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在南京,今天煙雨迷濛,上午十點,防空警報長鳴。勿忘國恥!勿忘國恥!勿忘國恥!——
丹丹爬了起來,揉了揉被自己的腦袋壓得生疼的胳膊,猶自睡眼朦朧,又叫了一聲:“師弟,你在幹甚麼呀,停船,停船,我要上岸噓噓……”
原來這位強悍的小妞,竟然還在睡夢之中,她的睡夢之中,還在嚓嚓河的桃木船或是小木筏上。
一句強大的“我要上岸噓噓”,把玄河震驚住了。
他從那玄妙的境界之中,猛地被拉了出來。
所有奔涌到腰後玄淵的武道靈氣,猛然滯住,繼而回流,好似一團(tuán)氣爆,在即將澎湃開來,綻放出絢麗的光華之前,突然被一根狠厲的手指,戳得四分五裂。
玄河站立當(dāng)場,身周的一切氣息,突然膨爆開來。
他持槍佇立,身週三丈之內(nèi)的地面,炸出了巨大的環(huán)形深坑。
丹丹終於被驚醒了,她啊呀驚呼一聲,大叫道:“師弟,你在幹甚麼?”
玄河的面色,是一片怪異的紅潤,這是在突破境界的極限之時,被生生地壓制回來帶來的結(jié)果,氣血逆反,經(jīng)脈竅穴都受到了不小的震盪。
若非他的所有正經(jīng)主脈,所有竅穴,都可以修煉,而只是尋常的武者,這一股龐然的武道靈氣倒衝,足可以使得他經(jīng)脈斷碎,竅穴摧毀,不死也要成爲(wèi)廢人。
這也是爲(wèi)什麼很多修煉之人,無論是武者還是靈武者,每當(dāng)準(zhǔn)備衝關(guān),突破一個境界的時候,都會選擇閉關(guān),隱世,或是密室,或是深山老林,就是這個緣故。
尤其是這種一個大境界到另一個大境界的突破,尤其危險。
上一次險些突破進(jìn)入武師境界時,是因爲(wèi)正在一場激烈的挑戰(zhàn)之中,無法收手,而不得不主動停止,而這一次,在不斷地厚積薄發(fā),提高領(lǐng)悟之後,再度面臨這一關(guān)口,原本足可以一舉突破,甚至是達(dá)到不止一品武師的境界,卻因爲(wèi)丹丹而被迫中止。
這一次是被迫,危險更甚十倍不止,若非是玄河的異於常人,這種中止只怕就要變成終止了。
顯然,嶽山,大柱子等人對此心知肚明。
只有險些釀造大禍的丹丹猶自不知。
玄河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個小惡魔抓過來,狠狠地揍一通屁股。
“丹丹。”玄河儘量保證自己心平氣和,但是卻無論如何也保持不住。
丹丹左顧右盼,發(fā)現(xiàn)師父和大柱子他們的神色都有些奇異,又見玄河面色冷厲,帶著一股叫做憤怒的情緒,以及有一種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小姑娘心頭上有些惴惴,不安地道:“師弟,你……你怎麼了。”
玄河以一種噬人的目光瞪著她,握緊落日槍的手掌都在劇烈地顫抖,從而致使整個身軀都在憤怒的顫慄之中。
不過,在他強大的剋制力之下,這種憤怒很快就被壓服了下去。
手上一揮,按在腰間,落日槍已被收回虛空袋之中,他衝丹丹揮了揮手,示意她過來。
嶽山微微一笑,即爲(wèi)玄河失去這一次機(jī)會而遺憾,也爲(wèi)他如此強悍的心志而欣慰。大柱子等人暗暗吃驚,也不說話,大柱子把手一揮:“看個球,睡覺!”
