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瀝一番挑釁, 徹底激化矛盾，終于引得神君出手。

辛云茂站起，眉頭緊皺道：“真是記吃不記打！”

他以前就看出這只貓閑得慌，其他妖想要暴揍苗瀝一頓, 都能被對方理解成鬧著玩。因此, 他一向懶得搭理壞貓, 主要越理對方越來勁。

苗瀝見辛云茂起身, 當(dāng)即眼眸一亮, 興致勃勃伸爪：“你還打得動嗎？我以為光會叫人呢。”

“哼, 等你挨完揍就知道。”辛云茂倒沒打算將貓打死, 但敲爪子以示警戒又沒事，反而能讓對方消停一會兒。

二妖院中對峙, 開始踱步繞圈, 頗有要切磋一場的意思。

不遠(yuǎn)處，楚稚水和胡臣瑞從辦公樓出來，他們遙望此景, 連忙奔來阻止。

“苗瀝, 你干什么呢！？”胡臣瑞眼看苗瀝連鐵爪暗器都掏出，厲聲呵斥道, “非要在我走前鬧出件大事挽留我是吧！”

槐江局最近過于平靜，致使苗處精力無處釋放，居然盯上院子里的竹子。

楚稚水趕到辛云茂身邊，她第一次見他要打苗處, 憂心道：“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居然還逗貓玩？”

辛云茂：“？”

“確實(shí), 人類有這方面的講究，神君最近要遠(yuǎn)離帶毛動物。”胡臣瑞在旁點(diǎn)頭, 他一把扯住苗瀝衣領(lǐng)，婉言道，“我和苗瀝都注意點(diǎn)，這段時間繞著神君走。”

“嘖。”苗瀝好不容易能練手，誰料被局長當(dāng)場逮住，爭辯道，“孕期不能接觸貓狐實(shí)屬謠言，說不定能避免小孩毛發(fā)過敏！”

辛云茂：“？？？”

“閉嘴。”胡臣瑞拖走黑貓警長，“你這樣說話，我很難保你。”

辛云茂目送二妖離開，他深感局里也不安寧，臉色徹底籠蓋陰云，咬牙道：“必須加快結(jié)籽進(jìn)度了。”

“為什么？”楚稚水不懂他的憤慨，她拽拽他的衣角，安慰道，“順其自然就可以，怎么突然要加速？”

竹米是一顆種子，凝結(jié)而出需要大量妖氣，倘若結(jié)籽速度加快，辛云茂妖氣流失就更快。

辛云茂相當(dāng)郁悶：“現(xiàn)在不耗妖氣，就要活活受氣。”

楚稚水：“？”

他已經(jīng)無法容忍被視為孕夫的生活，竟連胡臣瑞等妖都敢小瞧自己，簡直是無法無天！

他如今連打貓的資格都沒有，原因是其他妖怕驚動竹米！

楚稚水無法阻攔辛云茂，盡管她認(rèn)為同事是善意，但神君卻在此等優(yōu)待中大感受辱，有著莫名其妙的強(qiáng)烈自尊心。

辛云茂敲定此事，立馬就放手去做，最近常在院中曬太陽結(jié)籽。他工作時間在辦公室沐浴陽光，休息時就在新建成的花園及菜地徘徊，感受春天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孕育等待萌芽的種子。

春花燦爛春來早，楚稚水沒有妖氣，便總是陪在他身邊，偶爾從食堂拿來金渝和牛仕調(diào)配的新飲品，偶爾在傍晚時流連溪邊，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給他講一些童年的事。

現(xiàn)在，局里的雜草叢徹底消失，原有的溪水及青苔則被略加改動，成為別有韻味的景致。一旁的青石臺，楚稚水坐在臺階上，辛云茂則平躺著，悠然地枕著她的腿望天聽故事。

楚稚水用手指輕捻他的發(fā)絲，輕聲道：“但我小時候脾氣還挺大，那時在幼兒園跟老師吵架，提起書包就打算自己回家，所以我爸媽總說我可有主意。”

辛云茂好奇：“為什么吵架？”

