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捏著賣身契,看了半響,陳嬤嬤不是陳嬤嬤,那原來那個去了哪里?又是什么時候被掉包的?
她一想到身邊侍候的人竟然被掉包而不自知,就有點毛骨悚然。
那蕭越手下跟蹤的那個還是陳嬤嬤嗎?
她把賣身契還給楊氏,等到只剩下她與黃芪時,吩咐黃芪給蕭越送信,告訴他這邊發現的情況。
本來她以為是家族里的人要下毒害她,卻沒想到事情越來越復雜,陳嬤嬤到底是誰派來的?
自己身邊還有這樣的人嗎?
她不想看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帶著懷疑,審視的目光,這樣的感覺很不好。
第二日,蕭越那邊就送了消息過來,表示已經知道了,人一直沒跟丟,會立即把人抓回來,審訊過后再告知顧念。
顧念想了想,讓黃芪告訴蕭越,她有話想問陳嬤嬤,讓蕭越審訊的時候一定要手下留情。
分家的事情一直膠在那里,顧世安這幾日一直早出晚歸,說辭是去衙門里走動任官的事情,隨著顧梁棟被參等等一系列發生的事情來看,顧念猜這些都是顧世安的手筆。
有一個孝順,但不愚孝的親爹感覺真的很不錯。
她前面幾世可沒有這樣一個爹,這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難道她是因為沒有碰上好爹才會一直重生,重生,重生嗎?
她搖搖頭,如果真的是這樣,希望這輩子她能得一個善終。
顧家最近事情多,顧慈縮在大房不出來,府里其他的姑娘顧念也不熟悉,顧世安不在家的時候她做的無非就是看書,作畫,和黃芪學醫這些常做的事情。
過了上元節,天氣慢慢的暖和起來,原本灰敗的花園也慢慢的回復了綠色,顧念帶著黃芪在花園里走了走,回到院子時覺得院子里安靜的不像話。
平時院子里怎么都會有打掃的小丫頭,婆子說笑的聲音,今日確是冷清的很。
然后她聽到父親住的正屋似乎有什么動靜。
顧世安回來只帶了幾個隨從,這幾日都被散出去辦事了,留了一個小廝在前院,而她只帶了黃芪和阿鏡,除了這些人正屋一般是不讓人進的,院子里打掃的小丫頭不可能不知道……
顧念皺了皺眉頭,慢慢的走近正屋,對身邊的黃芪說道,“你聽到里面有什么聲音嗎?府里有人養貓嗎?還是院里的小丫頭在里面打掃?”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恰好能讓里面的人聽清楚。
屋子里沒有一絲動靜,顧念心中更覺得不對勁,如果是灑掃的小丫頭為何出來回話?此時出來還不會罰她。
她正想再說的時候,院子里消失的小丫頭終于出現了一個,只見她跑過來,臉色發白的看著顧念,
“姑娘……您……你怎么這么快回來了?”
阿鏡搶白道,“主子什么時候回來還受你限制嗎?”
顧念則是轉身就上了臺階,面色沉沉的一把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屋子里肯定有人,還不是院子里的人。
這間屋子是爹爹和娘親住過的屋子,里面的陳設還保留著從前的模樣,就連娘親生前未做完的女紅都還擺在原來的位置。
可見父親是多么的懷念著娘,她回來的第一日,顧世安就嚴肅的和院子里當差的人說過,正屋除了他和自己任何人不準進!否則后果很嚴重。
當時顧世安的語氣很是嚴厲。
院子里的人不敢有那么個膽子進來。
顧念在外間找了一圈并沒有找到人,顧念眉頭緊皺,怒到,“滾出來?!?
剛剛過來問話的小丫頭進來怯生生的道,“姑娘……是……不是貓進來了。”
顧念面無表情的看了小丫頭一眼,小丫頭被她嚇的不敢再說話,顧念轉身朝內室走去,強忍著內心的暴怒,道,
“出去,這院子里的規矩你不知道嗎?這里是你能進來的?”
