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
看著在灰霧巨人身前排起了長隊,每隔兩秒就換人打上一拳的里昂們,雪女不由得滿臉震驚地道:
“你……你……”
“別你了!趕緊干活啊!”
看著遠處噗通一聲摔倒在沙海里,每隔兩秒就要哆嗦一下的魘之王,終于松了口氣的里昂,連忙開口催促道:
“趕緊!往上一層跑!每個我都只能控制住它兩秒不到,你只有三分鐘多一點兒的時間!快!”
“啊!好的!”
聽到里昂的催促,回過神來的雪女連忙鼓起白凈的兩腮,繼續拼命地吹起了來自雪山噩夢的寒風,整張臉嘟得跟倉鼠一樣。
而沒了魘之王的噩夢阻擋后,這些用于穿梭噩夢的寒風越攢越多,終于將里昂兩人的身周徹底籠罩了起來。
……
呼……幸好我腦子轉的夠快!哪怕“處理速度”被酒中仙降低了,一半靠本能一半靠經驗,仍舊能勉強想明白,自己到底該干什么。
感受著那種熟悉的,正在從當前世界剝離的奇妙感受,酒已經醒了一部分,用不了太久就會脫離“醉生夢死”狀態的里昂,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魘之王再菜雞也是個真神,和它正面戰斗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只有拖時間、耍陰招、想辦法跑路,才能維持的了生活這樣子。
沒辦法,這回試圖入侵現實的夢魘實在太多了,局長一時半會兒肯定趕不過來,弄不好殺到快天亮都有可能,所以自己的目標,一直都是盡快找到天蝎局長,以保證自身的安全。
但這片無垠沙漠實在太大了,自己又沒有那種超遠距離尋人的能力,就算天蝎局長在這層噩夢里也找不到他。
所以自己的目的十分清晰,那就是必須盡快離開,去上面找個相對小一點的噩夢呆著,好找到天蝎局長,或者讓他找到自己。
但問題在于,作為“噩夢交通工具”的雪女,多半無法在魘之王的干擾下,帶著自己穿過噩夢,那么自己最應該做的,就是想辦法控制住魘之王,給雪女爭取帶自己穿過噩夢的時間。
而唯一有可能達成目標的辦法,就是【慘叫之手】帶來的劇烈疼痛。
想到這里時,里昂忍不住隔著籠在身周的寒風,望向了被一個個自己輪番毆打,疼得渾身灰霧亂飄的魘之王,朝著它露出了一個只屬于勝利者的笑容。
別以為你是噩夢之主就不會做噩夢!
另外,不好意思,嚴格來講的話,我也是你的同行來著,夢界與現實重合帶來的加成,對我而言同樣有效,【欲夢侵襲者】也被大幅強化了。
而【欲夢侵襲者】最核心的能力,是讓目標的夢侵蝕現實,被夢界和射手印記雙重強化過的【欲夢侵襲者】,已經有了對魘之王生效的能力,
更何況按照【欲夢侵襲者】的生效規則,目標與自己產生的“接觸”越多,就越容易受到影響,魘之王連著對自己放出了上百個噩夢,【欲夢侵襲者】的效力早就被疊到了最大,
夢界、秘術印記、異常物本身疊加、三個buff疊起來,這強度伱拿什么擋?
另外,在這一路奔逃中,自己可不是光在被動挨揍的!
每次它甩過來一個繁雜逼真的噩夢,試圖消磨自己的精神意志時,自己都會趁機“還一下手”,反過來在它疼得動蕩不安的靈魂里,種下一個異常短暫且極度隱蔽,甚至簡陋得只有一個揮拳動作的小小噩夢。
進入現實的魘之王已經有了肉體和靈魂,所以被射手秘術強化之前的【欲夢侵襲者】,并不是無法對它起效,只是效果傷害不到它罷了。
而等到自己激活射手秘術,一口氣把上百個“正在揮拳打人的里昂”的噩夢全部引爆時,借助魘之王自身的記憶為溫床,這些“打人里昂”便成功地入侵了現實,真正有了給它一拳的能力。
即便“打人里昂”們沒有真正的【慘叫之手】,但由于它們是魘之王的夢,誕生自它對于挨打的記憶,那么自然每一拳落下去,都能帶來程度完全一樣的痛苦。
而這些感受一模一樣,力度也完全相同的“噩夢”,還會不斷加深它的記憶,估計自己這一拳的味道,它這輩子怕是都忘不掉了。
嗯……唯一可惜的是,喝醉了腦子慢,沒想起來把蛋疼徽章也換上,否則效果肯定更加拔群!
