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肖姻緣牙牙學語的時候，肖顏帶著孩子回了一趟老家，肖一珩臨時有一個重要的晚會要出席，又拗不過老婆，只好讓她先回去。
正直入冬，突如其來的寒流讓老家的溫度驟降，飛機晚點再加上天氣的變化，肖顏在市裡先住了一晚，爲了方便在車行租了一輛車，給女兒買了防寒的衣物，給親戚家的孩子也各自買了禮物。
上次走得匆忙而狼狽，轉眼又是兩年有餘，她偶爾會給家裡二老打電話，可每次都是父親接的，母親從來不肯接她的電話，甚至還阻止父親和她多說。
肖爽的事情，至今還是肖顏的心裡的一個死結，雖然她從未提及，但午夜夢迴的時候還是會夢見，對她來說一直是一種煎熬。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按時給家裡打錢，儘可能說的，儘可能頻繁的，儘可能讓二老過好日子。
小小的肖姻緣已經旅遊過很多地方，卻從來沒下過鄉，一開始是興奮的，可是看到外面灰撲撲的建築和土地時，撅起了小嘴，特別是這兩天因爲寒流導致大降雨，地面的水坑滿是黃色的污水，很不乾淨。
“媽咪，這地方好髒髒的。”肖姻緣嘟囔。
“只有下雨天才這樣，等雨停了媽咪帶你去河裡玩，保證你開心。”
“好耶，好耶。”
年紀小到底容易滿足，肖姻緣探索了這陌生的世界一番，很快就咬著手指睡著了。
肖顏把車速放得很慢，快到村頭的時候看到冒雨去鎮上的趙三兒，趙三兒看到她頗爲意外，可是因爲有急事纏身打了個招呼就走了，肖顏問他到底是什麼急事需不需要她開車送，他也沒回答。
雨勢漸漸變小，肖顏把車停在村頭，看到村頭的商店一如兩年前她走的那天，做了不少嘴碎的女人，這些女人除了變老之外，其他什麼都沒變。
一看到新車就開始交頭接耳，品頭論足，直到看到肖顏從車裡下來，更是炸開了鍋。
“肖老二還有臉回來？居然還有臉回來！”
“城裡人臉皮就是厚啊，以爲她再也不敢回來了，沒想到還敢回來，肖家可真是出人才。”
“厲害喲，人家現在都開車回來了，可不就是給我們這些人看的嗎？現在有錢就是老大，難怪趙三兒那樣。”
“……”
污言穢語讓肖顏頻頻皺眉，雖然早就預想會有這樣的場面，沒想到這麼猛烈，這些人舌頭上的功夫比以前是過之無不及。
還好女兒已經歪在自己的位置上睡著了，其實她不想帶孩子回來的，就怕被這些人影響，可是這麼大了還一次都沒見過外公外婆，父母又不肯去西城，只能她帶孩子回來探望了。
打開車門，撐傘，從後排把孩子從座位上抱下來。
這一摸不得了，肖姻緣身上滾燙不已，分明是發燒的節奏。
肖顏當時就急了，本想立刻調轉車頭去鎮上醫院，可是剛纔略有消停的雨勢又大了起來，她想孩子早上都沒發燒，先回家用點土法子應該能給她降溫，於是她把孩子裹得緊緊地往家裡跑，生怕再淋到雨吹到風加劇病情。
這一跑不得了，那羣看熱鬧的女人當即就鬧開了鍋。
指指點點。
“瞧瞧，瞧瞧，瞧見沒有，肖老二抱著一個孩子，但是卻把孩子遮的嚴嚴實實。”
“她擺明了就是不敢給我們看嘛，剛纔趙三兒才騎著車出去了，這麼大的雨你說他出去幹啥呢，還不就是避開肖老二嗎，這兩人肯定有一腿！”
“何止是一腿，我看三腿四腿都有，我懷疑肖老二抱著的那個孩子就是趙三兒的！”
“肯定是，不然當年怎麼會鬧成那樣，肯定就是趙三兒和肖老二有姦情！”
“……”
肖顏擔心女兒，沒心情和這些長舌婦較勁兒，很快跑回家去。
肖萬樹和肖媽媽都在家，看到她突然出現十分意外，肖萬樹很高興，笑得皺紋蜷了一臉，可是肖媽媽嫌惡地瞪了她一眼，回了自己屋，關門。
肖顏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跟父親說明了情況，女兒有些發燒，需要降溫。
肖萬樹現在比兩年前老了許多，去年摔了腿，花了很大一筆錢治療，治好之後還是有點跛，但這些事情他並沒有在電話裡告訴肖顏。
看著父親現在這個樣子，肖顏的鼻頭有些酸，可是女兒發燒她又顧忌不過來，只好先照顧女兒。
自從有了姻緣之後，出門常備醫藥箱，孩子的各種要都準備著，給孩子餵過藥之後溫度很快就降下去了。
蓋完被子出來，肖顏坐到沙發上，家裡的沙發已經換過，寬敞舒服了很多。
“爸。”
肖萬樹在看戲劇，其實就是打發時間而已，也沒仔細認真聽。
“這兩天天氣不好，你也注意著點，這裡和你那邊的氣溫不同，容易生病。”
