼神,都猜到了對方心中所想——不像是天災,反倒像是儀式魔法。
可這種規模的儀式魔法施術者應當很多,現場卻見不到一個人影……為什么?
即便施法失敗,全體反噬,現場打撈到的尸體也不夠,難道是第一波儀式之下,大量的施法者已經灰飛煙滅?可海中飄蕩的十余具尸體大多完整,難道他們距離儀式較遠得以保存全尸?
想不通,路禹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給路禹送上夜宵和汽水后,濁魘輕聲開口:“塞拉大人今晚不會回來了,她讓我告訴您,為了明天霧妖的換軀順利進行,今晚她會留在輪回塔內對人偶部件進行最后的調整。”
在璐璐語重心長地勸說下,霧妖終于接受了以魔藥輔佐隨意變化軀體,還有一段距離的現實,在要變身能力還是要軀體嘗鮮的選擇中,霧妖毫不猶豫選擇了后者——反正隨時可以變回去,那自己為什么不先爽爽呢?
先猛猛地吃個痛快,再變回去就好了。
回想起來,自從霧妖跟隨著一起旅行以來,她就一直想要血肉之軀好好品鑒美食,結果不曾想,自己八階了,璐璐也八階了,晨曦領建造好了,她的夢想還是沒實現……真的過去了好久啊。
窗外驚雷炸響,沉悶的空氣中忽然彌漫著濕潤的水氣,未曾醞釀多久,呼嘯的風帶著磅礴大雨“噼噼啪啪”地下了起來。
暴雨傾盆,電閃雷鳴,晨曦領的山林間卻隱約可以聽見暢快的獸吼聲——自入夏以來,晨曦領附近降雨次數屈指可數。
盡管已是晚秋,雨水中帶著絲絲涼意,野獸與魔物們仍附和著天雷,縱情咆哮著。
晨曦領的子民們紛紛探出頭,有人抓緊時間搶收衣物,有人則是著急于還在晾曬的藥材,四處一陣慌亂。
站在陽臺上久違地感受了一會雨絲飄落自己身上的感覺,路禹緊閉門窗。
室外寒風呼嘯,大雨磅礴,就著風雨聲入眠不要太愜意。
躺在床上的路禹看著不遠處踢著腳的璐璐,此時的她正欣賞著編寫中的《藥劑師入門手冊·二》,有了一的成功,她干勁十足。
“璐璐,笨龍的變形藥劑,也很難煉制嗎?”
當年璐璐定下目標打算實現的另一個藥劑也沒有眉目……仔細想來,無論是他還是璐璐,當初定下的目標都很遠大,能夠四處移動,甚至漂浮于半空中的城邦也是那時構思出的。
聞言,璐璐一個轉身,滾到了路禹身邊坐起,眼睛閃閃發亮的她興奮地問:“你怎么知道我的變形藥劑研究有了新的進展?”
“呃……我不知道啊?”路禹呆了。
璐璐開始滔滔不絕,自豪地描述自己如何從醫療組培養的新式藥材中找到了全新的中和劑與催化劑素材,這是一個極有可能出現重大突破的魔藥方向,從來不曾停歇過鉆研腳步的她再次尋覓到了保守的魔藥師們難以想象的知識藏匿之地。
說著說著,她開始在床上滾來滾去,路禹總感覺這是煤球時期留下的毛病,那時候她就喜歡在地上咕嚕嚕亂滾,以至于變回來之后改不了了。
在繞著路禹滾了一圈之后,璐璐腦袋暈乎乎地爬起來,順勢把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雖然當年我們的胡思亂想大多還沒實現,但不是也有實現的嗎?”璐璐抱住路禹,“是誰說了,要永遠在我身邊混吃等死的?”
“當時會這么說只是權宜之計,畢竟一個能把自己弄成煤球的魔女,要我一直呆在她的身邊,我也會很忐忑。”路禹坦誠,“想著把知識學到手就跑路,才是那時候我的真實想法。”
璐璐問:“那是什么改變了你的想法?”