……
該死!該死!該死!你該死啊!!!
感受著那每兩秒一次的恐怖劇痛,看著里昂臉上那令人厭惡的笑容,疼得撲倒在地的魘之王,只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發抖。
我可是噩夢之主!你居然敢用噩夢對付我!而且還是這么拙劣的噩夢!
遭遇到了對噩夢之神而言,堪稱極致的羞辱,灰霧巨人烏青的枯瘦身體上,頓時忍不住泛起了重重血色。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等到這股血色逐漸遍及全身,將滿身的霧氣都染紅后,滿腦子都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的魘之王,反倒離奇地恢復了些許冷靜。
在兩次劇痛的間隙側過腦袋,朝著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后,魘之王的眼中猛然閃過一抹厲色。
絕對不能讓他走!
這個該死的清理員不知道,但自己可是十分清楚,清理局的天蝎局長現在就在這一層噩夢里。
為了避免被他循著氣息找過來,自己便忍著沒有動沙丘巨蟲的鱗片,導致天蝎局長看到了這邊的情況,而現在他正在不顧代價地強行往回突破,想要重回死疫之城。
只要讓他脫離無垠沙漠,成功去到了上一層死疫之城,那么立刻就能和天蝎局長匯合,一齊從六重噩夢里沖出去,到時候只要自己被天蝎局長拖住,那就什么都晚了!
必須把他留下來!
明白了自己該做什么后,魘之王斷斷續續地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既然人類的肉體會被打疼、人類的靈魂會被撼動……那我不做人了!!!
“給我留下!!!”
伴隨著一道近乎歇斯底里的暴喝,魘之王巨大的身體噗通一聲徹底倒下,把還在排隊揍人的里昂壓沒了一大片。
緊接著,在里昂和雪女兩人震驚的目光中,魘之王身周的灰色霧靄猛然“游動”了起來,隨即在它倒地的身體的正上方,凝結出了一個體型小了兩號的新魘之王!
不是……這她媽是什么鬼東西?boss進二階段了?
“你……你瘋了嗎?!”
還沒等里昂的吐槽出口,嚇了一跳的雪女便瞪圓了眼睛,白著小臉尖叫道:
“你怎么敢的?在這個世界里,靈魂和肉體俱全是第一規則!你這么做等于在對抗這個世界!你簡直瘋得……”
“我清醒得很!”
甩脫了剛剛才凝結沒多久的肉體和靈魂,重新恢復了夢界生物的形態后,新生的灰霧巨人面無表情地道:
“平時我當然不敢這么做,但現在夢界和現實重合,有一半的規則要按照夢界的來。
更何況我也沒直接出現在現實里,而是出現在了這個由六頭噩夢使者聯手撐開的夢境之中,多了這么一層后,雖然還是有不小的影響,但已經足夠我把想辦的事情辦完了!”
“你……你……那其它人怎么辦?”
白皙的臉頰上猛然泛起一抹血色,雪女咬牙切齒地道:
“撐開夢境的人不是你!等于它們在替你直面來自世界的壓制!再這么下去的話,它們六個……”
“它們六個,將會體現它們該有的價值。”
雖然體型小了兩大圈兒,但夢界生物形態的魘之王,明顯要更為適應眼前的噩夢世界。
只見它伸出枯瘦的手臂,朝著高懸于沙漠之上的太陽招了招,一股比之前更灼人十倍的熱浪鋪散開來,將里昂兩人身周的寒風吹得煙消云散,硬生生把他們從脫離無垠沙漠的過程中拽了出來。
“你好像開始緊張了啊。”
將里昂兩人截了下來后,灰霧巨人將雪女掃了個跟頭,隨即抬手抓住里昂用力一捏,仍舊沒能將他殺死,但卻意外的嗅到了一絲奇怪的情緒。
品味了一下里昂靈魂中透露出的,那種著焦躁意味的緊迫感覺后,魘之王冷厲而獰惡的模糊面孔中,終于露出了些許笑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這個麻煩的狀態,似乎快要到時間了吧?”
