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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節(jié) 推銷(2)

“不是很貴……”張越聽著王選的話,在心里想了想,答道:“也就千錢左右一件!”

如今鐵價,大司農(nóng)平賈為四十錢一斤。

這個鐵模用鐵,撐死了十斤,也就是四百錢的物料成本。

算上工費,往大里算,撐死了也就一百錢一個。

張越給出的這個價格,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討價還價的準備。

但哪知王選聽了,就笑著道:“一千錢?確實廉價!”

公孫遺也道:“王令君所言不差,確實便宜!”

張越聽著,嚇了一跳。

但仔細想想,站到王選、公孫遺的立場上看的話。

張越不得不承認,自己開價,真的開低了!

一千錢,對普羅大眾,自然是天文數(shù)字。

很多擁有一頃地的小地主家庭,一年省吃儉用也不過能攢下兩三千錢!

但,對于少府、太仆和水衡都尉這樣的國家機構(gòu)來說,卻是廉價的很!

哪怕是一萬個鐵模,也才一千萬!

若能用一千萬,就解決下面官吏和雇員的要求。

誰不樂意?誰不喜歡?!

至于鐵模的價格,是貴是廉?

誰在乎?

崽賣爺田心不疼!

官僚最擅長的就是使用公款了。

職階越高,越是如此!

君不見,后世列國的機構(gòu),每歲采購,都是天文數(shù)字般的支出!

其中,究竟有多少采購的東西,是真正能派上用場的?

又有多少采購回來的東西,符合其市場定價?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反正,張越曾用過一臺米帝良心,那價格比愛瘋還要貴,但性能卻爛的出奇……

想到這里,張越心里心如刀割。

天子看著張越手里的鐵模,忽然出聲道:“卿命新豐,先做一千個,送來建章宮,交給郭穰……”

張越聽著,顧不得心痛,連忙恭身道:“諾!”

有了天子帶頭,上官桀等人,哪里還敢怠慢?

紛紛對張越下起了訂單,少府這個狗大戶更是一口氣下了兩萬件鐵模的訂單!

縱然是太仆衙門,也下了兩千個鐵模的單子。

鐵模和蜂窩煤的事情敲定,上官桀等人,自是連忙告退。

作為侍中官,張越卻是留了下來,跟著天子,回到了溫室殿里。

首先,當然是給這位陛下,煮了一盅燕窩,送過去服侍其喝下,然后又講了些養(yǎng)生之事。

自是引得這位天子龍顏大悅,心里面有的那么一點點不愉快不翼而飛。

“張卿……”天子忽然問道:“最近朝野議論紛紛,太子更是上書欲兼‘治河都護府都護’,卿怎么看?”

張越冷不丁聽到這個問題,連忙拜道:“陛下,臣安敢妄議天家之事?!”

“但說無妨!”天子擺手道:“太子雖已近不惑,然朕卻總是不安……”

說起太子,這位陛下就又是感覺有些牙咬咬,難受的緊!

雖然,近來太子已經(jīng)踏實很多了。

起碼比過去,總是嚷嚷什么仁義道德和禮儀忠恕這些假大空的口號要好的多了!

但是……

卻依舊還是有些幼稚和天真。

性子依舊很軟,耳朵更軟!

前些天,他還委婉的上書,給石德求情,請求解石家之錮。

卻也不想想,為何石家早不找他求情,晚不找他求情,偏偏此時去博望苑哭訴和哀告?

還不是看上了那治河都護府的龐大利益和好處?

說真的,要不是因為另外幾個兒子一樣不成器,而太子至少還有一個好長孫,天子怕是已經(jīng)不能再容這個蠢兒子這樣天真下去了。

張越聽著,也是沒有辦法,只能表態(tài)了。

只好拜道:“陛下,臣聞書云:念終始典于學!故禮曰:玉不琢不成器,如是而已!”

天子聽著,神色遲疑不定。

道理他自然是懂的,甚至是一直都這么做的。

自元封以來,歷次巡幸天下,留在長安監(jiān)國的哪次不是太子?哪次不是授給全權(quán),甚至連升遷任免,賞罰誅殺都交給太子自己判斷!

結(jié)果呢?

太子自己端坐于宣室殿中,只知一味仁恕寬厚。

曾有太子舍人,貪污數(shù)百萬,被其同僚告發(fā),證據(jù)確鑿,結(jié)果這位太子非但沒有懲罰,反而學太宗皇帝賜金一百金,號稱要‘以愧其心’。

還好那舍人懂事,立刻就自殺謝罪,才沒有讓廷尉跳腳。

這也就罷了!