“我覺得她不公平。”楚稚水嘆息，“現(xiàn)在想來都是很幼稚的事，就是幼兒園獲獎分小紅花，她給一個男生兩朵，但我就只拿到一朵。”

“其實(shí)小紅花沒有用，可我就難受得不行，還想著再也不去幼兒園了。”她好笑道。

后來，楚霄賀和謝妍得知情況，他們?nèi)ジ變簣@老師溝通，次日在班里補(bǔ)給她一朵花，這件事才算翻篇。

“誰說花沒有用，開花很重要的。”辛云茂瞥她，意味深長道，“原來你從小就對花有執(zhí)念。”

“小紅花是貼紙，并不是真的花，你理解錯了！”楚稚水忙道，她哪能瞧不出他的揶揄，不禁用手指輕點(diǎn)他額頭，想要將空竹筒敲出聲響。

辛云茂：“不過人類這種經(jīng)歷很有趣，我基本都記不得幼年時的事。”

“你小時候長什么樣？”

“準(zhǔn)確地來講，妖怪沒有小時候，最多是若有若無的靈智，就像當(dāng)初的人參幼妖一樣，基本沒辦法被看到。”他解釋，“等聽到名字，就可以化人，但一般都是成人形態(tài)。”

因此，辛云茂在純白空間看到幼年楚稚水，新奇地抱著不撒手，確實(shí)是沒怎么見過。

楚稚水恍惚：“那好遺憾，雖然我有想過不去幼兒園，但說實(shí)話班里的飯挺好吃，你們是完全沒這階段了。”

“嗯。”辛云茂思及楚稚水父母，說道，“所以可以讓他們不要再找幼……”

他剛想說別再惦記送竹米去上學(xué)，倏忽間卻察覺什么，驟然就咽回下文。

楚稚水聽他話說一半?yún)s愣神，疑道：“怎么了？”

辛云茂攥緊手心，他方才發(fā)現(xiàn)妖氣凝聚，瞬間就被吞掉大半妖氣，懵道：“生了？”

楚稚水瞪大眼，她慌亂掃視平躺的他，手足無措道：“要生了？我去叫人來……叫妖來！？”

“不，生完了。”辛云茂張開手掌，露出掌心的竹米，迷茫道，“這就是。”

楚稚水望著瑩瑩發(fā)亮的粒狀種子：“？？？”

局長辦公室內(nèi)，楚稚水、辛云茂、胡臣瑞和洪熙鳴齊聚一堂，他們望著盒內(nèi)細(xì)絨布上的小粒種子，不禁同時陷入深思，接著討論竹米現(xiàn)狀。因?yàn)榇耸掠嘘P(guān)育兒，所以就找來洪熙鳴，而非喜愛鬧事的苗瀝。

胡臣瑞仔細(xì)觀察辛云茂，又錯愕看向小粒種子，奇怪道：“神君妖氣確實(shí)消失大半，但怎么會光結(jié)出種子呢？”

胡臣瑞作為閱歷豐富的局長，不但能感受到辛云茂力量減弱，更能察覺竹米蘊(yùn)含的巨大妖氣。無奈他想破頭都不明白，神君為什么會誕下種子？

楚稚水：“植物都是從種子長起的？”

“小楚，我們妖怪一般沒幼年期，按理說植物妖誕生那刻，就能夠立刻萌芽成長，同時轉(zhuǎn)化成人型。”洪熙鳴疑道，“擁有那么多妖氣，卻沒有化出人型，確實(shí)有點(diǎn)怪。”

辛云茂蹙眉：“所以你們也不知道原因？”

胡臣瑞長嘆一聲：“神君，妖怪孕育出妖怪，可是傳說中的事，我們只知道原理，但也從來沒見識過。”

辛云茂誕下的還是半神，具備他一半的妖氣，更不可能當(dāng)普通妖怪來思考。

“你們當(dāng)時有說什么嗎？”洪熙鳴若有所思道，“妖怪都是感應(yīng)而生，它會突然愿意出來，肯定是有什么理由的。”

