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后殮師都應該姓東山?”胡順唐看著東山孝問。
東山孝搖頭:“關于在你們那里發(fā)生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全都是張增海告訴我,我再轉(zhuǎn)述給你的,而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神讓張增海去天墓,讓他來到這里,又讓他轉(zhuǎn)述給我,再由我轉(zhuǎn)述給你,這都是神早已安排好的?!?
神?就是那個神廟中的神像嗎?也就是那個曾經(jīng)占據(jù)了莎莉身體的家伙,那個如今躺在鎮(zhèn)魂棺內(nèi),被鎖在棺材里面的東西?胡順唐覺得這一切太可怕了,那東西到底是什么,怎么會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等等,天意、命運、安排這些詞語不是第一次聽過了,在扎曼雪山的時候,吒翰一再說天意不可違,這一點穆英杰也一再告誡穆英豪,難道所指的就是這件事?
那個“神”想做什么?他又是從什么地方來的?那八件冥器都是他制作的嗎?如果真的是天意,真的是注定安排好的,自己再怎么掙扎都是徒勞的。李朝年、白骨、蜂后的算計又算得了什么?不管怎樣,一切都是那個神的安排。不行,得馬上離開,馬上回去,馬上告訴詹天涯,去蜂巢,把鎮(zhèn)魂棺給打開,不,不能打開,不能放那東西出來,要封鎖,要永遠把這些事情給掩埋下去。
“送我們走!”胡順唐說出這句話,又擔心那東山孝會對自己身上帶著的那些物件打主意,但東山孝似乎對他包里裝著的雙王冕、閻王刃和炙陽簡沒有絲毫興趣,相反還盯著那背包,低聲道,“你包內(nèi)那冕,還差一個東西,只有找到那個東西,才能真正叫做雙王冕?!?
潛艇內(nèi)放置雙王冕的玉石臺嗎?東山孝說的應該是那個玩意兒。胡順唐湊近東山孝問:“那東西有什么用?那個神為什么和我一模一樣?他到底想做什么?”
東山孝緩慢搖頭:“我們什么都不知道,我們沒有離開過這里……”
“胡說!如果你們沒有離開過這里,何家村島祖輩救下的東山氏又怎么解釋?”丁鼎比胡順唐還要激動。
東山孝都不扭頭去看丁鼎:“他們只是被神流放的人,那也是神的旨意,神的安排,你們不是喜歡說,一切都早有定數(shù)嗎?不要再爭辯,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用了。我們只是守著這個渡口,履行我們的職責?!?
說完,東山孝指著胡順唐道:“你跟我來。”隨后又將丁鼎、謝根源和君子龍三人拉在一起,“你們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第一留在這里,去南島,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永遠活下去,第二上船,忘記一切,去該去的地方?!?
三人不語,君子龍則是渾身顫抖,不斷地重復著那句:“我死了?我已經(jīng)死了嗎?我怎么會死了!”
謝根源卻是咬著牙,一言不發(fā),丁鼎卻很淡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未等其他人說話,自己轉(zhuǎn)身就走向那艘爛泥鬼船,背著手道:“我還以為真的有十八層地獄呢,我做了那么多的壞事,換了這個平淡無奇的結(jié)果,我算是賺了,大賺一筆!”走著走著,丁鼎卻轉(zhuǎn)身來看著胡順唐等人,“你們記住,回去之后,這里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當然,你們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不過真要有相信的人,那世界就亂套了?!?
