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上大學（3） 錦書軒

在學校里，美花學習上很舍得下功夫，生活上卻省了又省，一直想買電話卡，又舍不得買。今晚去開班會，路過賣卡的地方，買不買呢？正猶豫著，聽到身后的女孩“啊”了一聲，她就被身后的自行車給撞上了，好痛，好想打電話呀。美花，別哭。小心點兒不要慌張，幸好今晚碰得不很。懶

美花在地上坐了好了好長時間，自己把腿揉揉，然后，慢慢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去買了張電話卡。

思念，噬咬著她的心。雖然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只有一天半，而美花卻覺得很長很長。終于有了一個電話可撥，可她大概撥了九九八十一遍了吧，一直關機，關機，關機！美花心里擔心起來：寶貝，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讓你關掉了手機？【錦書軒】

美花得不到安慰，心里沉著個疙瘩。

回到宿舍，吹了個大大的氣球，把它卡好，不會跑氣。然后，美花捧著大氣球的臉，用鼻子蹭蹭它，一股酸淚涌上來了，又慢慢地退了回去。

雖然這么遠，她還是天天思念。她把“思念”寫在氣球上，一吹，兩個字既大又清晰，像是用毛筆寫的，又像用小刀刻上的。

看書的時候開了半小時的小差，美花想打電話給一心。卻又清楚地記得，今天是周六，她一定回城了吧。于是，便又獨自下起心雨來，實在難于接受這樣的事實。這個時候，心中的滋味說不出來是愛，是恨，是痛。【錦書軒】蟲

天也晴了。美花不用穿著濕鞋上課，可她卻偷偷地淌著熱淚學習。英語老師問一個女孩，為什么老是笑，說說大家都樂一樂。那女孩停了好長時間都沒說，是一群聲音幫她說的——“天晴了。”

他們說天晴了可以過一個愉快、暖和的周末。美花卻望望窗外，顫栗了一下。“天晴了”，“天亮了”，一樣的驚恐，一樣的無奈。

上完課，好幾個同學約美花，說：“書呆子，多好的太陽，錯過了真可惜！”美花笑了笑，讓他們先走，就直達閱覽室。又看了一本日本人寫的書《盛開的櫻花底下》，那櫻花是孤獨，是恐怖，是魂不附體的縹緲。沒有人敢單獨去那無邊的櫻花林。

好長時間都是陰雨天，今天難得天晴，圖書室里倒顯得有些陰冷，里面沒什么人。美花心里又惦記起一心來——

你關機了，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讓我如此如幽靈一樣地，四處碰撞。

幸福是有理由的，悲傷也是。

好了，不要怕！我也不愿這樣活著。媽媽說得好：“樹立根，人立心。”找不到自己的歸宿，人總是難免恐慌，迷茫，孤苦伶仃，免不了疲憊。

我，既然不能依偎在你身邊，就認了。虛空的感覺是苦的，我不要。

天已全黑。回教室的路上，美花看到燈光，刺得眼睛混濁不清。一種孤獨感并著涼意一齊襲來。然后，又聽到餐廳附近的音樂聲，美花開始做一個美好的夢：那美妙的歌曲，有一天，也會輕松自如地從我嘴中飛出，就像小孩吹泡泡兒一樣。我的家就在那歌聲飛揚處。

隨便吃一點東西，美花收拾好課本，又去整理筆記，卻發現心緒如此難以撫慰——你為什么非要把手機關機？為什么不想想打不通我會有多擔心？為什么不愿意浪費兩秒鐘的時間通知我一下，只一句也行？我就是還在那所學校又如何？

我只不過是尋找一種忙碌了一天，隨著那呼喚回到你身邊的感覺；我只不過是想讓你明白，不管這一天是累還是輕松，我都能把你想起！這是你我共同的安慰！

我打算申請勤工儉學。電話卡不要買了，真正關心你的人，想念你的人，會給你打電話，知道你的心情和貧困的。【錦書軒】

晚上，回到宿舍，大家都先后回來了。一個女孩問寢室長：“白琳，問一個不該問的問題，你的初吻送給誰了？”

呃，“你的初吻送給誰了？”，它引起美花的回憶。那時候，我們好的時候，我還不會，我什么都不會……笨手笨腳的樣子，我不知哪一個吻，是我給你的第一個。

不要操我的心，如果我想你干不成事時，我就給你織圍巾。像《雙城記》中那獄中的老頭兒，一直在獄中做鞋，女式鞋。

寶貝，寶貝貝。巴金與蕭珊結婚時，他近四十歲，蕭珊二十七。他們旅游結婚，住在一個叫“小憩”的旅館，他說：“我們那個晚上，在鎮上飯館里要了一份清燉雞和兩樣小菜。我們兩個在暗淡的燈光下從容地夾菜，碰杯。吃完晚飯，散著步回到賓館。賓館里，我們在一盞青油燈的微光下，談著過去的事情和未來的日子。……”

放假回去，我要先看看你。免得先回了家，自己心急又沒法給家里說，能跟你聯系上嗎？能在家等著我嗎？是不是還像上次那樣，一夜冷漠？

美花給一心寫了好多信，但是，每次，眼巴巴地盼回信，卻只見別的同學一封封的來，沒有自己的。

為什么這么長時間都懶于動筆，是沒話說嗎？我想讓你從我的每封去信中，發現我的心思，哪怕稍微心平氣和地和我說說話兒也行。

美花現在心情不好，因為自己和一心之間那么匆忙，無奈。一心每次接電話都是注意著分秒，這種心情只有美花自己知道。所以，美花一給一心打電話也會條件反射地盯著鐘表，什么也說不出來，雖然感到孤獨、壓抑。

美花只想大哭一場……

她一直在等一心，找一心，雖然她知道這么遠一心不可能來。但是，當看到一個高個子的女孩，美花都會使勁地把她看夠，一直到失望。【錦書軒】

因為心情不好，處理事兒也不活套。遇到麻煩，美花笑不出來，便忙亂，頭腦空空。雖然事情很簡單，她卻把它復雜化。總感到自己應付不了身邊的一切，有一種想倒下去的感覺。

她想，愛上閱覽室的人，有一半是純正的求學人；有一半是為了擺脫什么，逼自己跳進泳池清醒，受洗禮的人。

什么時候我這個流浪的人，能回家，安安心心地抓住夢中的人，夢中的碗筷，夢中的手，夢中的臉……輕輕地觸摸，摸一些真真實實的生活？【錦書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