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這一嗓子不要緊,整個城中附近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這人的身上。
面目不算是多么俊朗,只能說是普通,不過眉宇之間有著一種難言的氣質(zhì)。
隨后,只是一眼,這群人中的那幾個凝氣境就失望的搖了搖頭,此人沒有遮掩真氣波動,雖然看對方的年齡,最多也就二十多歲,在這個年紀(jì)擁有凝氣二重的實力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可是對方并不是尋常人,一身劍法出神入化不說,真氣源源不斷,顯然并不是尋常品級的武學(xué),沙洲新月國到底只能算是邊境,厲害武學(xué)少之又少,天生就比這些大宗門出身的武者差了一些,現(xiàn)在境界更是低了一個境界,也難免這群人會這般失望。
失望的同時也還帶著不屑。
他們之中同樣有著凝氣二重的武者,這些人或許挑戰(zhàn)過,或許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無一例外,與自己同樣實力的人敢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別管能否成功,這群人心里為了掩飾自己不是一個懦夫,不是一個廢物,肯定會對挑戰(zhàn)者加以鄙夷和貶低。
以便突出對方的不自量力,和自己這種人的先見之明。
復(fù)雜的人性,便是如此‘簡單’和丑陋。
“一個凝氣二重的小子,當(dāng)真是不知所謂了嗎?”
“丟人現(xiàn)眼,若是凝氣二重能在小劍圣手下走上幾招的話,某早就去了,這小子如此一來,不是更讓人瞧不起我沙洲無人!?”
“哼哼,年輕氣盛,想出名而已,殊不知哪里是這么簡單的?”
這是一群自持為武林前輩的老家伙們的發(fā)言。
言語并未掩飾,雖然沒有經(jīng)過真氣的擴(kuò)散,但還是讓整個鎖天樓上下聽得清清楚楚,包括剛剛下去走到那魏長鋒之前所處地方的陳剎。
陳剎的眸底一寒,以一種微不可見的角度瞥了一眼那邊靠窗而談的幾人,將這幾人的模樣記在了心底。
沒錯,咱就是這么小心眼的人!
那些小說中,讓那些小角色一頓嘴炮嘲諷,事后裝逼打臉,一笑而過的蠢事陳剎看不上,也做不出來那事,因為這群人實際上說的是實話,那就是自己如果正常狀態(tài)下,的確肯能不是魏長鋒的對手!
可是正常自己不是魏長鋒的對手,但弄死你們幾個人,還是沒有半點問題的!
幾人突然感覺一股寒意籠罩,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哆嗦,發(fā)現(xiàn)并無異樣之后,這才有些奇怪。
倒是已經(jīng)走出不短距離的魏長鋒,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了一身黑衣的陳剎,微微蹙眉:
“你不是我的對手!”
陳剎眉頭一挑:
“不試試怎么知道,就許你魏長鋒可以越級挑戰(zhàn),視我沙洲無數(shù)英杰于無物,就不能在下以凝氣二重,來見識見識武洲落日劍宗高徒的手段嗎?”
這句話被他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不單單是魏長鋒一愣,就是原本那些圍觀不看好陳剎的人群之中也爆發(fā)了一聲聲的叫好聲。
“好!”
“說得好!”
“你武洲的天才弟子就比我們沙洲強(qiáng)哪去了?我看這位兄弟面相不算大,就已經(jīng)是凝氣二重了,說不定這位兄弟要是有你落日劍宗的武功心法,那小劍圣的名頭還不一定落在誰的身上呢!?”
“對啊!”
“可不就是這個理,都是兩條腿的,你們武洲的就強(qiáng)哪去了?”
無疑,不論在哪個世界,一旦牽扯到地域問題,先不管心里頭看好不看好,占理不占理。嘴上肯定向著自己這邊人說話。
亂吵吵的起哄聲并沒有讓魏長鋒多么尷尬,反而想了想之后點了點頭誠懇道:
“倒是魏某唐突了,這位兄臺切勿見怪!”
陳剎做足了戲份,點了點頭道:
“切莫廢話,動手吧!”
