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額不足
袁肅沒有理會王懷慶的話,他繼續說道:“之前我已經說過了,這批軍火是灤州士紳委托我們七十九標代購。如果王大人真要將這件事上報到我們二十鎮總鎮以及直隸總督府,那也無所謂,我們灤州方面無非是多等幾天罷了。王大人或許還不知道,我表嬸也就是張總督夫人,現今人就在灤州吊喪。”
王懷慶漸漸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勁,他似乎忽略了袁肅所說故事的重點,這其中可是牽扯到直隸總督的胞弟張舉人!他自然是認識張舉人,前段時間灤州發生的案子也熱極一時,之前自己還打算去張府慰問一番,不過后來還是耽誤了。
若灤州民防真是張舉人發起號召,他就算把這件事捅到上面去,不僅不會有結果,反而還會得罪更多人!雖然他依然覺得袁肅先前和和氣氣說讓出五十支槍,現在又搬出大人物來說話,很有可能是在訛詐自己。
可問題是,他敢賭這一把嗎?
這時,袁肅沒有理會王懷慶臉色變化,他重新將茶幾上的文件收拾了起來,語氣忽然變的冷酷起來,說道:“既然王大人執意如此,那我就等著總督府的消息。丑話說在前面,王大人如果不把這件事上報到總督府去,妄圖拖延一段日子不了了之,那我便將這件事上報到總督府去,咱們索性就撕破臉來解決這件事。”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臉,王懷慶竟有幾分招架不住,沒想到這看似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居然敢這樣向自己叫板?
不過就算他心里很生氣,可擺在眼前的問題依然需要解決。袁肅的身份*顯然不是鬧著玩的,再加上直隸總督張鎮芳的胞弟就在灤州,這件事十之八九是自己惹不起的。
腦海里快速的閃過這些念頭,王懷慶忽然叫住了已經轉身離去的袁肅:“袁公子且慢。”
袁肅停下腳步回身問道:“怎么,王大人還有什么指教?”
王懷慶依然裝出一副正直的樣子,嚴肅的說道:“希望袁公子你明白,老夫只是秉公處理這件事。既然袁公子你執意要索賄這批贓物,老夫姑且念在袁公子你是為灤州民防之事盡心盡力,又誤信他人與這幫悍匪做交易,這批槍就先還給袁公子。不過,這些悍匪是通緝要犯,老夫必然要拿下他們。”
他這么說無非是想給自己一個合適又好看的臺階走下來,再者自己不能拿袁肅怎么樣,總要拿這幾個關外人出出氣。要不是昨天那賊丫頭趁亂逃跑出去報信,也犯不著鬧出今天這一幕。就算不能從這批槍上討得好處,也能從這幾個關外人身上敲詐點東西,能做軍火買賣的商人家底子肯定不少。
被衛兵包圍著的余小魚等人聽到這里,一個個都情緒激動起來。
余小魚嬌聲喝道:“狗官,你誣陷人,我不會放過你的。”說著,就要去拔自己的手槍。
不過周圍的衛兵早有戒備,一看見對方有掏槍的動作,手里的步槍馬上頂了上去。
袁肅看了一眼堂下的余小魚等人,只見余小魚氣紅了雙眼,嬌弱的身軀隱隱約約在發抖,臉上的情緒滿是委屈和憤怒。事實上,如果真讓王懷慶扣下這些人,對他同樣是有好處的,這批槍自己只付了一筆訂金,到時候便能剩下一大筆錢。
然而,考慮到余小魚是一個講義氣的人,跟這種人倒是可以長期合作。既然他今天已經來這里上門鬧事,也就是做好了得罪王懷慶的準備,犯不著對其妥協讓步。
“王大人,我還是那句話,你若拿得出捕書,這些人就任由王大人逮捕歸案。如若是拿不出來,我今天便要帶他們走。我袁肅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做生意總還是要講一些信用,豈能讓老百姓以為我們官軍只會做仗勢欺人的勾當?”