顧念在下人們中的印象一直是溫柔和善的,此刻卻是從未有個的嚴肅于冷厲。
小丫頭嚇的渾身發抖,連滾帶爬的走了出去,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在屋子里打量了一遍。
顧念也沒進內室,只是坐在外間的坑上,淡淡的對黃芪道,“去搜,每一處都給我仔細搜,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膽大包天的貓敢偷溜進來這里……”
呵呵,貓,什么貓?府里根本就沒人養貓,還有剛剛那個小丫鬟,分明就是詫異她怎么會如此之快的回來。
“黃芪,搜到了,不管是誰的貓,都給我亂棍打死,我給你做主。”顧念的話從牙縫里一個個的蹦了出來。
顧念的話戾氣滿滿,屋內的‘貓’也被嚇的抽氣一聲,黃芪聽到聲音直接竄進內室,頓時里面傳來女子的尖叫聲,之后就是黃芪手里提著一個人出來。
竟然是青青!
青青掙扎著要從黃芪的手中脫身,可她哪里是黃芪的對手,她停止掙扎,一臉尷尬的看著顧念,賠笑著道,“念念回來了啊,我就是……就是看看……對,看看?!?
她的話還沒說話,臉上就被顧念打了一巴掌,‘啪’的一聲,不僅青青楞住了,連黃芪都楞住了,手下意識的一松。
青青雖然比顧念大不了多少,但到底她是顧念的表姑,她沒想到顧念說打就打,她被抓出來之前,想過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顧念在顧世安那里告一狀,可她不怕,她有于老夫人護著。
她也想過顧念會罵她,可是沒想到顧念直接就是打。
青青捂著臉,胸口起伏,張嘴就要罵,可顧念接著又在她另一邊臉上甩了一巴掌。
“誰讓你進來的?誰給你的膽子進來的?給我滾出去。”顧念不是第一次扇人耳光,上次打顧慈的時候她還能控制住,可是今日她只想打爛青青的臉,所以又來了一巴掌。
青青到底是個成年人,她也想上前廝打顧念一通,到底還想著顧世安是疼愛顧念到骨子里的。
她厲聲道,“看你年紀小,我不和你一般見識,看來你果然和姑母說的那樣,一點禮數都沒有,長公主就是這樣教你打人的嗎?”
顧念并沒有手下留情,而是有多大力使多大力,這會青青的臉已經開始紅了起來,手指印分明。
“我是你表姑,我就有責任教導你,今天不教教你規矩,出去了丟的還是國公府的臉?!?
顧念嗤笑了一聲,反問道,
“你是誰?你也知道這里是國公府,姓顧!你姓什么?什么時候我輪到一個外三路的親戚來管教我了?
哦……”
顧念拉長音調,似笑非笑的道,“你想進顧家的門是吧?那也要看你能不能進,讓不讓你進!管教我?誰給你那么大的臉?”
青青被顧念說的一張臉紅了又白,兩邊的指印看起來更加的分明。
“誰給你的膽子敢來三房的院子?還敢進我爹娘的屋子?你做了什么?碰了什么?來了多久?以前可曾來過?
我爹是朝廷命官,你是不是奸細……”
顧念一連串的問題逼的青青臉皮都要掛不住,她不是不知道三房的規矩,于老夫人還特意提點過她。
可人就是這樣,越不讓做的事情越想去碰觸底線,她今日路過花園的時候看顧念和她的丫鬟都出去了。
而她又一直關注著顧世安的行蹤,早有門房的人來報說顧世安已經出門去了,她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就進來看了看。
青青并不笨,她不會一直讓顧念處于上風,顧念打了兩巴掌,這就是顧念的錯處,她揮開黃芪的手,抓著顧念的手就往外走,
“奸細?誰是奸細?你不是說我是外三路的親戚嗎?鬼才知道你院子里的規矩,我不過是好心過來看看你,你一言不合就打了我兩下,好,我管不料你是吧?
我倒要看看,姑母能不能管得了?
說起來是公主教養的,可還是如此的不知禮數,真是有娘生沒娘教的……”
“黃芪……”顧念氣的雙眼通紅,活了幾輩子,從來沒有如此的憤怒過!她尖利的喊了一聲黃芪,然后用力的推了一把青青,把她推到在地,踩了上去。
青青的丫鬟原本不知在何處躲著,此刻也沖了出來,見自家姑娘被顧念打了,連忙上前要拉開顧念,被黃芪一把給按住了。
顧念到底沒有怎么樣青青,而是踢了她幾腳,就停了下來。
青青被顧念推倒在地,地上是凹凸不平的鵝軟石,厚厚的冬衣蓋不住手臂,磕的火辣辣的疼,還有顧念踢的地方。
她抽著氣,爬了起來,可此時她還是隱忍著,
“你不是公主,你只是公主的外孫女而已,我今日就要看看,你這樣驕橫無禮,有沒有人管得了你!”