路禹轉過身,主動摟住了璐璐:“明知故問。”
被抱在懷里許久,腦袋暈暈乎乎的璐璐下意識看向了門所在的方向……
“見到塞拉會害羞?”路禹說,“放心吧,她今晚可不會回來。”
窗外風與雨山崩海嘯般襲來,似乎要將數月來未曾爆發的天威傾瀉殆盡,暴躁的雨點敲打著窗臺,呼嘯的狂風拍打著窗戶,發出“嘎吱嘎吱”的響動,讓即將入睡的人不得不開啟隔音法陣。
萸草等一眾工匠走出工坊,都是夜貓子的他們聆聽著雨聲解壓,忍不住伸手接著瀑布般的雨水,卻被雨點砸得手掌酥麻,一齊忍不住感嘆天象之怪,極端大旱之后難道要在入冬前迎來極端的汛情?這樣可對他們實驗新型魔力輸送管道不利啊。
風雨漸盛,怒濤般的雨點咆哮而下,從未感受過如此天威的大地迅速被甘霖滋潤,豐沛的雨水卻依舊無情地拍打著大地,新栽的果樹被風雨打彎了腰,樹木良好的韌性讓她呈現出妖嬈的身段,還算茂密的枝葉卻已經隨風飄散。
晚秋最后一批不曾采摘的樹果被不期而遇的大雨打落在地,紅透的果肉在翻滾中沾染上了大地的顏色,紅一塊,白一塊隨著泥水流淌,又隨著傾斜的坡腳匯聚向晨曦領沿農田而建的引水渠之中。
兇猛的降雨讓汛情來得格外迅疾,以涓涓細流灌溉農田的水渠被匯聚而來的泥水溢滿,窄小的引水甬道艱難地吞吐著超出排水規模的龐大流水量,連接甬道的接口處淤塞的泥漿顫抖著從縫隙中噴濺,高壓讓管道不時發出“滋滋”的哀鳴,但很快又隨著風聲雨聲,一同被沖散。
雨量突破臨界值,引水渠不再能發揮作用,咆哮的泥石流蜂擁而下,朝著地勢偏低處進發。
夜宿在外的史萊姆于慌張中醒來,智慧程度并不高的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席卷向下,倉促間,不少史萊姆只能擁擠著一同乘坐著斷裂的木板順流而下,干涸的土地驟逢暴雨,松散的泥土與之混合為泥漿在大地上橫沖直撞,它們如同一葉扁舟左突右闖,一時間竟忘了有魔力加身,只來得及目睹眼前天威導致的滾滾洪流。
水流愈發湍急,史萊姆們磕磕碰碰地接連撞在好幾顆果樹上接連減員,回過神后,終于有聰明的孩子馭浪前行,帶著剩余的同伴以沖浪的姿態迅猛疾馳。
風雨漸息,卻只是虛晃一槍,怒號雨點頃刻間再度覆蓋大地,風助雨勢,呼號間,帶著大海咸腥氣息的風吹過濕潤的大地,讓晨曦領又一次籠罩于磅礴大雨之中。
風雨飄搖之際,晨曦領西側大海之上,三個將自身籠罩得嚴嚴實實的人影逆著風浪而行,他們唾罵著該死的天氣,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場美妙的大雨,不僅緩解了恐怖的旱情,還讓他們得以躲開晨曦領的感知,得以確認儀式現場。
被浪花打碎得只剩下殘肢的尸體被其中一人翻起,他們毫不猶豫地開膛破肚,將一根以詭異姿勢穿透內臟的肋骨拔出。
看到上面的刻字,三人狂喜不已,對視一眼后,哈哈大笑。
“需要更換嗎?這里可是晨曦領。”
“徒費心力,晨曦領又何妨,這就是最佳的地點。”
“只要他們做到了……屬于我們的時代,就要開始了。”
……
……
清晨,大雨仍未停歇,早起的各組成員都從魔法塔中樞得知了多地發生泥石流的報告,比他們先到場確認狀況的是史萊姆娘們,早在半夜時分,感知到同伴遭遇危險,他們就紛紛出動,帶著史萊姆群打撈深陷泥漿中的伙伴。
雖然不少地區都有農田受損報告,但好在晨曦領的采摘收割早已完成,唯一可惜的也僅僅只是一些晚秋方才成熟,來不及采摘的樹果。
西格莉德隔著房門匯報完情況便離開了,嘴里還嘟囔著“下雨天好睡覺,兩個都賴床”之類的話。
路禹躡手躡腳回到床邊,看著已經醒過來,正用一雙明亮的眸子紅著臉注視自己的璐璐,他遲疑片刻,問……
“不多睡會?”
“雖然有些累……但睡不著了……好餓,給我煮份面條……要多點肉,而且我要你喂我吃!”璐璐突然大聲,然后趴在床上,像是面包蟲一般嘟著嘴,“軟趴趴的,我不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