“當(dāng)時在說什么？”楚稚水努力回憶，試探道，“說幼兒園飯好吃？”

洪熙鳴拍板道：“那估計就是這個，它想要吃點(diǎn)好的！”

楚稚水：“？”

楚稚水迷惘地盯著竹米：“但它現(xiàn)在也吃不了什么……”

她從來沒聽說過植物幼兒園？

辛云茂果斷道：“那就種在地里澆水。”

“？？？”

楚稚水忙道：“不不不，這個育兒方式有點(diǎn)莽撞。”

胡臣瑞：“試試吧，它沒有直接萌芽，就只能依靠外力。”

楚稚水眼看三妖態(tài)度篤定，她只得去找牛仕要花盆，認(rèn)真挑選一個最漂亮的。辛云茂不知從何處找來泥土，還特意用妖氣灌溉一番，讓土壤潮濕而肥沃起來。

他們最后將竹米種進(jìn)去，然后小心翼翼帶回家。

由于竹米誕生的異常，楚稚水不知如何向父母解釋，小朋友目前還是泥里的種子。

誰料楚霄賀和謝妍的心臟比他們強(qiáng)大得多，連辛云茂都無法理解竹米不化人，但二老卻認(rèn)為竹子從地里長出來沒問題。

他們還興奮地買來植物營養(yǎng)液，最后在楚稚水制止下才沒用，每天用摻雜妖氣的清水噴灑小花盆，耐心地等候家中第三代露面。

楚霄賀現(xiàn)在圍著花盆轉(zhuǎn)，日常就是溢美之詞：“今天米米又長大一點(diǎn)！真厲害！”

“長出來是不是就叫筍筍？”謝妍望向女兒及女婿，“這些都只能算小名，你們想好名字了么？”

楚稚水知道妖怪生來就有名字，她面對上心的父母，小聲地回道：“還沒。”

楚霄賀抓耳撓腮：“叫辛什么？辛筍？”

辛云茂：“我不姓辛，這是證件名。”

“那這么說你姓云？”楚稚水問。

“不，我們沒有姓氏概念，姓氏是表示家族血緣的符號，妖怪是不講究家族聯(lián)系的。”辛云茂思索，“非要一個姓氏，那可以跟你姓，反正看它現(xiàn)在這樣，也不是天地賜名。”

名字是妖怪行走人間的符號，但他們沒父母親人，就不會有姓氏概念，等于是隨機(jī)分配。

“那要好好思考一下才行。”楚霄賀鄭重道，“我最近翻翻詞典，你們有什么傾向嗎？”

楚稚水觀察著花盆里的竹米，她好似真看到一點(diǎn)綠意，若隱若現(xiàn)不甚清晰，不知是不是眼花了，說道：“爸，這可以等它出來再討論，不用那么著急的。”

楚霄賀：“那也得先想幾個才可以，又不是一拍腦袋就定下。”

謝妍：“云茂有什么喜歡的字嗎？”

辛云茂沉吟數(shù)秒，他嘴唇微抿，悶聲道：“水？”

楚稚水當(dāng)即臉熱：“跟我重名不好吧！”

“對，那小名就重疊了。”楚霄賀道，“不過可以圍繞著這個延伸想想。”

楚霄賀最后接過起名重任，他打算近期草擬出幾個，讓家人來討論決定。父母二人原本還想帶走小花盆，但遭到楚稚水的阻攔，堅持要放自己家里養(yǎng)。

“好啦，那米米再見，爺爺過兩天再來看你。”楚霄賀臨走前還跟花盆招手，他的聲音柔和慈祥得不像話，仿佛小花盆當(dāng)真是嬰幼兒。

謝妍笑道：“你們周末記得帶米米過來。”

待到楚霄賀和謝妍離開后，辛云茂終于憋不住，難以置信道：“他們都不跟我們聊了。”

二人現(xiàn)在滿心都是竹米，根本無心詢問楚稚水和辛云茂，完全進(jìn)入老人家?guī)O輩的狀態(tài)。如果不是竹米還沒化人，辛云茂懷疑楚霄賀就要教竹米烹飪及下棋，深深感到自己地位下降。