*
顧慈最近很郁悶,自從上次在大公主府她逃走到如今,原先很多所謂的手帕交都不和她來往了,只剩幾個地位還不如顧家的依然圍著她轉,不過,幸好的是,三公主還會理她。
她剛從外面回來,路過三房的時候,聽到里面傳來尖叫聲,走近一看,卻發現是青青和顧念在爭吵。
她愉悅的笑了起來,能看顧念的笑話,是她最開心的事情。
果不其然,只見顧慈上去,先給青青行禮,親密的叫了聲‘青姑姑’然后對顧念道,
“哎呀,表姑,你這臉上是怎么回事?”她驚訝道,然后看了看顧念,
“五妹妹,這就是你不對了,你知道祖母的意思了吧?表姑可是你將來的繼母,你怎么能打她呢?
你不是最懂事嗎?你不勸著三叔,怎么還跟著一起胡來?
你們三房如今也就你一個姑娘,瞧著怪冷清的,家里熱熱鬧鬧的才好。”
顧念樂了,一個兩個臉都那么大,真以為她是以前那個小可憐?她冷笑著看著顧慈,
“怎么?你在外面的臉還沒丟夠?如今一個隔房,未嫁的侄女竟然管起了叔叔的婚事?你羞不羞?。?
你那么要熱鬧,你讓大伯娶了表姑去啊,哦,我忘記了,大伯前些日子才剛剛納了新姨娘呢,
果然,你們大房是真的很熱鬧,是不是又要給你添個弟弟妹妹了?”
“三姐那么孝順,又喜歡熱鬧,不如多替大伯,大哥他們納多點姨娘啊,肯定時時刻刻都是熱熱鬧鬧的?!?
顧慈本想上來嘲諷顧念的,可沒想到被顧念給嘲諷了,一時間氣的臉色通紅,“等著看你怎么在后娘手下討生活。”
想了想,她又笑了起來,“表姑,我可以給你作證,是五妹不對?!?
青青得意的笑了笑,徑直往于老夫人的松鶴堂而去。
顧念承認今日確實是沖動了,但她不后悔,她相信父親肯定是能分出去的,與其畏畏縮縮的,還不如一下子撕擼開來。
畏縮忍讓也換不來好言好語,那還不如痛痛快快的來一場。
顧念見只有黃芪護在自己的身邊,沒看到阿鏡,黃芪上前來道,
“阿鏡去外院通知三爺留下來的人,姑娘別怕,三爺肯定會趕回來的,萬一不行,還有奴婢呢?!?
顧念沒有怕,青青既然想嫁進來,肯定就會尤其的關注三房,不可能不知道三房的規矩,可她還是如此的大膽來挑釁,那必然是受了于老夫人的授意。
而且,她說會有人管教她,府里能管教她的除了父親,就是于老夫人。
于老夫人把控著府里的一切,在內宅沒有人違抗于老夫人的威嚴,今日偏偏顧世安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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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哂笑,于老太太幾次想要懲治她都沒有成功,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樣的花樣。
不過也好,借著這次機會,也可以推動著分家的進程。
青青此刻面容猙獰,顧念那日諷刺她不漂亮的言語猶如在耳,沒有女人愿意聽到別人說自己不漂亮,尤其那個人還是自己討厭的人。
她看著那張和靜寧郡主相似的臉,心中一陣厭惡,她一定要嫁給顧世安,然后和顧世安生很多的孩子,她要讓顧念再也笑不出來。
于老夫人對于青青和顧念的事情一點也沒有驚訝。
她抬了抬眼皮,看了看顧念,然后轉道青青的身上,
“臉怎么了?”
青青臉上的兩個巴掌印還是很明顯的,她聽到于老夫人的問話,頓時委屈道,
“姑母,我不過是去三房看看五姑娘,沒想到她……她一言不合就打了我兩巴掌,我是不是她的長輩啊?我被個小輩打了,以后還怎么做人啊?還不如死了算了。”
于老夫人臉色冷了下來,不管青青將來能不能做三房的主母,可到底她是顧念的表姑,她眼神冰冷的看著顧念,
“你表姑說的可是真的?”
