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珍卻沒坐在劍上,她一人扇著翅膀在後方飛行,充當壓陣的。
翅膀的好處此時就體現出來了,完全不耗費靈氣,基本就是個體力活。要不是她趕時間,其實倒不介意飛個一年半載,藉此鍛鍊身子骨。
她心中很是羨慕長空的速度,即使是從旁邊路過,不使用靈氣,也能將一個金丹修士的靈氣罩給弄破。倘若沒注意他路過,會被掀出幾裡遠。
那還是沒使用翅膀,倘若使用原形,肯定更加威猛。
一千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山門口已經有俞凌的一名親傳弟子在迎接。
“俞曉冬,你師父可好?”
這名叫做俞曉冬的娃娃臉築基女修輕蹙著眉頭講道:“回洪師伯,師父他成日借酒澆愁,師伯您來了可得好好勸勸他?!?
洪天明心想,他哪裡會勸人,估計兩人坐到一起喝得爛醉如泥還差不多。
“你這孩子都長這麼大了,真是歲月不饒人??!”洪天明看了看俞曉冬說道。
俞曉冬跺了下腳,嬌嗔了一句,“洪師伯,我如今都築基許久了,已經五十八歲了,哪裡還是小孩子。”
洪天明呵呵一笑,“當初撿到你的時候,只有巴掌那麼大,還包著尿布呢。在師伯眼裡,你永遠都是個小娃娃?!?
他轉頭便對鍾珍說起俞曉冬的來歷。這位俞姑娘無父無母,纔不過幾個月大。寒冬臘月冬天裡竟然也沒凍死,渾身青紫被人丟在一間破廟裡。
雖然是個道修,可是俞凌卻有個逢廟必拜的性子。兩人還未進廟就覺察到有個孩子,因是冬日破曉十分,就給小女娃取個名字叫做“曉冬”。
查探出她有靈根便帶回來當個女兒養著。名爲師徒,其實說是父女也差不離了。只因俞曉冬與洪天明很是熟悉,便派遣她來迎接。
鍾珍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一事來。俞凌的弟子叫做俞曉冬,那他的師父是否也姓俞。從鬼見淵撿到那名叫做俞琛的女子屍體,難道竟然是俞凌的師父不成?
她閒閒地說道:“我也是無父無母。彷彿記得有個師父,可惜她也去世了,當時真是好生傷心。”
洪天明心想妖修的師父是人還是妖呢?
想起那位去世的俞師叔,他也十分傷感。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俞凌的師父當初也是這般將他給收養了,雖然是師父。卻是形同母子。”
“原來如此。。。母子。”
那麼俞凌的師父是一名女修,想必姓俞。
鍾珍沉思了一陣,本來打算往後有時間了再慢慢查探,想不到這麼容易就尋到了正主。倘若沒有料錯。看來在鬼見淵撿來的女修屍身,是俞凌的師父。
天玄宗有蹊蹺啊,顯然上頭有人知道修魔的事宜。
這事不難想清楚。俞琛的那位修魔的道侶也是天玄宗的人。此事俞琛從前應當不清楚,接到傳音符後??辞樾蝸K未貿貿然立刻前往,而是打聽了一番,得知了修魔的事,這才決定去殺了他。
她到底是同誰打聽的呢?
要麼是她自己的長輩,要麼就是道侶的長輩。
如此駭人聽聞的事,除了極其親近的人,定然不會隨便告知與旁人。
見到俞凌,鍾珍與洪天明都吃了一驚。
修仙之人的身子骨很好,如果沒有吃錯丹藥,或者修習一些邪派的功法,身上的肉絕對不會突然變多或者變少,幾百上千年都可能是一個模樣,看著讓人膩死。
然而俞凌卻是瘦了許多,並且一臉鬍子,渾身一股餿臭,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似的。
上次見他,鍾珍記得此人瞧著連三十都不到,如今卻看著總得快四十了。
修仙人的年齡很難講,築基早的人顯得年輕,再就是那些心境比較平和的人不容易變成老頭子老婆婆。
反之,那些心境不穩或者築基太晚的人,即使吃了駐顏的丹藥,臉上的老態卻瞞不了人,反而會顯得極其不協調。
一張滑嫩的臉上佈滿滄桑的歲月感,足可以活活嚇死人。
即便如此,女修們還是前赴後往各種丹藥上繼砸靈石,拼命駐顏。大部分男修們卻不怎麼講究,雖然對自己的老臉不滿意,可是更怕被人人家笑話他們老黃瓜刷綠漆裝嫩。
鍾珍在旁邊聽著洪天明笨嘴拙舌的說些安慰的話,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胡言亂語,透露了不少信息。
俞琛就是俞凌的師父,她已經確定了。
可是,她卻躊躇不已,不曉得該不該現在就告知她手裡有俞凌師父的屍首。
推己及人,鍾珍咬了咬牙,這人瞧著也太淒涼了。
從前見俞凌對那些在鬼見淵發瘋死去的人,面無表情毫不動容,她還以爲他是個心機十足,比蕭不凡還能藏事的無情之人。眼下看來,似乎過於武斷了,一個重視師恩,見廟就拜收養孤兒的人,能壞到哪裡去。
更何況還有俞琛這樣性情高潔的師父將他養大,應該是有些血性的。即使表面顯得無情,恐怕也是因爲修仙多年,見慣生死之故。
她將頭湊到兩個酒鬼的跟前,露出滿臉疑惑的表情,很鄭重地講道:“俞凌,洪天明,聽你們的口氣。。。我怎麼覺得自己從前撿的那具屍首,應當便是你師父啊!”
“什麼?”
聽了鍾珍的話,俞凌一個鯉魚翻身從軟榻上跳起來。他雖然有些醉意,可是金丹修士哪裡能真喝醉,就算想醉都醉不了。
做人就是這麼無奈悽慘,心情苦悶到極點,欲謀一醉而不得。
自從師父的命牌碎了,俞凌不是沒有想過去尋師父的蹤影。可是化神老祖師卻將他叫到跟前,交給他一枚玉簡。那是師父留下的玉簡,吩咐他無論發生什麼事,不可去尋人。
鍾珍見俞凌驚異地盯著她,不打算賣什麼關子,飛快地從平時不大使用的儲物環中取出一具上好的寒玉棺材。
棺材花了她不少靈石。這是沒法子的事情,本來就被陰氣侵蝕的身體,買個便宜貨來裝怕壞得更厲害了。
身體被包裹得很好,只露出一張臉,即使被腐蝕得有些面目全非,俞凌一眼就認出來了。
滾滾淚水如雨滴落,男人也有眼淚,只是未到落淚時。
此時,便是落淚的時候,如同母親一樣的師父去世,他終於得見她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