“……”
確實……雖然特意喝了非常多,但劇烈運動了這么長時間,大部分酒意都混進汗水里揮發掉了,那股醉生夢死的勁頭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感受了一下即將徹底褪去的醉意,無論里昂如何努力壓制,心頭的緊迫感仍舊變得越來越重。
最多還剩下五分鐘,如果五分鐘之內,天蝎局長還找不到自己的話,那就只能去死界找自己了。
然而自己有個叫【險死還生者】的徽章,隱藏特性是通過死界的時候一定會被狗咬,而且是三個腦袋各咬一口……話說犬神也是犬吧?被它咬了會不會得狂犬病?亡者得了狂犬病的話,又該是個什么癥狀?
……
他這是……走神了?
看著手中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里昂,灰霧巨人剛剛露出了幾分愉悅的面龐,頓時重新冷了下來。
對于這個敢用低劣噩夢羞辱自己的清理員,干脆利落的死亡無疑是一種恩賜,按照自己的預想,應該把他的靈魂抓入夢界,折磨到整個夢界都徹底毀滅為止。
然而面對這種可以預知的悲慘未來,他的心里雖然十分緊張,但卻……并沒有多少恐懼?甚至于還有心思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不怕我?”
看著眼臉上醉意未散,神略微有些飄忽,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東西,嘴角還不自覺地翹了一下的里昂,灰霧巨人枯瘦的手臂微微攥緊,隨即眉眼冷厲地道:
“人類,你要不要猜一下自己未來的命運?”
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就看天蝎局長給不給力,與自己的努力已經基本沒有關系了,腦海中酒意未散的里昂,抬頭看了魘之王一眼,隨即有些懶洋洋地反問道:
“怎么?猜中了有獎嗎?”
“……”
仔細感知了好幾遍,發現里昂的心中確實毫無畏懼,甚至還有些“奇怪的慵懶”的感覺,灰霧巨人的眉頭不由得異常難受地皺了起來。
對于滿心惱恨的人來說,最讓人難受的甚至不是無法報仇,而是馬上就要成功復仇,讓自己討厭甚至憎恨的仇人,迎來無比悲慘的命運時,對方卻表現得根本不以為意,甚至還有心情和你貧嘴。
“別裝了!”
篤定里昂并不是那種“視死如歸”的人,魘之王俯視著他,眼神冷厲地質問道:
“是異常物的效果吧?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件能夠屏蔽恐懼的異常物?”
“……”
有倒是有……但并不是異常物,而是徽章。
【酒中仙】這一系的徽章,從最開始的青銅,直到現在的異色,一直都有抵抗恐懼的效果。
黃金以前是抵抗恐懼,而【酒中仙】的詞條里雖然沒了抵抗恐懼,但由敵人施加的恐懼,也能算是“攻擊”的一種,自己現在還沒有退出“醉生夢死”的狀態,心頭的恐懼直接就被【酒中仙】抵掉了,根本沒帶怕的。
“嗯,就當是有吧。”
想了想眼下的情況后,里昂實在想不到別的什么辦法,索性直接承認了,自己的確有抵抗恐懼的手段。
畢竟該努力的都努力過了,實在打不過是真沒辦法,而且也提前安排弟弟妹妹離開,托付給了信得過的人,起碼不用擔心他們未來受苦。
另外,雖然說起來有些不好聽,但講道理,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多了,沒準現在才是自己最輕松,最什么都不用擔心的時候。
嗯……甚至再往好了想,被帶進夢界奴役折磨又怎么樣?只要徽章系統還在,自己沒準什么時候就能搞個“天生反骨”或者“拜為義父”之類的奇葩徽章出來。
到時候就算成不了清理局的局長,能當個夢界主宰也是好的,在哪兒混不是混呢?對吧?
“……”
他這是……真的完全沒有恐懼?
把某人由于酒意未散,加之沒有足夠緊迫的戰斗壓力,導致控制不了思緒到處亂飛的情況,誤以為真正的滿不在乎。
渾身難受的魘之王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發泄不掉的怒火,抬手扶住了頭上的冠冕,將鏡面部分對準了里昂的眼睛。
“很好!我今天倒要看看,像你這樣的人,心里最怕的東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