“袁公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王大人息怒,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沒必要這么認真。今日之事,我袁肅承了王大人這份人情,改日一定再來言謝。”袁肅似是而非的笑著說道。
王懷慶窩了一肚子的火,他真是沒想到這袁肅還會蹬鼻子上臉,自己已經讓了一步,對方倒是一步都不讓,實在是太可恨了。可正是因為他已經選擇做出讓步,眼下自然沒辦法再跟袁肅翻臉,只能恨的牙癢癢。
“我就不在府上繼續叨擾,還請王大人將那批貨點送到大門外,我等就在門外等候。另外,還請王大人順便將昨日扣留的那些人一并釋放了。相信這些回到關外后一定會另外報答王大人的恩情。”
袁肅說完這一席話,轉身招呼眾人向前堂外走去。在經過那隊衛兵的時候,他直接從包圍圈的外圍擠了進去,來到余小魚面前說了一句“跟我走”,然后便帶著這些人一起出了前堂。那些衛兵也不敢阻攔,只能任由他們離去。
望著袁肅揚長而去的背影,依然站在堂上的王懷慶氣的臉皮直抽搐,在心里千般萬般的咒罵了一通,最終還是讓李勁夫上前,對其吩咐了關于那批軍火的事情。
袁肅一行人在王懷慶官邸大門口等了好一陣子,李勁夫這才帶著幾輛拖著木板箱子的馬車姍姍到來。趕馬車的人正是余小魚昨日被扣押的手下,好在只隔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這些人并沒有吃什么苦頭。
李勁夫來到袁肅面前,客氣的問道:“不如袁大人清點一下是否對數?”
袁肅覺得事情已經到了這個環節,總得給對方留點面子才是,當務之急還是趕緊返回灤州才是,于是他說道:“不必了,相信王大人也看不起這點軍火。”
說完,招呼隊伍立刻出城而去。
一行人返回灤州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奔波了一整天人困馬乏。來到東城郊時,袁肅讓趙山河先將這批軍火帶回第一營代為保管,臨別之前又向趙山河、孫連仲等一營的人一番道謝,并說明日會到小坎村來安排這批軍火。
進城后,城區大部分地方早已是一片漆黑,王磷同知道眾人還沒有吃晚飯,于是招呼眾人到自己府上用餐。袁肅忙了一天,眼下沒有心思吃晚飯,只讓郭文遠和葛金章以及余小魚等人隨王磷同去就是。
不過,既然袁肅不肯去,其他人當然也不好意思去,至于余小魚的人一個個都正生著郁氣,早就氣飽了自然沒胃口吃東西。
袁肅打馬來到余小魚面前,對她說道:“余小姐,明日一早你可以到王知州府上領取尾款,今晚你們若沒有地方過夜的話,我倒是可以代為安排一下。”
余小魚也沒有多顧慮什么,直接說道:“那就有勞袁大人安排了。另外,這次押送軍火到灤州是我的責任,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故,那我就要負責到底。我現在就做主,這筆軍火的尾款少收你一些。”
她說話時雖然很豪放的語氣,可是臉色卻顯得有幾分為難。這批軍火原本已經被壓了一些價格,現在再少收一些尾款,這筆買賣必然是要吃虧了。她現在能說出這樣的話,不代表自己回去能向父親交代,只是江湖義氣加上一時腦熱,總還是要有一些擔待的才是。
袁肅從余小魚臉色上看出幾分倪端,他微笑著說道:“余小姐果然是江湖兒女、義氣為重,不過既然這批槍能拿回來,這件事就這么算了。你們辛辛苦苦大老遠從關外運槍,對你們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再說此事又與你們無關,該收多少錢就收多少錢,權且當作一番結識,日后大可長期合作。”
余小魚聽完袁肅的話,臉上為難之色立刻消散,盡管她年紀不大,但走江湖也有幾年的光景,在自己看來當官的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沒想到眼前這位新軍軍官不僅有氣魄,而且也不像尋常官僚那么貪贓枉法、惡貫滿盈,真是難能可貴。
她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說道:“你這人還算痛快,那好吧,以后你若再找我們余家做買賣,我們一定給你最好的價格。”
袁肅發現余小魚笑起來時還是很可愛的樣子,他沒有再多說什么,與王磷同告辭之后便帶著余小魚的人來到南城郊民兵督練公所,這些營房大部分都是空置的,不過這幾天棉被、床褥之類的物資早已陸續送了進來。
他讓余小魚一行人先在這里勉強過一夜,明日再另外安排返回關外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