魏長鋒終于露出了笑意:
“痛快,不論兄臺實力如何,勝負(fù)如何,魏某都算是記住你了,最起碼比那些嘴比刀子快的老不修要強(qiáng)得多的多!”
言罷,他還指了指鎖天樓那邊的方向,這是赤裸裸明目張膽的嘲諷了。
那幾人臉色漲紅,偏偏還不敢和對峙,只能低頭喝茶,掩飾尷尬。
‘鏘’
長劍出鞘的聲音仿佛是響徹在了眾人的心頭之上,雪亮的劍光在這一瞬間甚至比照射在地上的午后陽光都要刺眼一些。
這是一把看上去極為普通尋常的一柄劍。
可是握在這樣一個不平凡人的手上,綻放出來的耀眼光彩奪目異常。
魏長鋒沒有說什么為了尊重你,我將全力以赴的屁話,既然已經(jīng)宣戰(zhàn),說這種話,便是對于這場戰(zhàn)斗和對手的褻瀆!
手中長劍如同蛟龍出水,白色的真氣凝于劍身,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一記直刺,就已經(jīng)殺了過來。
這一劍之中,看不出半點的武學(xué)路數(shù),陳剎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快。
他的反應(yīng)速度不算慢,這一劍自己如果真的與其硬碰硬的話,即便擋下,恐怕也會陷入對方的連綿攻勢之中,對于陳剎而言,那就可以說是等著輸了。
雖然陳剎心中已經(jīng)做好了輸?shù)臏?zhǔn)備,可是也不能這么狼狽吧?
畢竟要找一個理由進(jìn)去新月國王宮之內(nèi),挑明了身份,如果戰(zhàn)績不太好看的話,那也丟人不是?
兩人剛剛相距極遠(yuǎn),約莫足有五百多米的距離。
可是魏長鋒這一劍刺出,腳步幾個輕點,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jīng)殺到了陳剎的面前。
如果幾個呼吸的時間,還不能讓陳剎調(diào)整身位的話,那他恐怕早早的就被人干掉了。
《糅風(fēng)步》乃是以前呂珝的那個姓林的老侍衛(wèi)傳授給自己的,聽他所說是凝氣境的輕功步法,陳剎之前試過,的確不錯。
腳步輪轉(zhuǎn)之間如同有勁風(fēng)幫助,速度極快不說,還異常的靈活。
身形一轉(zhuǎn)躲過這一劍,陳剎手中短劍卻自己架在了魏長鋒并未刺中的這一劍之上。
真氣之間的相互割裂與抵消,比起那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還要刺耳。
這一劍只是拋磚引玉,魏長鋒壓根就沒打算一劍退敵。
畢竟他還留了幾分余力,這月華城兩天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能出手的,不想讓對方敗的太過于難看是一方面,魏長鋒自己也想要好好玩玩。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這人的搏斗經(jīng)驗似乎極為豐富,他是短兵刃,面對長劍這種中型兵刃,如果重新拉開距離的話,永遠(yuǎn)都是自己處于先手的情況下,而這個時候,對方直接主動上前,先用短劍鉗制住自己的長劍,只要近了五步之內(nèi),自己的風(fēng)險遠(yuǎn)遠(yuǎn)大于對方!
這是搏殺之法,兇險至極!
‘果然,沙洲雖然并無甚厲害傳承,可是廝殺經(jīng)驗老辣,隨隨便便的一個凝氣武者,竟然就有這種戰(zhàn)斗意識!’
不過還不夠!