他很想說竹米看似弱小，但它妖氣比尋常妖還強(qiáng)，根本不用關(guān)懷備至成這樣！

楚稚水趕忙抱緊酸溜溜的某妖，軟言安慰道：“好啦，我以后跟你聊，我以后陪你下棋。”

隨著時間流逝，竹米終于在小花盆里破土，露出稚嫩而柔美的綠意，在飽吸陽光及妖氣后，不緊不慢探索起新世界。

化人的那一天，恰好是全家敲定名字的日子，楚霄賀綜合各類想法，認(rèn)為“楚枝雪”聽著不錯，一來枝葉和雪花分別代表辛云茂和楚稚水，二來“雪”對他們也是有意義的字眼。

辛云茂回想有關(guān)雪的回憶，點(diǎn)頭道：“是不錯。”

“楚枝雪？”楚稚水道，“但這是女生名字，可以等它化人以后，再決定要不要……”

下一刻，沙發(fā)茶幾上的小花盆就妖氣擴(kuò)散，楚稚水剛喊出這名字，竹米就被呼喚般化人，在沙發(fā)上凝聚成一個七八月的女童，看上去粉雕玉琢、軟糯可愛。

她有著一雙明湛的圓眼睛，跟童年楚稚水分外相像，但眉眼處又有辛云茂特點(diǎn)，乖巧地半臥著，抬眼環(huán)視眾人，眼底透著好奇。她跟其他妖怪不同，沒有直接化為成人，還是嬰幼兒狀態(tài)。

楚霄賀和謝妍目睹此幕，他們都是既驚又喜，剛想要上前抱小孩，又猶豫不決地懸著手，唯恐隨便動她會不好。

楚稚水驚道：“怎么跟她爸一樣？一喊名字就出現(xiàn)。”

她原本疑惑竹米不化人，現(xiàn)在看來是沒有名字，所以沒法踏進(jìn)化人環(huán)節(jié)。

“可以抱她的，她其實(shí)很強(qiáng)。”辛云茂望著小竹米，他像看到幼年楚稚水，忍不住想伸手抱她，躍躍欲試地走上前。

然而，神君遺忘一件事，他不招幼崽喜歡。

白玉般女童小嘴一撇，她躲開父親的雙臂，最后滾向爺爺奶奶那側(cè)，連嫌棄嘴臉都跟幼年楚稚水如出一轍。

辛云茂大感悲慟：“！！？”

楚稚水唯恐神君孕后失落，她連忙奔過去，試探地伸出手，順利抱起小竹米，又坐到辛云茂身邊，這才將事態(tài)穩(wěn)定住。女童在楚稚水懷里還算老實(shí)，安安分分地玩起手指，任由一家人打量自己。

楚霄賀面色興奮：“我抱抱米米呢？”

楚稚水偷瞄一眼身側(cè)的辛云茂，婉言道：“先等她適應(yīng)一下吧。”

萬一楚霄賀真把小孩抱起來，那估計會更讓竹子妖受打擊。

謝妍：“米米看著有七八個月了。”

▲тTk án▲C○ “妖怪生來有靈智，前面應(yīng)該就在長，只是還沒有化人。”楚稚水道。

按照得知結(jié)籽的時間來算，米米的成長速度跟人類無異。

人類幼崽要是較聰明，沒準(zhǔn)七八個月就講話。竹米崽崽明顯智商繼承楚稚水，她剛一化人適應(yīng)完，便奶聲奶氣道：“幼兒園！”

不是爸爸，不是媽媽，第一句話竟是“幼兒園”。

楚霄賀贊不絕口：“米米強(qiáng)則國強(qiáng)！這就想著上學(xué)！”

米米又往外蹦一個字：“飯！”

楚霄賀立馬擴(kuò)句，拍手道：“對對對，要做小模范！”

楚稚水：“……”

完了，她感覺洪姐推論沒錯，她和竹子妖的女兒確實(shí)是為幼兒園飯菜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