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少年而言,在這座城市裡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無疑是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哪怕房子再小它也是一個家。關(guān)乎這點陳安是深有體會,在他的國家裡,無數(shù)年輕人奔赴大城市裡拼搏無非便是爲了有一個安身立命的房子,有房子便有家,有家便有未來,這是根植於人們骨子裡的傳統(tǒng)信念。
在前來少年家裡的途中,陳安有意無意地觀察過附近的環(huán)境,這一帶應(yīng)該是居民住宅區(qū),周圍隨處可見形形色色的民房建築,而街巷角落內(nèi)不起眼的地方總會看見隨意丟棄的垃圾,甚至有些地方還殘留著污穢的糞便痕跡。
瀏覽過西方中世紀資料的陳安對此並無太多見怪的地方,例如被譽爲浪漫之都的法國巴黎在中世紀之時便是赫赫有名的糞便之都,走在街上都有可能淋上一身的排泄物。
“歡迎來到我的家,不用太客氣拘謹,屋裡沒人。”
少年打開了門,一臉熱情洋溢地邀請陳安進入屋子。
出於觀察的習慣,陳安很快將屋裡的情況收入眼底,這是一間一居室的房子,客廳與臥室基本上是用一幅簾幔分隔開來,客廳內(nèi)傢俱簡陋,除卻一張低矮的小圓桌與幾張小木椅外便看不到其他正式的傢俱,剩下的大多數(shù)是一些瓶瓶罐罐之類的破舊物件,而臥室則相差無幾,唯一令人看得上眼的只有那張鋪得整整齊齊的木牀。
儘管房子又小又亂,可清潔方面倒是值得稱讚,地面乾淨,桌椅沒有灰塵,想必少年經(jīng)常會仔細打理家裡的衛(wèi)生。
“給你水。”
少年從屋裡蓋著木板的水缸裡舀了點水裝入竹筒樣式的杯子裡,然後遞給坐在椅子上東張西望的陳安當作招待。
“謝謝。”
陳安微笑著道了一聲謝,片刻,他纔開始向?qū)Ψ皆儐柶鹧矍斑@方陌生世界的各方面情況。
……
這是一個叫奧斯加德的世界,和很多神話傳說一樣,人們深信世界是由偉大的父神埃達開闢創(chuàng)造的,陳安初以爲這是什麼宗教傳播出來類似聖經(jīng)的故事,可誰想少年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明確告之,這個世上是存在神明的,而且神明且不止一位。
父神埃達開天闢地後便力竭隕落,而他的屍骸則化身成了三界萬物,其中居於天界的神明誕生於父神體內(nèi)的精氣,居於深淵的惡魔誕生於父神體內(nèi)的濁氣,兩者可謂是最早出現(xiàn)在世界上的生物,隨後人間界上才演化出各個生命物種。
神明與惡魔是天生的死敵,彼此間的戰(zhàn)爭不知維繫了多少萬年,而人間界往往是雙方的戰(zhàn)場,結(jié)果導致人間界在許多年裡都飽受著生靈塗炭之苦,在有記載的最後一次神魔大戰(zhàn)裡,衆(zhòng)神明於人間界各地徹底封印了深淵惡魔涌向外界的出口,從此奧斯加德才迎來了久違的和平。
爲了維護深淵的封印,衆(zhòng)神明在人間界各個封印節(jié)點都設(shè)置了信仰自身的神殿,專門負責鎮(zhèn)壓深淵縫隙內(nèi)泄露出來的魔物,久而久之,各個封印深淵的節(jié)點慢慢聚集了大量的信徒,隨著人數(shù)愈來愈多,城鎮(zhèn)不可避免地逐一出現(xiàn),所以在奧斯加德這個世界裡,但凡具備一定規(guī)模的大城鎮(zhèn)都有封印深淵的節(jié)點。
總的來說,這在唯物主義者的陳安眼裡,這個世界的世界觀實在過於複雜,他只要明白,這個世界有神,有惡魔即可,畢竟太過脫離現(xiàn)實生活的事物往往很難引人重視,正如他的世界裡,你可以通過網(wǎng)絡(luò)認識各個國家的領(lǐng)導人,可問題是對方與自己的生活根本不會產(chǎn)生任何交集,即便你認識對方也毫無用處,從某種程度而言,高高在上的神魔與國家領(lǐng)導都是普通人難以觸及的存在。
少年名叫阿歷克斯,他聲稱是太陽神索爾的信徒,如今在一家皮革店當學徒工,最大的願望是攢足喚醒儀式的錢財,成爲一名光榮的神眷者。
所謂的喚醒儀式是神明賦予各自信徒的力量恩賜,通常都是由神殿祭司來主持喚醒的儀式,如果是普通信徒需要進行喚醒儀式的話必須進獻足夠的錢財,而自願加入神殿從此將一生奉獻給神明的信徒則不需要,兩者間的區(qū)別在於自由的選擇,除非是真正的狂信徒,否則很少有人會選擇加入神殿。
每一次喚醒儀式都不代表會必然成功,據(jù)說心有雜念,意志不堅,信仰淡薄的人往往很難得到神明的力量恩賜,所以至今爲止,真正能夠成爲神眷者的往往都是萬里挑一的人傑。
貝拉歐卡,少年曾提到過的這個詞彙正是這座城市的名字,它屬於獅心王國伯恩大公的封地,在整個獅心王國,貝拉歐卡算得上排行前五的繁榮大城市,這同時意味著這裡存在封印深淵的節(jié)點。
時間在兩人不斷的問答中悄然流逝,轉(zhuǎn)眼夜幕便已降臨,肚子不免變得飢腸轆轆起來,好客的阿歷克斯盛情款待了陳安一頓粗糙的晚餐,同時還邀請他留宿下來。
對於少年心裡打著什麼主意陳安暫且不知,身在異世人生地不熟的他只能選擇依靠對方表現(xiàn)出來的善意。
“這是我的衣服,別嫌小,趕緊換了你身上那套臭烘烘的衣服吧。”
阿歷克斯用布單在客廳給陳安打了個簡易地鋪,隨後從自己臥室裡翻出了一套灰色長衫丟給陳安說道。
“謝謝,請問一下,這邊有洗澡的地方嗎?”陳安接過衣服禮貌迴應(yīng)了聲問道。
“洗澡?”阿歷克斯抖了下眉毛笑著道。“一般我們窮人若想洗澡都是在外面井裡打些水沖洗一下身體,而有錢人洗澡都會去城裡專門的浴場裡,你是想洗澡嗎?”