魏長鋒原本覺得有些無趣的戰(zhàn)斗瞬間被點燃了,迎上對方那霜寒入骨的真氣,卻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
他在陳剎有些驚異的目光之中,持劍的右手竟然一松,任由對方架住了長劍的短刀輕輕一推,就要掉落在地上。
陳剎心頭一動,這種情況下,只要越過對方掉落的長劍,手中短劍只要輕輕一送,如果對方站立不動的話,就可以觸及對方的脖間。
可是他沒有這么做,反而腳步輕輕后退了半步,因為他不相信對方會這么蠢。
察覺到了陳剎的動作,魏長鋒失望的同時又有些興奮。
隨后,陳剎就知道自己的選擇何等的英明,
魏長鋒手中的白色真氣,瞬間凝結(jié)成了一條白色煙氣氣流,那白色煙氣將那把快要掉落的長劍抓在了手中,而魏長鋒本身腳步后退,那把長劍卻如同被他自己抓在手中那般。
跟陳剎的‘暗影突襲’有那么一絲絲的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似乎局限性有些大。
他可以看的清楚,魏長鋒食指上似乎纏繞著真氣凝成的白色絲線,捆在了那劍身上,一舉一動嫻熟無比。
如果自己剛剛不后退,而是越過這半個身位的話,自己的匕首肯定要晚一步才能到魏長鋒的脖頸之間,而在這短暫的甚至只是一個眨眼的時間內(nèi),這把被白色絲線纏繞的長劍,就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先行切開一道弧線。
即便這不是生死之戰(zhàn),可是這種方寸之間的交鋒仍然讓心驚心動魄。
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里,不單單是雙方,就連觀戰(zhàn)的那些人也都看的屏住了呼吸。
陳剎整理心神,其實說實話,這種正面決斗,自己不用底牌的情況下,要比尋常人吃虧很多,自己的技能大都是暗殺之術(shù),這種與人正面纏斗的情況少之又少,除了很久之前在黑風(fēng)門與那現(xiàn)在連名字都忘記的長老之外,這還是頭一次。
陳剎有點不習(xí)慣。
他的腳步輕輕后退,躲開了那錚亮無比的劍鋒。
魏長鋒竟然沒有繼續(xù)追擊下去。食指纏繞的白色煙氣如同小蛇點點,同時,那把三尺青鋒竟然在他身邊環(huán)繞不止,煞是神異。
似乎是等待著對手緩過氣來,直到陳剎不解的眼神看向魏長鋒之后。
他這才手指一點,雪白色的煙氣小蛇纏繞的長劍仿佛接到了什么命令,立于魏長鋒身前,跟隨著主人的腳步,猛地就沖了上來。
劍尖立于前,悍然沖刺,青色身影駕馭著雪白長劍,劍光劃破空間,與這青天白日之下,仿佛被這一道劍光分割開來。
真的如同劍道圣者,不愧小劍圣之名。
“這是什么劍法!?”
所有人心中都有些驚奇,前些天雖然看過這位出手,可是無一人能在一劍之下抵抗,故此,這一招特殊怪異的劍法,他們還是頭一次看見。
不得不說,這一劍襲來的速度太快了。
比起剛剛那一個突刺速度還要快上數(shù)倍,一個眨眼的功夫,那一人一劍就已經(jīng)來到了眼前。
這家伙的劍道造詣本就驚人無比,而每一次出劍的時候,劍身上攜帶的那種自信凜然的劍意更是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避。
可是面對這樣的快劍能躲開嗎?
如同一道白虹匹練一般的一劍,不僅僅是陳剎有窒息之感。
就是在不遠(yuǎn)處高高的城樓之上,王宮內(nèi)的那幾位也正在觀看著這氣勢驚人無比的一劍。
場上的變換輪不得他們問如果是自己面對這一劍該如何。
因為陳剎已經(jīng)動了。
這一劍瞄準(zhǔn)的并不是自己的心臟與咽喉眉心等致命部位,魏長鋒自始至終也沒有流露出半分殺氣。
他欣賞陳剎這種敢為眾人先的行為,這樣的一個‘豪杰’,本身境界就低于自己,不應(yīng)該這么憋屈的死在自己劍下。
于是,陳剎有了躲避這一劍的余地,甚至還有了反擊的余地。
他也看出來了,如此驚艷的一劍,魏長鋒能夠用出來,但是也絕對不是那般的抬手就來,之前似乎在等待著自己準(zhǔn)備好的時間里,說不定對方也在醞釀這一劍。
來不及讓他多想,這白虹貫日的一劍已經(jīng)襲來,被這一劍鎖定在左肩的陳剎以一個極為詭異的扭曲姿態(tài),渾身沒有絲毫動作,周身的肌肉抽動,竟然憑空凹陷了下去一截。
于此同時,腰身微微一擰,渾身真氣凝于體外,抵抗對方猛然襲來帶起扎的皮膚臉頰生疼的真氣。
有了這么一個短暫的緩沖,對方如此快的速度,即便只是微小的毫厘只差,恐怕都不太可能轉(zhuǎn)移,陳剎原本左腿一轉(zhuǎn),以一個側(cè)立的角度,躲開了這險而又險的一劍。
對方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似乎也無法很好的控制這一劍,在陳剎身邊擦肩而過的同時,竟然沒法讓身軀停下來,擦著過去了。
陳剎腳步移動,直接跟隨著魏長鋒的腳步追了上去,手中短劍橫移,朝著魏長鋒的后背釘了過去。
即便察覺到了背后的利刃風(fēng)聲,魏長鋒也沒有半點的驚慌,反而此時做出了一個令人沒有想到的舉動,他那被白色煙霧小蛇捆綁在一起的長劍一掛,先是嵌在了身后,抵擋住了陳剎這猛然釘向后背的一劍,隨后左手猛然抽出腰間玉玲緞帶。
這一直如同束腰一般的緞帶,竟然是一柄軟劍!