顧念沒有辯解,無論說什么,于老夫人只要抓著她打人的事情,就可以挑出一百根刺來,
她淡淡的道,
“表姑,你舍得死嗎?你要舍得,現在就去死,沒人攔著你嘛,要想不出怎么個死法,我幫你想。
上吊?不好,舌頭伸的太長,不好看。
撞墻?更不好,會出血,有傷口。
毒藥?這個好像可以?只是面容猙獰了點,和你現在很想。”
青青聽的羞憤欲死,捂著臉抽泣,于老夫人聽的面色鐵青,她拍了下桌子,“你這是什么態度?你就這樣和長輩說話嗎?”
“老夫人,我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三房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我爹娘的屋子是絕對不允許旁人進去的,我爹剛從外面回來,定然帶了很多的公文,我懷疑表姑是奸細?!?
顧念緩緩道。
于老夫人心中不由得罵了青青一句‘愚蠢’,要進去就別被人抓住,那屋子就算老三不在,她也不敢進去。
“你表姑不是國公府的人,情有可原,倒是你,小小年紀,怎么就不學好,對長輩動手?你表姑有個不是,你不會和我說嗎?
長公主果然教導的好,一個長輩到你這里就是隨打隨罵了?是不是下次你連我都要打了?”
于老夫人恨死了靜寧郡主,就是從她開始,顧世安才一步步的開始不聽她的話,當初老國公還在的時候,不是也想老三續弦嗎?青青當初他也是過目了的,那個時候就想著把青青嫁給老三。
奈何老三一出去就是這么多年,才蹉跎到如今。
于老夫人道,“和你表姑道歉。”
顧念站在那里,她為什么要道歉,“老夫人,我與父親都不在,表姑就算想要過去探望,難道不應該先派個人去通傳一聲?好,就算她不通傳,見我們不在,她作為一個外人,難道不應該在外面等著嗎?
她那樣偷偷摸摸的進去正屋,誰知道她做什么呢?我沒把她扭送到官府已經是看著您的面子了?!?
于老夫人目光深沉的看著顧念,什么時候她變的這么通透了?萬一她把那件事情和老三說怎么辦?
一瞬間,于老夫人心頭涌上殺意,當初就不該留著她。
黃芪是在暗衛營里摸爬出來的,自然感受到了于老夫人身上的殺意,她下意識的動了一下,靠近顧念。
顧念不知道,她見于老夫人沒說話,思忖了下,也不管青青還在場,道,
“老夫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對于爹爹續弦,我是不反對的?!?
于老夫人動了動,看向顧念,臉色緩和了很多,“你說的是真的?”
顧念點頭,“自然,我又不是說謊精,自然是有一說一,我也心疼爹爹孤身一人,身邊沒個人噓寒問暖的,若能有個賢惠的人照料父親,我樂見其成。”
這是于老夫人在顧念嘴里聽到的最順耳的話,雖然她還懷疑顧念說的真假,但是也笑著對青青道,“你看,說了讓你好好的和小五相處吧,她是個懂事的孩子,以后要去,先讓人通報一聲?!?
“老夫人,我想您誤會了,爹爹續弦的人選可以是任何一個人,卻不能是她!”顧念指著青青,看著她的臉色變了又變。
于老夫人也是愣住了,顧念繼續道,“您覺得以表姑的身份,見識,秉性,能做得了三房的主母嗎?她還沒進門呢,就擺出了這番姿態?!?
言下之意就是青青的身份太低,不配做顧世安的續弦,替自己的爹委屈。
于老夫人瞪了一眼顧念,道,“你表姑也不差?!?
顧念直直的回到,“沒覺得好到哪里去?!?
其實青青到底是什么人,再沒人比于老夫人更清楚了,她看上青青不過就是青青能夠任她拿捏。
*
顧世安在外頭辦好事情,高高興興的提著顧念最喜歡的點心,沒想到一進府就看到阿鏡正焦急的伸長脖子四處探看。
他聽阿鏡說的,頓時一張俊美的臉變的猙獰扭曲,聽到青青竟然進了內室,那是怒火中燒。
他扔下阿鏡,飛快的往松鶴堂去,進到松鶴堂,見到女兒垂手站立在那里,面色如常,他松了一口氣。
于老夫人面色不好的看著顧世安,冷淡的道,“回來的倒是快?!?