“是的,身上的異味總感覺有些不太習慣,而且似乎還寄生了不少蟲子令人渾身瘙癢。”陳安坦誠道。
“那我去幫你打點洗澡的水,等會你在屋外面洗洗就好了。”阿歷克斯聽後點點頭,順勢從客廳找出一個木桶便準備出門。
“實在是太感謝你了。”
“你還是在我回來前趕緊換了衣服吧,那味道真是太刺鼻了。”阿歷克斯只是笑著擺了擺手離開了屋子。
“唉——”
待阿歷克斯走後,陳安忽然嘆了口氣,對方給予了他諸多照顧,自己卻懷疑他的用心,想來實在令他覺得愧疚。
換上阿歷克斯的長衫,除了肩膀有些窄外,其他方面都挺合身的,當然,鑑於他與阿歷克斯的身高差距,穿在他身上的長衫下襬只到小腿處,而阿歷克斯身穿的話肯定會到腳踝的地方,然而有的穿就不錯了,他也並未過多在意。
半晌,阿歷克斯拎著一桶水晃晃悠悠地回來了,他沒有進門,而是在門口直接叫道:“安,水打回來了,你自己出來洗澡吧。”
安,這是陳安自我介紹的名字,不報全名無非是入鄉(xiāng)隨俗的緣故。
“來了來了。”
陳安剛出了門,阿歷克斯便隨手丟了塊抹布狀的毛巾給他。
“自己提水去屋角用這個擦洗身體吧。”
“謝謝啦!”
陳安走上前將阿歷克斯身邊提起水桶,然後便徑直朝著黑暗無人的屋角處走去。
“你那身衣服呢?”身後的阿歷克斯忽然叫道。
“暫時丟在了客廳裡,等我回來就收拾掉它。”陳安頭也不回道。
“要不要我?guī)湍闾幚砹耍俊卑v克斯叫道。
“那麻煩你了。”
阿歷克斯見陳安走向屋角開始洗浴後,他迅速回到屋子,眼睛四處搜尋起陳安換掉的那身衣服,片刻,他看到那身衣服正放在桌子的旁邊。
他拿起衣服,神色露出做賊心虛的模樣朝門外看了眼,緊接著連忙將衣服給收進臥室木牀下面的一個箱子裡,做完這一切的他舒了口氣,嘴裡默默嘀咕道:“以這身衣服的質(zhì)料清洗乾淨後絕對能夠賣個好價錢,那傢伙真是一個身上有寶都不知道的笨蛋,不枉我花費心機招待他,嘿嘿,距離湊足喚醒儀式的錢財又大大進了一步……”
洗完澡一身神清氣爽的陳安拎著空蕩蕩的木桶回到了屋子,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客廳內(nèi)沒有發(fā)現(xiàn)阿歷克斯的身影,而他丟在桌子旁的衣服也沒了蹤影。
“阿歷克斯?!”他叫了聲。
“我在臥室裡呢。”阿歷克斯的聲音從屋裡響起。
“這麼早便準備休息了嗎?”陳安一邊用毛巾擦著頭髮一邊將木桶放回原來的角落。
“明天一早我還要前往皮革店工作,所以早點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工作。”阿歷克斯道。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陳安體諒道:“對了,我丟在桌子下面的衣服呢?”
“那身衣服啊?!我?guī)湍闳恿恕!卑v克斯聲音明顯一頓道。
“丟了嗎?那我可沒其他衣服穿了。”陳安糾結(jié)道。
“不用擔心,我這身衣服就給你,反正我還有其他多餘的衣服。”阿歷克斯道。
“阿歷克斯。”
“嗯?”
“你真是個好人啊!”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