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我都沒有再睡著,而是在被窩裡緊緊地瑟縮著,即使已經被周圍的溫度熱的滿頭大汗,也不敢將腦袋探出來,生怕露出腦袋之後,會再次聽到那種讓人不舒服的哭聲。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模糊糊的,腦子也開始混沌不清,可是,那種莫名的恐懼卻依舊充斥在我的心裡,我不敢睡,也睡不著。
迷迷糊糊中,我彷彿聽到了一聲熟悉的響聲,可是因爲隔著一層被子,再加上我自己也的精神也不是很好,所以,我幾乎以爲這是我因爲太過疲憊而產生的幻覺了。我害怕極了,忍不住將身體縮的更緊。
可是,就在我剛剛安靜下來的一瞬間,我竟然聽到,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竟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不疾不徐,甚至有些故意放輕了,我渾身一涼,不由得猜測,難道是牆壁那邊的人過來了?
獨自待在這種地方,身上的能力也根本就無法使用,這種孤獨的無助感,讓此刻的我變得格外敏感,一絲絲細小的聲音,都會讓我的恐懼放大無數倍。
我聽著離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腦子裡開始“嗡嗡”作響,除了自己的心臟像是快要炸裂了一樣的跳動聲,我根本就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我不敢探出腦袋查看,更不能運行自己的能力來進行防衛,更加不能呼救,因爲我知道,現在,我的世界裡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而已,無論我再怎麼吶喊,季明修都不會過來救我。
我的身體幾乎僵住了,聽著外面的聲音,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輕微的動作會引起外面那個可怕的東西的注意,給自己帶來危險。
可是,就算我不動,那東西似乎也已經注意到我了,因爲,雖然不能使用能力,可是長期以來我被這種生活鍛煉出來的敏感度還是存在的,我分明可以感覺到,外面那東西已經走到我的身邊了!
我靜下心來自信一聽,果然,外面的腳步聲消失了!
就在我感到奇怪之際,一個什麼東西突然放在了我的身上!我依稀感覺到,那似乎是隻手。
我不由得想起了夢裡不斷拍打著窗玻璃的那兩隻血手,渾身發麻,因爲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一直血手覆在了我的身上,就算對方什麼都沒有做就離開了,我的身上也會留下一個讓人心驚的血手印。
無路可走,我只好費力的在被窩裡挪動著,用兩隻手抱住了腦袋。可是,放在我身上的那隻手卻依舊沒有要拿走的意思。
我幾乎要控制不住叫出聲音了,而就在這時,我卻突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聲音:“湮湮?”
剛剛頭腦發熱,我幾乎要拼盡全力將被子掀開跑出去跟外面的怪物殊死一搏了,所以,突然間聽到一陣聲音,我竟然有一絲不可置信,在原地僵持了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我自己的幻聽,還是外面真的有人來救我了。
就在我一直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一陣泛黃的光芒一下子照射在我的臉上,我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些符咒發出的光芒,下意識的就擡手去擋,可不出一分鐘,我卻忽然舉動周圍溫暖了不少。
“湮湮,你怎麼了?”
再次聽到了這個聲音,我終於確定下來,這確實是趙君行的聲音,並不是我的幻覺,我慢慢的放下了擡起來的兩隻手,適應著光明,一點點睜開了眼睛。果然,站在我面前的正是趙君行。
趙君行並沒有將我的被子徹底掀走,而是僅僅讓我露出了腦袋,我看到趙君行的樣子,險些一下子就哭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因爲折騰了一夜,我的臉色確實非常難看,趙君行只是看了我一眼,馬上就皺起了眉頭,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素未謀面的丈夫突然掀起了新娘的蓋頭,然後被蓋頭低下醜陋的新娘嚇到了一樣。
我慌慌張張的將被子蓋好,隨後才,馬上反應過來,我一晚上都是和衣而睡的,就算是趙君行看到了也不會有什麼,那我到底爲什麼要欲蓋彌彰呢!
我雙手撐著牀板,吃力的往上站起來,而趙君行見到這種情況,竟然連問都沒有用,就直接彎腰將我抱了一起來!