顧世安擋在顧念的前面,“娘,念念要有什么不對,你和我說就好,我會教導她的?!?
他不由得后悔,應該多留兩個人在府里的,還是得盡快搬出去才行。
于老夫人道,“教導?你不要縱容她就好了。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嗎?她把青青給打了,這是一個小輩該做的事情嗎?”
顧世安看也沒看青青,而是抬起顧念的手,問,“你手痛不痛?細皮嫩肉的,下次不要自己直接動手,身邊的丫鬟干什么用的?吩咐她們就行了?!?
顧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道,“不痛,爹爹別擔心?!?
青青一幅快要昏倒的樣子,于老夫人則是氣的差點又扔出一個茶盞,卻聽顧世安看著她說,
“娘,我再說一遍,我不會續弦,這輩子都不會再續弦!”
于老夫人怒氣攻心,捂著胸口喘氣,嚇的她身邊的嬤嬤連忙上來幫她順氣。
“我沒有你這個兒子!”她咬牙切齒道。
顧世安不為所動,他確實不像母親的孩子,他笑了笑,“沒有就沒有吧,你不認我,但我會孝敬你的。”
“三房的子嗣怎么辦?以后你的香火供在哪里?你怎么有臉去見你死去的父親?”
于老夫人緩過氣來問道。
“父親?我是他教導出來的,他會理解我的,至于子嗣,念念的血脈就是我的血脈,大不了等念念多生兩個,其中一個讓他姓顧就好了。
再說,顧家不是還有其他的兄弟嗎?怎么就斷在我這里了?”
于老夫人瞠目結舌,她知道老三是個離經叛道的,否則也不會為了躲避家里的人追著他續弦,而在外面一躲就是十幾年,連孩子都能丟下。可沒想到他會如此的瘋狂。
真的是瘋了!瘋了!
她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話,“如果小五生不出孩子呢?如果她沒嫁人就死了呢?”
顧世安道,“那也沒關系,斷了也就斷了,我最在乎的人都已經死了,還管我自己死后如何?天崩地裂,洪水滔天都與我無關了!”
他無視于老夫人的臉色,看向一邊的青青,“你已經這樣大了,你不要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你也聽到我剛剛說的了,還有,如果舅舅家缺銀子養女兒,等我分家了,可以送一點過去,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青青淚流滿面,道,“表哥,我就是喜歡你不行嗎?我以后和念念好好相處?!?
“你我表兄妹一場,我留點情面給你,你就好好收著,你喜歡我?你的喜歡關我什么事?每一個喜歡我的人,我都要收了,那我顧世安成什么了?垃圾堆積處嗎?”
青青以為顧念的嘴已經很毒了,沒想到顧世安的更毒,垃圾?她是垃圾?
她臉色蒼白的看向顧世安,她定要顧世安為今日說的話后悔!
顧世安上一刻還是面無表情的看著青青,到了顧念這里,馬上笑了起來,溫煦的如春日的陽光,“你回去收拾東西,爹和你祖母有話說。”
顧念乖巧的點點頭,出去了。
顧世安在后面看著女兒的背影,他家念念這么的乖巧,可人,為什么娘他們就不喜歡呢?
等到顧念走了出去,顧世安看著于老夫人,道,
“娘,分家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
于老夫人道,“我已經告訴過你,要分家,除非我死!”
顧世安笑了笑,“可別,我頭小,戴不起逼死母親這頂帽子,分出去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念念,我依然會孝順你,我的俸祿也交給你。如何?
不過,家中的產業還是要分一分的?!?
“你不是說不要家里的產業嗎?”于老夫人順口接到。
顧世安道,“我開始是不想要產業的,可是娘不是不讓我分嗎?我想了想,大概是娘覺得我一分錢不要就分出去,日子會過不下去,那我當然要體諒母親的好意,是吧。
所以,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分一點好了。這幾天我已經看過家里的鋪子,莊子,當然,家里的現銀都在您這里,您要分點給我也是可以的,不分也沒關系?!?