而那始終懸掛于上的玉佩,化作劍穗掛在了軟劍的劍柄之下。
劍身琉璃如玉。
沒人在這種時候驚訝,陳剎一擊未中,翻轉(zhuǎn)手中匕首,微微一挑,點在了被掛在背上的劍鋒處。
抓住機(jī)會,自然要乘勝追擊,這是陳剎的宗旨!
如今魏長鋒后背的破綻賣與自己這邊,正是好機(jī)會!
魏長鋒的神色不見波動,他沒有想到,對付一個凝氣境二重的武者,原本想著將自己剛剛奇遇得來的這劍法運用在實戰(zhàn)之中嘗試一番,卻沒有想到對方能做出這種反應(yīng)的同時,還能這么迅速的抓到這一閃即逝的機(jī)會。
即便他這個時候再行解下底牌軟劍,對方一路追著連綿不絕的猛刺情況下,自己也沒有那么快的轉(zhuǎn)換局面了。
沒有時間輪得到他后悔,如果只是這樣下去的話,久守必失,何況還是在后背面對敵人的情況下!
那樣的話可是丟大人了!
魏長鋒下了狠手。
軟劍一撥,如同蛟蟒翻身,在抵擋住了對方的再度一發(fā)釘刺之后,身形猛然躍起,隨著這一道軟劍的旋轉(zhuǎn)突刺,渾身白色真氣勃發(fā),如同是一條白色獨角大蟒,而他手中緊握的那把劍,就如同是白蟒蛇吻之中銜著一把劍一般。
朝著落于下方的陳剎刺去。
陳剎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如果這是在生死搏殺的話,自己現(xiàn)在只要開啟暗影突襲,在空中無法翻身躲避的魏長鋒或許可以抵擋住幾把飛刀,可是絕對無法全部接下。
只是瞬間就能要了他的命。
甚至隨著距離接近,自己短刀變換飛刀,用‘?dāng)夭莩瘉G出去,即便無法擊殺,也能讓對方掛彩。
可是這時候不是生死搏殺,自己與這個來歷驚人的小劍圣也沒有什么仇怨,犯不上如此。
自己剛剛做的也已經(jīng)足夠了,甚至已經(jīng)堪稱是驚艷了,雖然有這個家伙不知道死活,連一個未掌握的劍招都敢在戰(zhàn)斗中嘗試的原因在,可是也不能掩飾他的優(yōu)秀。
反正自己鐺鐺鐺的追著砍也已經(jīng)爽到了,現(xiàn)在這廝明顯是動了火氣,想要真刀真槍的打了,自己不能給他這個機(jī)會!
想到這里,陳剎嘴角蕩漾出了一個笑容,以一個極快的語速拱手道:
“我認(rèn)輸了!魏兄不負(fù)小劍圣之名,在下心服口服!”
還在懸于空中,真氣顯化雪白大蟒口中銜劍的魏長鋒一愣,在空中繼續(xù)刺下去也不是,還是順勢落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