肖顏笑，眶子頓時翻紅，一種久違的心酸佔據心頭，卻又不敢言說，只是笑，“你知道我體質好，從小就不怎麼生病，倒是你外孫女兒，一點兒都不遺傳她媽，一來就感冒了。”
“多給她穿點兒。”
“爸，你的腿……”
她一進屋他起身相迎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問題，只是剛纔顧著孩子沒來得及問。
肖萬樹也是笑，“人老了嘛，難免會有些毛病，又沒有大礙，只是不怎麼好看而已。”
“你在電話裡沒有說這些……”
“這種小事情有什麼好說了，說了又沒有什麼用，沒有大礙。”
肖顏無言，她就知道，以她爹的性格很多事情在電話裡不會告訴她，就算她給再多的錢也沒辦法。
許久未見的兩父女，簡短地聊了幾句話之後再無言。
肖萬樹故作看電視，隨著戲曲的調子拍著大腿，肖顏時不時望向那扇緊掩的房門，欲言又止。
心結。
姑姑冒雨登門，肖顏並不很意外，畢竟村子裡閒話的傳播速度和光速差不多，再惡劣的天氣也止不住這些八卦的神經。
“喲，咱們肖顏回來啦。”
肖顏笑著打招呼，禮貌地端茶遞水，不是她願意這樣，而是如果她不這樣的話，回頭又會多一條罪證。
肖姑姑笑裡藏刀，前年家裡遇了點事兒向哥哥肖萬樹借錢，可是肖萬樹只借了很少一點給她，自此之後她便耿耿於懷，背地裡沒少說哥哥一家的壞話，就連此番冒著雨過來看，也不過是想撈些一手八卦而已，大家都很好奇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趙三兒的種。
肖萬樹兀自看著電視，沒理這個貪財的妹妹。
肖姑姑就纏著肖顏問東問西，“聽說帶孩子回來了？你說你，生孩子也不跟姑媽說一聲兒，是兒子還是女兒啊？”
“是個小公主。”肖顏直言。
“喲~小公主~”肖姑姑故意拉長了調子，語氣很是輕蔑，農村人很少稱女兒是小公主的，稱呼得多的反而是‘賠錢貨’。
肖顏當然聽得出對方語氣裡的輕蔑，面兒上還是笑著，不願意把關係搞僵，可是對方卻不罷休。
“姑媽想看看你的孩子，長得和她爸像不像？”
肖姑姑說著，已經起身往孩子睡覺的房間走去。
肖顏快步上前攔住，“孩子發燒了，剛吃完藥在睡覺，不方便呢，姑媽想看的話等姻緣病好了我親自帶到你家去竄門。”
肖姑姑瞬間黑臉，“不就是一個孩子嗎？有什麼不敢給人看的，遮遮掩掩的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心裡有鬼？孩子她爸見不得人？”
話裡有話！
肖顏早就聽出這人話裡有話，她都兩年多沒回家了，這些人怎麼還不放過她，侮辱她就算了，還侮辱她的孩子！
“姑媽，你再這樣說我真的會不高興了，我敬你是長輩我不和你計較，但是你沒憑沒據這樣說讓人很不舒服，請不要這樣說影響我的孩子。”
“喲~還硬氣起來了，開車回來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啊？誰不知道你肖老二厲害，一邊勾搭有錢男人一邊還纏著趙三兒，當年的事情你以爲大家都忘了呢。”肖姑姑毫不避諱地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陰陽怪氣地諷刺著。
肖顏抿脣，不卑不亢地瞪著對方，“咱們去外面說。”
“外面雨大，我就要在裡面。”
“那我現在沒什麼好和你說的，這裡是我家，不歡迎你這樣造謠的人，就算是親戚也不行，請你馬上離開。”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些污穢的話讓女兒聽到影響可大可小，她不希望女兒接觸這樣的環境。
“肖老二，你行啊，敢趕我走了，你以爲在城裡混就了不起是不是，就看不起人是不是？我今天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麼樣？！”
肖萬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抓著妹妹就往外面拉。
“肖萬芳，這裡不是你撒潑的地方，你給我走，不要再來了。”
“哥，有錢眼睛就長到天上去了是不是？肖老二是回來了，肖老三呢？肖老三去哪裡了？你敢跟大家說清楚嗎？你敢嗎？”
肖萬樹和肖顏俱是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