接著顧世安巴拉巴拉把顧家的產業一分為二,再又分了三分,他要什么,不要什么都說了出來。
末了,又從懷里掏出一份文書,上面寫著他說的那些東西,對于老夫人道,“我文書已經立好了,已經找了族老們簽字做見證,這里,只差娘的簽字了?!?
于老夫人如木雕泥塑一般,坐在上首,不發一言,臉色青的幾乎不似人色,她生平第一次,覺得束手無策了。
她知道,自己兒子的這番作態,完全就是不顧一切,連族老都認同了,他怎么不去找皇帝下旨意???
這個孽障。
她喘著氣,死死的看著眼前面容熟悉,卻無比陌生的男子,仿佛又看到了他當年為了娶靜寧郡主,那倔強的跪在老國公面前的樣子,她知道這次,不分不行了。
*
顧念聽從顧世安的吩咐,出了松鶴堂,她拉過阿鏡,使了個顏色,阿鏡頓時會意過來,轉身去了松鶴堂正屋邊上的茶室,拉著里面的奉茶丫頭說起話來。
晚間顧世安才回來,見顧念坐在那里等他,笑著上前道,“東西收拾的如何了?”
顧念從前對于父親的疏于照顧怨念還是很大的,可是這段時間,尤其是今天,她真的是驚呆了,甚至有了一絲崇拜的心。
不管以前如何,他如今是真的在努力,努力給她一個好的生活環境,明明她已經十七,隨時都有可能出嫁的。
顧念喃喃的問,“爹,女兒要真的活不到生孩子呢?”
顧世安以為顧念是在試探她,道,“父親不是說了,沒關系,反正你和你娘都不在了,爹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
顧念想要將自己中毒的事情告訴他,可是,話語在舌尖轉了幾個圈,還是沒說出來,這對顧世安肯定是一個大的打擊。
顧世安見顧念愣在那里,摸摸她的頭,“你可一定要爭氣啊,以后多生幾個孩子,父親一定幫你好好的教導他?!?
顧念哽著喉嚨道,“難道其他的你就不管了啊?!?
顧世安笑了,“那不是怕你夫婿不高興嗎?”
“不高興我們就不要他?!?
“好,那爹可要好好的給你找個聽話的夫婿。唉,我閨女這么好,也不知道便宜哪個臭小子了?!?
*
之后,傳來的消息就是好消息,于老夫人終于同意分家了,因為二房,四房也跟著去了松鶴堂,說要分出去。
顧梁棟對于弟弟們很失望,還勸二房,四房,
“老三分出去,是因為他女兒已經有了好歸宿,可你們呢?你們在國公府,你們的女兒就還是國公府的姑娘,說親還能往高了說,一旦離開公府,可就不好說了?!?
這番話并沒有打動兩房的人,還是執意要分了出去。
不過,最后的結果是三房一房搬出去,二房,四房還在府里住著,只是人情往來,以后自己做主,吃住用行全部自理。
家里的產業分配是功勛田不變,祖業不動,國公府不動,其余產業一分為二,長房拿一半,其余三房均分另外一半。
于老夫人還想探一下顧世安的底,當初他敢說不要一分錢就分出去,那畢竟是有后招的,一定要查顧世安的底,可是查來查去,顧世安名下一點產業也無,真的是一清二白。
于老夫人悻悻作罷。
她看著顧世安,“我如你的愿分你出去,只是,你的二哥,四弟都還在府里住著,你如今在授官的關鍵時刻,我就不信,你的那不敬不孝的名聲還能讓你得個好官。”
她等著顧世安來求她,讓他搬回來。
顧世安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只是,分家的第二日,皇上竟然派人過來,過問顧家分家的事情,這讓于老夫人一臉的怨懟。
顧家這么多年漸漸沒落,不受帝王關注,可她沒想到一關注,就是關注分家的事情,她臉上火辣辣的,
憤恨的看了一眼顧世安。
永平帝派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蕭越,蕭越是坐著軟轎來顧家的,慢悠悠的下了轎子,慢悠悠的坐在上首,手指頭在桌面叩了口,然后慢悠悠的道,
“皇上聽說顧指揮使要分出去,就讓我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皇上賜了一棟宅子……”
顧家的人簡直聽不懂蕭越的話了,顧指揮使?顧家只有一個國公爺,還有兩個在六部做堂官的兄弟,哪里有顧指揮使?
這個晉王殿下莫不是走錯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