於是乎,衆(zhòng)人繼續(xù)睡覺,只有玄河一步一步地向著嚓嚓河的驚濤拍岸走去。
丹丹仍舊有些膽顫心驚,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當(dāng)看到那巨大的深坑時,禁不住吐了吐小舌頭,一臉怕怕的小模樣。
玄河在河谷的泥灘岸邊坐下,靜默地調(diào)息著自己體內(nèi)的武道靈氣,使之歸復(fù)自如,從突破失敗之後的劇烈攢動之中平復(fù)下來。
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隨著那大河滔滔的韻律,他終於將氣息平復(fù)下來的時候,驀然睜開雙眼,丹丹正坐在他身邊,雙肘支撐在自己的雙膝之上,手托腮,仰著小臉看他。
見到玄河終於睜開雙眼,丹丹驚喜又帶愧疚說道:“師弟,我是不是害你突破境界失敗了,你沒事了吧?”
抱元守氣,氣沉玄淵。
玄河守住了手,沒好氣道:“你竟然知道。”
小姑娘略顯羞澀說道:“人家不是故意的啦。”
玄河對於她出乎意料的聽話馴服感到驚異,但是還沒有來得及驚喜,就被她的下一句話擊倒。
丹丹促著小瓊鼻,驕傲說道:“不過麼,你就算是突破了那個甚麼武師的境界,人家還是能夠打敗你。”
“你——”玄河哭笑不得,“快點去睡覺,明天差不多就能夠回到你家了。”
提到回家,丹丹顯然更加興奮了,哪裡還有半分要睡覺的意思:“唔,好想我的小咪咪呀,不知道它怎麼樣了呢,嗯,要去抓莫可多多的鬍子,唔唔唔……”
玄河忍俊不禁:“你的小咪咪是甚麼?靈寵?”
他依稀記得,丹丹曾經(jīng)說過,小咪咪是她的靈寵。
丹丹點頭笑道:“嗯,人家的小咪咪很厲害噢,連大柱子都打不過它,嗯,師弟你就更不行啦。”
玄河牙關(guān)倒吸冷氣,真像如青火虯獅那般跳起來大吼一聲:“怎麼不行,老子當(dāng)然行。”
似乎,丹丹不管見到甚至是提到甚麼,都樂意於和他比較一番,並且爲(wèi)得出“師弟打不過”的結(jié)果而沾沾自喜。
當(dāng)然,當(dāng)玄河把對手幹掉之後,她會更加興奮。
玄河受夠了這個小惡魔的這種思維,怒道:“你不是要噓噓麼,去過了沒有?”
丹丹張圓了小嘴,似乎終於想起來了一樣,望了一眼河谷泥灘之後那一片黑浚浚的密林:“沒有,人家不敢。”
玄河二話不說,起身就走,丹丹連忙也爬起來,拍了拍自己的小屁股,跟在後面。
玄河從虛空袋之中將靈器長刀取出,擎在手中,一直走到那密林之前,揮刀之間,刀光嚯嚯,就掃開了一片低矮叢生的草木,又看了兩眼,確定安全,這纔回頭說道:“快點。”
丹丹唔唔賊笑了兩聲,才矮著小身子從他腋下穿過,回頭叫到:“你走開啦走開啦。”
玄河依言走開幾步,守在一旁。
等了片刻,玄河已經(jīng)不耐煩的時候,那亂草之中伸出了一顆小腦袋,一張小臉在黑暗之中猶現(xiàn)紅潤:“師弟,你走遠(yuǎn)一點點啦,人家噓不出來……”
“你——”玄河選擇敗退,再次退開幾步。
玄七少爺眼觀鼻,鼻觀心,忽然覺得自己真是他孃的王八蛋,那不過是個和妹妹一般大小的小姑娘,竟然也能生出點遐思,於是立刻便氣正心平,擡頭挺胸,目光平視前方。
他伸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地拍擊了一下,以示驚醒。
一掌之下,慘呼發(fā)生了。
慘叫一聲的不是玄河,是灌木草叢之中的丹丹。
“啊呀——”
這一聲穿雲(yún)裂石,好似兩片尖銳的兵刃交錯而過,刺人耳鼓,簡直令人髮指。
玄河短暫的驚愕之後,忽然升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難道又是一隻靈石像?”
