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總要經歷很多決斷,每有決斷之時總是月明星稀。
晚上我沒有再回小和尚家里居住,而是待在了鐵匠鋪。
走進王大錘的屋子里,仿佛是侵入一個陌生人的記憶,給我一種寧靜又溫馨的感覺。
作為十里八村聞名的鐵匠,王大錘并不是很缺錢,所以鐵匠鋪子后面的住房裝修還不錯。
首先引入眼簾的便是那床單。
王大錘人看著五大三粗的,床單卻是粉紅色,枕巾也是粉紅色,窗簾也是粉紅配嫩綠。
有人說人的性格能夠從他喜歡的顏色上面看出來,一個男人若是喜歡粉紅色,那么他是什么樣的性格呢?我很難想象到粗獷豪爽,只能想象到悶騷。顯然王大錘不是一個悶騷的人。
屏風后面是一個大浴桶,看得出來王大錘很愛干凈,每天晚上都要洗澡,不然按照他這工作興致,床單早就臟兮兮的了。
屋子很簡單,被屏風隔成兩部分,外邊是浴桶,里邊就是一張床和一個衣柜。我坐在了床上,冷不丁突然看到了斜對面窗臺上擺著的零碎東西。
有一個小沙包,一雙繡花鞋,一把小錘子。
我是哲學系畢業的,來到天道大陸雖然才一年多,但身上已經有了很多殺伐氣息,面不改色的殺個人已經能輕松做到。但是我骨子里的文青范兒并沒有消退。
看到這三樣東西的時候,我仿佛是看到了一個人的一生,腦袋里忍不住幻想起來。
沙包,是他的童年,繡花鞋是他的青年,而小錘子,則是他的成年……
這一扇小窗戶并沒有配套的窗簾,三個木樁把月光在地上隔成三個長方形。
月光柔和地灑著,照在三樣東西上面,我注意到那三樣東西上面早已經蓋著厚厚的灰塵。沙包的針腳被灰塵蓋住已經看不出來了,模糊中王大錘和村子里的孩童嬉鬧的身影也不分明。繡花鞋上依稀能看出一對鴛鴦,然而顏色已經暗淡。小錘子倒是依舊棱角分明,背窗的錘面上依舊能看出黑鐵反射的丁點兒月光……
王大錘每天晚上睡覺的時
候會不會盯著這窗戶發呆呢?看到那繡花鞋的時候他會不會想起一段青蔥的歲月?
王大錘沒有孩子,那么是不是也沒有老婆呢?如果是,這繡花鞋是怎么回事兒呢?他是不是也有一個意中人?
他年紀已經很大了,走過大半生的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會回憶一些什么呢?他現在每天想著的都是那傳說中的百劍鎮嗎?
我慢慢起身,把窗戶上的三樣東西都取下來,連帶著鞋子上,沙包上和鐵錘上的灰塵,慢慢放到床單上。
把他的衣服、鞋子和這三樣東西都慢慢打包起來,仿佛是在整理一個人的一生。
誰沒有經歷過坎坷呢?
感情、事業、理想或者是信仰,所有的東西都有可能幻滅。
最大的幻滅莫過于一剎那間你的靈魂便穿越蔚藍色的地球,來到一片陌生的空間。
這個空間或許是一片漆黑,或許是一片光明,說許也有人煙,在這另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所謂的一切執著還有什么意義呢?
沒有意義。
然而這不是放棄生活的理由,恰恰是珍惜生命的根本。
生命的意義并不在于愛情、事業、理想以及崇高的信仰。這些目的地是生命的歸宿或者說寄托,并不是生命的本質。
我把這些東西一一打包,帶著厚重的包裹,慢慢走向王大錘的墳頭,也是在走向新生。
“好好活。”
我突然想起《士兵許三多》里面的這一句臺詞。
“好好活就是做有意義的事情,做有意義的事情就是好好活。”
我取出火種慢慢點燃一團篝火,把這些東西送給遠去的王大錘,看著火光照耀著的高高隆起的墳頭,我慢慢拾點兩段人生。
一段屬于過去,一段屬于現在。
不論是前世的莫楠,還是現今的莫楠,都沒有好好活。
前世當我從孤兒院走出來,步如紙醉金迷的大城市之后,我做了什么?我貧寒的出生讓我不敢戀愛,每次看到大學之中成雙成對的身影便自我麻木說書中自有顏如玉。緊接
著論文被導師給壓下,我開始抱怨,開始怨天尤人。憑著這一股子的怨氣在畢業之后打拼,年近三十終于在北京買了一套房子。每天為著按揭油錢面子錢奔波勞累,卻因為辦公室中享受那一丁點而榮譽感自我麻木,覺得日子還不錯……
今生,我從小被師傅養大,不曾如笛丘一般一心問道,也不曾如陸曼一般敢愛敢恨。突然而來的一身修為讓我為所欲為,總覺得人生想要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這中間的坎坷更是自己難得的趣味。事情發展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別人該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望著熊熊的火焰,我握著手中的青銅劍,對王大錘說道:“老兄,我以后一定好好活。”
……
今天夜里沒有睡覺的不光我一個人。
云州北部還沒有被黃巢攻克的陽城、運城和晉城三城城主,都聚集到了藍田城之中,緊急商議戰事。
陽城城主上官瀟瀟是個年紀挺大的老頭,自從來到藍田城之后一直沉默寡言。明亮的眼睛里映照著燭火,眼睛明亮,眼神卻十分的迷茫。
晉城城主李寧濃眉大眼厚嘴唇,一頭亂發仿佛是唱搖滾的,來到藍天城之后像是來到了自己家,在中堂來回踱步,嘴里罵罵咧咧喊道:
“你說這些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你們要改朝換代直接打京都啊?京都地方就那么大一點點兒,干嘛非要跟云州過不去?”
“還有那個狗日的顏自知,真是一條瘋狗,殺起人來一點都不含糊。”
“話說淮南淮北不是向來不對付嗎?從常州南邊一路走過來,樓南山那家伙竟然也不管管顏自知?”
“你們說白云觀什么時候出手?真等著人家顏自知殺到山腳下不成?”
……
運城城主王雷祥則是個帥氣的中年人,手里握著一把劍。李寧一直聒噪,他聽得有些心煩,看到桑春榮和上官瀟瀟都不說話,他猛地一拍桌子,說道:“別說那些沒用的,就說現在怎么辦吧?咱們四城緊緊挨著,各家都有戰事,要是都來發牢騷的,我就直接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