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道長？”聽到這話，別說韓愈，韓湘子的臉色都爲之一變，畢竟韓愈此生最恨的，便是那些貪官污吏，就連韓愈自己如今長時間不得志，也和那些奸吝之輩脫不了關係，這時間最大的侮辱，便是將一個人和他最厭惡的人並在一起，蘇星玄這話，不可謂不重。

看到韓湘子著急的樣子，蘇星玄卻是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稍安勿躁，韓湘子見狀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麼。

另一邊，韓愈見蘇星玄將他和那些貪官污吏相比，頓時氣的臉色通紅，渾身發抖，一雙清明的眸子幾乎充血，指著蘇星玄的手不斷的顫抖，“你，你怎麼敢，你怎麼敢把老夫和那些貪官污吏相提並論，你，你。”

看著韓愈氣的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蘇星玄聞言說道，“哼，難道貧道說錯了嗎？方纔韓湘子問你，國君修道的事情，大人爲何說國君不可修道，難道國君真的不可以修道嗎？大人方纔回答的時候，不過是把當今聖上代入其中了吧。”

“所謂國君不可修道，不過是因爲國君昏聵，將修仙問道變成了長生不老的幻象罷了，若是仙家不過是這等心性，又如何受得起衆生膜拜，衆生供奉，又何須多年苦修。”

“以貧道看，這天下間，最應該修道的，反倒是國君，國君身爲天子，一國之主，可以說，天下安寧，盡在國君的一念思量，國君修道，方知天下之廣博，衆生之疾苦，天道之浩大，才能明悟己身責任，爲衆生表率，天才方能清明一片。”

“同樣的，官員修道，方知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因果循環，便知清明吏治，則天下安寧。”

“衆生百姓修道，一心向佛，取之有道，適可而止，天地方能祥和安泰，大人不明白何爲修道成仙，便以那些江湖騙子的行徑去想韓湘子，你說韓湘子不孝，貧道倒要問問，大人可曾慈愛，此舉，可算是理智的做法嗎？”

聽到這話，韓愈的臉色變了又變，想要開口反駁，卻無法說出口，畢竟若真的如蘇星玄所言，衆生修正道的話，天下不可能不安定，反駁的話，就是說韓湘子修的不是正道，正所謂知子莫若父，韓愈雖然不是韓湘子的父親，可是二十年的情分怕是比父子還要親切，如何不知道韓湘子是什麼樣的人，雖然他不喜歡韓湘子，卻也知道，韓湘子修道的話，修的一定是正道。

看到這一幕，蘇星玄知道，韓愈其實已經差不多被自己說服了，至少在道理的層面是這樣，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在他的心裡加上一把火了。

當即，蘇星玄的語氣平緩下來，緩緩的說道，“韓大人，貧道也知道，正所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大人不是排斥仙神，排斥佛道嗎？那貧道就讓大人看看，若是天地之間真的沒有了仙神佛道，又是何等的光景。”

說著蘇星玄手中拂塵一揮，便見天地恍然一變，天地無神，萬物人爲尊，人自認天地之主，凌駕衆生之上，獅子撲兔，當以果腹之慾，獅存萬年，兔存萬年，人起殺念，濫捕濫殺，百年之間，萬獸凋零，天地崩壞，青山綠水不再，奇形怪狀，獸長四目，鳥生五足，人皆私語，路有偷，家有盜，男絕義，女無情，老不慈，少不孝，官不清，吏不明，富不仁，貴不尊，所謂仁孝禮儀，皆在泥垢之中，所謂忠孝廉恥，盡在縹緲夢裡。

看著這樣的一幕一幕，堪稱仁孝典範的韓愈雙目瞠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他不明白，爲什麼那一個個都是富有學識之輩，卻能做出那街邊屠夫都做不出來的事情，那些事情，他簡直想都不敢想，卻都是切切實實的發生在他的眼前。

半晌，蘇星玄的拂塵輕抖，所有的一切都消散一空，面前還是熟悉的韓家，還是熟悉的夫人和韓湘子，可是韓愈卻是整個一個恍如隔世的樣子，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好半晌的功夫，韓愈纔回過神，看向蘇星玄，乾涸的嗓子好似好幾天沒有喝水一樣，沙啞的好似砂紙在牆上擦一樣，“蘇道長，那，那一切，都，都是真的嗎？”

見狀，蘇星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若是可以，貧道也希望那是假的，可是孰真孰假，以韓大人的聰慧，想必不會猜不到嗎？人無敬畏，僅憑本心，大人以爲，事情會不會變成那般模樣？還是大人已經知道了，卻不願意接受那個答案。”

聽到這話，韓愈沉默了半晌，隨後一句話也不說，轉身便朝房間走去，看到這一幕，韓湘子不由有些擔心，就要追上去，蘇星玄見狀卻是一把拉住了他，搖了搖頭道，“好了湘子，你叔父受到的衝擊有些大，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也是自然，你不要去打擾他，讓他自己好好想想吧，以貧道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叔父應該不會阻攔你去修仙問道了。”

“此言當真？”聽到這話，韓湘子頓時一喜，隨即想到韓愈那般失魂落魄，好似世界崩塌一般的模樣，卻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臉上掛著一絲擔憂的說道，看向蘇星玄說道，“不過蘇道長，你到底給我的叔父看了些什麼啊？爲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

蘇星玄聞言微微一愣，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暗道我能給他看什麼，不過是看看在毫無敬畏的萬物之靈究竟可以墮落到何等的地步罷了。

只見蘇星玄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不過是讓他看了仙神不存，佛道不生的世界的冰山一角罷了，你叔父是個難得的自律之人，在當即世界，都如此剛正不阿，猶如生在濁世一般，而那個世界，比之如今卻是要昏暗的更多幾分，他又如何看的下去，多少有些難以接受罷了，沒事的，等他想通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