他的動作卻絲毫不遲疑,猛地就竄了出去,迎頭就將提著粉紅色小褲子的丹丹接在懷中,忍受著她猶然未止的尖叫,想也不想,向著丹丹身後黑乎乎的草叢灌木就是一刀劈斬出去!
武道靈罡刀芒劈入亂草灌木之中,一陣喀喇聲響,並沒有預(yù)料之中的靈獸吼叫。
這時,大柱子等人不幸地再次從睡眠之中被驚醒了過來,聽見了丹丹持久而尖利的尖叫,已經(jīng)暴衝了過來。
他們看到的是提刀的玄河,和在他懷中手按腰間提著小褲子,一臉花容失色的丹丹。
好吧,玄河知道自己被誤會了,在大柱子等人發(fā)飆狂怒齊齊出手將他轟殺至渣之前,趕緊問道:“丹丹,你怎麼了,甚麼東西驚到你了?”
丹丹顫顫巍巍地把深埋著的小腦袋探了出來,連忙束緊了自己的小褲子,顧不得羞怯,顫聲說道:“是蟲子,唔,蟲子……它咬人家,唔,師弟救命呀……”
“蟲子?”玄河和大柱子等人的腦子全部立即糨糊了。
“蟲子?咬人?”玄河澀聲問道,“丹丹,你被蟲子咬到了,哪裡?”
大柱子等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靈域之中,地域廣闊,物種奇異,尤其是這種荒野曠地,叢林大澤等地,到處都是各種奇異的靈獸,而一旦涉及到一些昆蟲,極有可能具有強烈的毒性!
這很容易理解,微小的蟲豸,在靈域這種靈獸遍及的地方,能夠生存,必然擁有自我的保護(hù)能力,毒,顯然就是一種最好的辦法。
玄河立刻也明白了過來,差點就叫出了聲,讓丹丹快點脫下褲子讓他看看。
幸好他看到了嶽山也已經(jīng)走了過來,連忙叫到:“師父,丹丹被蟲子咬了,你快看看有沒有毒。”
這麼棘手的事情,還是交給師父來解決好了。
嶽山不驚反笑,幾步走來,卻沒有回答玄河,而是快步地越過衆(zhòng)人,走到被玄河亂刀劈開的草叢前,蹲身下去,起身時,右手兩指之間已經(jīng)捏住了一種昆蟲。
這種黑色甲殼類昆蟲,黑色甲殼之下,隱隱的有晶瑩光澤流溢出來,體形約莫一指長短,腹下是密密麻麻的長足,頭部生有兩支鋒銳的螯鉗,正在不斷地開合。
只要一看,就知道,這種昆蟲必然有著強大的咬合力,丹丹被咬了,必然受傷不淺。
玄河連忙問道:“師父,有毒嗎?”
嶽山微笑不答,只道:“老夫?qū)δ切〇|西沒有興趣,火靈部落的小子們,你們發(fā)達(dá)了。”
玄河和丹丹一臉莫名,然而大柱子等人看著嶽山手上捏住的黑色昆蟲,眼中卻越來越亮,直到熾烈得如同一輪一輪小小的太陽在放射火光。
“噬晶蟲!他孃的,幹他個球的,老子發(fā)達(dá)了,真的發(fā)達(dá)了!”大柱子和玏炎大山等人發(fā)了瘋一樣地狂叫著,隨即大柱子連忙叫道:“退,退,快點退,這種東西會很多,先引出來再說。”
他話音剛落,那叢林之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之中,已經(jīng)有一點一點暗暗的晶芒閃爍而出,轉(zhuǎn)眼之間,就成汪洋大海之勢。
大柱子等人掉頭就跑,連嶽山都不例外,玄河把丹丹一抱,也撒腿就跑。
身後,是一大片無窮無盡的昆蟲之潮,像金屬的鐵流在奔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