畢竟,舍人是太子近臣,就如侍中、尚書之于君王,是左右親信,肱骨羽翼。

稍微照顧點,偏袒點甚至保護一些,無所謂。

水至清則無魚嘛。

近臣貪也好,暴也罷,只要忠心耿耿就是好的。

但問題是,太子的寬厚不止是給自己的親信股肱,還泛濫的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的仁厚。

每次監(jiān)國,都必定會大肆釋放各種罪犯。

無論他們犯的是什么罪,只要有人上書,請求寬恕,一概特赦。

因此事,有三位廷尉請辭。

因為,太子不止釋放了那些逃稅漏稅的商人,連殺人犯和盜匪,也一律赦免。

害的他這個皇帝,每次回來,都得給其擦屁股。

這次,太子要是去做了那治河都護府都護,一旦舊疾復發(fā)……

那影響的就不是過去的幾十個幾百個廷尉囚犯,而是東南數(shù)以百萬的百姓。

更可怕的是,萬一讓百姓知道劉家的儲君是一個耳根子軟,舍不得殺人和責罰下人的太子……

那就完蛋了!

天子沉吟許久,悠悠的嘆道:“玉可啄,頑石可能雕否?”

知子莫如父!

太子的性子和三觀,也不是一天兩天養(yǎng)成的。

如今雖然看似改變了一些。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天子很清楚,自己的那個兒子,其實……依然是過去的那位仁厚之君,淳淳君子。

唯一的不同,大約是過去這位太子總是偏聽偏信,現(xiàn)在總算能多找?guī)讉€人商量,知道依靠和咨詢真正能做事的官員了。

張越聽著,眉毛一跳,心里面知道這位陛下其實是已經(jīng)屬意太子去做這個事情了。

不然,何必說什么頑石?

現(xiàn)在之所以糾結(jié),只是不放心罷了。

當然,他也不敢保證,于是試探著道:“陛下何不遣派得力重臣,輔佐太子?”

“御史中丞暴勝之,為人剛正,做事勤勉……”

“執(zhí)金吾王莽忠心耿耿,明于內(nèi)外……”

“大鴻臚戴仁,素為天下敬仰……”

“其他股肱大臣,也皆熟諳律法,深悉上下之事者……”

如今的朝堂,經(jīng)過幾次清洗,留下來的雖然未必敢說都是能臣良吏,但起碼都是從地方上一步一個腳印,踩著數(shù)不清的尸骨殺出來的精英!

天子聽著,卻還是猶豫不決。

暴勝之、王莽、戴仁,能力當然是不錯的。

但他們管得住太子嗎?

能約束得了太子嗎?

天子不太相信!

當初,先帝冊立粟太子,以丞相條候周亞夫輔佐,命魏其候竇嬰為太子太傅,結(jié)果呢?

粟太子該不成器,還是不成器。

是周亞夫和竇嬰不行?能力不夠嗎?

不是的!

而是這些人都是滿腦子忠君奉上思想的老派人物,面對太子的妄為,別說敲打了,就是勸阻也不敢!

“卿以為……”天子忽然問道:“駙馬都尉金日磾如何?”

張越一聽,馬上就不敢說話了,只能匍匐一拜:“陛下自有謀斷,臣豈敢妄言?”

前兩天,張越才剛剛帶著金少夫回了一趟金家,對金日磾口稱‘叔父’,與金氏子弟以‘大兄’相稱。

幾乎就等于告訴了其他人——張金雖非正式的姻親,卻也差不了多少。

天子聽著,卻是沒有管這么多,他嘴里喃喃自語著,越想越得意。

金日磾在他看來,是最好和最合適的人選了!

首先,金日磾是駙馬都尉,是他的親信宿衛(wèi)大臣,無論是忠心還是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有了金日磾在太子身邊督促和監(jiān)督,再怎么說,太子也是鬧不成笑話來的。

更緊要的是,金日磾還不像其他朝臣。

他是休屠降人,且是休屠降太子!

這也意味著金日磾只能也必須全心全意的按照他的心意和指示去辦事。

不像其他人,若太子堅持,可能就不敢頂撞了。

………………

直到出了皇宮,張越都還沉浸在天子的話語帶來的沖擊之中。

毫無疑問的,天子很快就會讓劉據(jù)以太子兼治河都護府都護,用金日磾為輔。

這就意味著,太子劉據(jù)很快就會出京。

整個太子府的幕僚和賓客、臣子,也肯定會隨行南下。

未來數(shù)年,恐怕除了定時回朝述職和報告外,太子將遠離長安。

對張越來說,這是一個利好!

太子離京,太子的那十個食邑縣,誰來管?又聽誰的?

是遠在數(shù)千里外的太子,還是就在長安的長孫?

這還用想嗎?

換而言之……

很快,張越就能將自己的勢力,伸進那十個食邑縣里。

旁的不說,單單是這十個縣的勞動力和自然資源,就足夠新豐未來數(shù)年甚至十幾年的發(fā)展所需了。

當然,也不全都是利好,也有弊端。

現(xiàn)在,為什么天子喜歡劉進?

還不是因為有劉據(jù)這個反面教材在?。?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而太子離京,劉進就直接暴露在天子的面前了。

一個不小心,恐怕就可能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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