我坐在牀上,順勢將趙君行的手向後一推,這才匆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不好意思,我起晚了,我先去洗漱。”
說完我像瘋了一樣衝進了衛生間。
看著洗手間大鏡子上的自己,我這纔想起來,趙君行剛剛看到我的時候,臉上也帶著明顯的驚訝,這時我才知道,因爲害怕,我的臉上早就沒有了血色,鏡子裡,我的臉色蒼白的嚇人,就好像一個得了絕癥、命不久矣的病人一樣。
我掬起一把冷水,毫不猶豫地潑到了臉上,然後用自己冰涼的雙手不停地揉搓著臉頰,揉搓了好一會兒,直到冰涼的手已經有了溫度,這才停下來,看著鏡子,強迫自己扯起了嘴角。
可是,鏡子裡的我依舊面色蒼白,加上這個勉強的笑容,難看極了。
於是,我索性不笑了,收拾了一下,便走出了洗手間。
趙君行依舊等在外面,這回,他坐在椅子上,正在慢條斯理的喝著水,見我過來,馬上就遞過來了一杯水。
我木訥的接過水杯,卻沒有心情喝,只好重新放到了桌子上。擡頭見,卻發現趙君行正做出一副同情的樣子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不忍。
趙君行伸出手來,握住了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此時,我渾身無力,根本就沒有力氣去甩開他,只好任由他拉著,隨後對我說道:“湮湮,你安心住在這裡就好,別的事情都不要擔心好嗎?一切全都交給我就好了。”
面對這樣的趙君行,我不知應該做出什麼表情,只好愣愣的點了點頭,不過,我倒是沒有忘記昨天晚上的事情,趁著這個機會,我一把抓住了他握著我的手,趙君行的眼睛裡明顯閃過了一絲欣喜,隨後馬上冷靜了下來。
我抓緊時間問道:“昨天晚上你做什麼了?爲什麼我的隔壁會傳來那種奇怪的聲音?還是說,那些聲音都是被你們趙家殘忍殺害的無辜的靈魂?”
我注意到,趙君行的臉馬上就僵了一下,他慢慢的低了低頭,眼睛也不再看我,而是死死地盯著下面,就好像地上有什麼寶貴的東西一樣。
又過了好長的一段時間,趙君行依舊一言不發的低著頭,看起來,他似乎根本就沒有打算將事情告訴我。我有些索然無味,也開始變得不專心起來,眼神飄忽之間,我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注意到這種事情!
趙君行的一隻手還被我死死地抓在手裡,也許是因爲他覺得我不會輕易鬆開,所以一直抓著我的手也就放鬆了許多,可真是因爲這樣,我看到了他的指甲和一小塊指腹,真是,我竟然發現,趙君行的指腹上,竟然沾染了大片大片的鮮血!
我像是手捏到了燒水壺一樣,猛地一下就彈開了,並且忍不住往後瑟縮了一下,擡頭就看向了趙君行。
一個念頭出現在我的腦海裡,可是,出於對自己安全的考慮,我始終憋在肚子裡,很長時間都沒有說出來。
我一直知道趙君行這人不簡單,可我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趙君行的道行竟然有這麼深。也難怪,畢竟,他也是趙家的一份子,既然趙展可以用自己的血肉來餵食惡靈,虎父無犬子,趙君行做出多麼難以理解的事情,我也幾乎可以完全理解。我的兩隻手悄悄地垂了下來,死命的捏著凳子的邊緣,依靠手指骨節中那種痠麻的感覺來讓自己的保持清醒。
我多想讓自己勇敢的再多追問幾句,可是,趙君行現在的臉上佈滿了陰霾,心情似乎也很低落,而且,因爲這麼長時間的隔絕,我跟趙君行之間早就產生了罅隙,不管我再怎麼鼓勵自己,我都沒有勇氣多說出哪怕一句話了。
也許是因爲我的臉色更加嚇人了,趙君行的臉上又露出了一絲不忍的表情,他皺著眉頭看著我,朝我伸了伸手,似乎是想爲我整理一下頭髮。可是,因爲恐懼,我坐的理他很遠,他伸了伸手,發現自己夠不到,也就放棄了。
趙君行看我這副戒備的樣子,搖著頭苦笑了一聲,隨後說道:“湮湮,你還記得嗎?大一的時候,你作爲優秀學生代表上臺領獎,而我正是頒獎嘉賓,你下臺的時候,或許是因爲太緊張了,一腳就滑了下去,慌亂之間,我馬上過去拉你,還被你扯下了臺,其實,我從那個時候就已經記住你了……”
趙君行不停地說著那些有的沒的回憶,那種泰然自若的語氣就像是兩個熟人坐在一起閒話家常一樣,可是,我心裡清楚得很,我們現在根本就不是這些話所適合的場景,在這種壓抑的時候說這些曾經的回憶,只不過會讓過去與現在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讓人不自覺的開始思念過去。
我面無表情的看向了趙君行,而趙君行卻絲毫沒覺得我拂了他的面子,依舊滔滔不絕的講著我們大學時候的事情。
趙君行的語氣非常誠懇,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是劫持我的綁架者,而是一個跟同學侃侃而談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