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是不想看到葉幼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不過顧家行事囂張，即使我出身鄉下，也能知道，葉錦東是不得不動顧家了。
只是沒想到，葉幼韻所受的刺激這樣大。
望著葉錦東深沉的眼眸，我心里也不好受，不由握緊他的手指。
這時候接近年關，二叔和三叔都從任上回來，孩子們也放寒假了，本來家里熱熱鬧鬧的，可是出了葉幼韻這個事，看得出大家興致都不高。
小孩子都不感大聲喧嘩，就連最小的葉馨，平日那般活潑，可現在也乖乖地跟著三嬸不吵不鬧的。
我輕聲對葉錦東道：“你別擔心，姑姑會沒事的。”
葉錦東閉了閉眼：“你先到樓上去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她。”
他的聲音是很柔和的，但是神色間不免帶了些疲憊。
望著他的背影，我很想追上去，和他一起去面對葉幼韻。
我很擔心他，但我也知道，此刻他肯定是不希望我跟過去的。
畢竟這件事涉及到她的姑姑，而他的內心里，一直是把她姑姑當做親生母親看待的。
若是等會葉幼韻又把我認成了顧安然，對我打罵，他夾在中間也會為難。
更重要的是，葉幼韻的狼狽，還有他的疲憊，都會被我看到。
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所有的苦和淚，我想他是希望他一個人承受的。
我聽了他的話，和幾個長輩打過招呼就回房間休息了。
但我卻一直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葉幼韻已經安靜下來，不知道是被葉錦東安撫了，還是被醫生打了鎮定劑。
我很想去看看，可是想到葉錦東，我又只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洗完澡，我就坐在床上等他回來。
但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出現。
正當我焦急得不行，準備去看看的時候，他終于回來了。
他臉上盡是倦意，哪有平日里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這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樣子。
我眼中的他一直都是運籌帷幄的，像是什么事情他都不放在眼里，什么事情都難不倒他，可是這一次他的臉上居然會出現這樣沮喪的表情。
我趕忙過去，輕聲問他：“怎么了？姑姑那邊出什么事了？”
他看到我，靜靜地望了我一會兒，然后帶上房門。
我有些不安，不知道葉幼韻的情況壞到了什么地步。
他卻忽然抱住我，抱得緊
緊的。
我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胸口，感覺骨頭到要碎了。
但我什么都沒說，雖然此時此刻，他的力道太大，弄疼了我，可我更心疼他。
也是，他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會不累呢。
一直以來，不管是我也好，還是他那些手下也好，都把他當做是靠山，是神祇一樣的存在。
就連葉爺爺和葉爸，我看得出來，對他也是很放心的，不然葉家整個家業，也不會交到他手里。
他足夠強大，足夠冷靜，足夠自持。
不管發生什么事，他總能穩穩當當地解決。
可是大家都忘了，他也會有煩惱，也會有憂愁，更會傷心。
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
孩子沒了，我傷心，我難受，我恨他。
他是孩子的父親，難道就不會傷心了嗎？
我回抱住他，輕輕地拍撫他的背：“沒事了……”
他現在一定非常脆弱，需要有人安慰。
我是他的妻子，自然是要為他分擔。
他親了親我的額頭，放開我，把我抱到床上：“怎么沒吹頭發？”
我愣了愣，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個。
剛剛因為在擔心他，所以也忘了把頭發弄干。
而且屋子里有暖氣，其實我覺得并不要緊。
他卻去浴室里拿了干毛巾，將我抱在懷里，默默地給我擦拭，然后再用吹風機給我吹干。
我不禁緊緊抱住他的腰。
他這樣的溫柔，我怎么能不心動，怎么可能不陷下去……
我們默默地互相抱了一會兒，他換了個姿勢，把我抱到腿上，說起了他小時候的事。
從前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我只知道他是葉幼韻一手把他帶大的。
如今他肯對我敞開心扉，對我應該也是有一絲感情的吧。
我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我記得三歲的時候，我媽媽的病情加重……她找了王媽，希望王媽能夠照顧我，照顧我爸……”
他聲音低低的，像是冬夜里偶爾吹過的寒風，清冷而彷徨。
原來王媽是葉媽媽安排的人，上次我看到葉爸和王媽牽手，還覺得訝異，現在我倒也能明白了。
估計是葉媽媽放心不下葉錦東，才千挑萬選找了王媽吧。
母愛當真是這世界上最厚重最深沉的感情。
我忍不住佩服葉媽媽。
想到葉錦東
從小就失去了她，我又忍不住心疼他。
失去媽媽，總歸是難受的。
雖然我媽性格不好，對我也不太好，可是我很清楚，在農村里，如果哪個孩子沒有媽，是會被欺負的。
我不由摸了摸葉錦東的臉，無聲地安慰他。
而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心情，抓著我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
“后來我媽去世了，我爸在部隊里，本來要帶著我和王媽一起隨軍的，是姑姑攔了下來。他怕我吃苦，也怕王媽不盡心的照顧我，就把我留了下來，王媽也就跟著留下來，沒去我爸那里。”
原來他那么小的時候，葉幼韻就帶著他了，難怪這么多年，他都容忍著葉幼韻。
“其實王媽對我還是很盡心盡力的，一直在照顧我。不過可能是因為血緣關系，我更細化姑姑。姑姑真的對我很好……從前她也有很多朋友，可是為了我，她一直待在家里……我也喜歡纏著她。”
葉錦東低頭，發現我正盯著他，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我能感覺得出，他的笑很寂寥。
他親了下我的臉頰：“你別難過，雖然我媽去世得早，但我爸和我媽的感情很好，家里待我也很好……我沒覺得難受……再說那時候我畢竟還小，很多事都不懂……我爸爸跟我說，我媽去旅游了，過一段日子就會回來，我信了很多年……”
他越是這樣說，我心里頭越難受，替他難受。
好在他當時年紀小，被葉爸這個善意的謊言糊弄住了，又有葉幼韻和王媽陪著，應該還是幸福的。
“那時候姑姑很喜歡我，她才二十歲，卻為我做起了媽媽，我的所有事情，都是她親力親為，我第一次上幼兒園，是她陪著去的，第一次去游樂園也是她陪我的……”
他慢慢地說著，似乎陷入了回憶里。
我能明白他。
在葉媽媽去世后，葉幼韻充當了媽媽的角色，他那時候應該是很依賴她吧。
我也能明白，為什么葉幼韻在做了那么多錯事，幫顧家掩蓋了那么多真相后，他還是愿意原諒她。
“我明白的……”我想了想，低聲說，“姑姑那時候對你來說，應該就是整個世界吧。”
他摟緊我，輕輕嗯一聲，接著說：“后來顧長青追求姑姑，那個時候我已經八歲了，可她還是一直把我帶在身邊，就連跟顧長青約會，她都放不下我，要不我帶著。”
像是想到什么，他笑了下，又說：“后來她跟顧長青結婚了，還把我帶去顧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