“我不會的,前輩放心?!焙樚泣c頭,丁鼎揮揮手,抬頭看著那爛泥鬼船,接著一躍而上,站在甲板上轉(zhuǎn)身朝著下面的眾人揮了揮手,接著徑直朝著船艙方向走去。在他行走的過程中,身體外表穿著的衣服開始成片脫落,原本有血有肉的肌膚也開始變成青黑色,步伐開始減慢,頭發(fā)開始脫落,一個個蟲孔又出現(xiàn)在身體上。
重新成為蟲孔人的丁鼎來到船艙門前,門緩緩打開,一陣陰風從其中吹了出來,穿過他身體的蟲孔,發(fā)出“嗡嗡”的怪聲。
“我也要走嗎?”君子龍看著丁鼎的變化,蹲了下來,雙腿都在發(fā)抖,至今都無法接受自己已經(jīng)死去的事實。謝根源靠著君子龍坐下來,雖然也面露難色,但胡順唐知道,這個家伙不會甘心的,他肯定另有打算。
“我說過,你們有兩個選擇,要不走,要不留下,反正現(xiàn)在南島又空出來了。”東山孝冷漠地看著遠處堆積成山的南島人尸體,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被北島人處決的,在這群人眼中,他們已經(jīng)不算是人了。
“我要是離開,上船之后我會變成和那個老頭兒一樣的東西嗎?”君子龍還是很害怕成為那樣的東西,就像是人看見僵尸,擔心被咬之后也會成為相同的怪物一樣。
“會!但不會有感覺,那時候你已經(jīng)不是你了,接著你等待新的人生開始。”東山孝依然那般冷漠,“這是規(guī)律,誰也改變不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坐船離開,我要回去,我怎么可能會死!你騙我,什么規(guī)律,狗屁規(guī)律!”君子龍無法接受,東山孝搖頭道,“你怕,就留下來,至少還保留著從前的東西。”
“你明明被捅死了,我親眼看見的,為什么你還活著?不公平!要我走,你也應該走!”君子龍發(fā)瘋似地抓東山孝,拼命搖晃。
東山孝目光下垂,看著君子龍,任憑他搖晃:“我選擇留下來?!?
君子龍搖晃東山孝的時候,扯開他的胸口衣服,看著他胸前那個被謝根源捅開的窟窿依舊在那,沒有愈合,也沒有新的血液流出來,只是個窟窿,那個窟窿仿佛是一個怪物的嘴,跟著東山孝體表的肌膚活動而一張一合。君子龍搖頭,拼命搖頭:“不公平!不公平!這不公平!”
謝根源一把拽過君子龍來,將他按在自己身邊坐好,道:“沒有什么是公平的,留在這里吧,他說得對,留在這里,至少還能留下以前的東西,上船之后,那你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好了,你跟我來吧?!睎|山孝帶著胡順唐朝著不遠處的一棟建筑走去。此時謝根源猛地起身來,看著胡順唐的背影問,“喂,胡老大,我們之間的交易還算數(shù)嗎?”
胡順唐側(cè)頭,又輕輕搖搖頭:“我們的交易是建立在,你還是個活人的基礎上,但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死了,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鐵衣命書》!”謝根源忽然高喊,“你肯定喜歡這個東西,我從你的伙伴那里得知,你想找到真相,但好像你的宿命還沒有結(jié)束,你有了這本書,就不用那么麻煩了,我說過,那東西就是個公式,你能看到你今后的命運,不就等于可以找到真相嗎?”
“走,不要聽他胡說。”東山孝背著手繼續(xù)朝前走,胡順唐卻沒有再前進,謝根源的話是有道理,如果那本書是真的,就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煩,翻書不就知道未來了嗎?這等于是一本簡化之后的炙陽簡。
“胡老大,要懂得變通!”謝根源又在火上澆油了,試圖說服胡順唐繼續(xù)他們之間的交易,帶他走,帶他離開,去另外一個世界,“只有懂得變通,才能快速達到目的!”
背對著胡順唐的東山孝,忽然抬手,一個手勢之后,旁邊哨臺上面的弓箭手立即朝著謝根源腳下射去,十來支羽箭射入謝根源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個羽箭圍,也算是一個警告,如果他再堅持下去……
“胡老大,這是關鍵!”謝根源知道只有眼下一個機會了。
“別信他!”薛甲宏插嘴道,“千萬別信他,他是個死人,那本書怎么可能帶在身上?”
薛甲宏表面上是在揭破謝根源的“謊言”,但實際上也算是幫胡順唐詢問他是如何把那本書給帶在身上的。是的,謝根源對胡順唐說過,鐵衣命書雖然只有薄薄一本,但還有其他幾百本書結(jié)合在一起才有用,否則計算出來也解不開。
“書我沒帶著,我放在臺南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帶我走,我告訴你地點。”謝根源用手拍著自己的胸膛,“你放心,我不會騙你的,哪怕我這一輩子都在算計推敲,但這一次我肯定不會?!?
謝根源話音剛落,一支羽箭射穿了他的肩頭,他一下跪倒在地,怒視著身后哨臺上的那名弓箭手。弓箭手面無表情,雙眼冷漠,只是飛快又搭弓上箭,這次瞄準的是謝根源的腦袋。
“除了我們之外,其他人在這里再死一次,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東山孝走近那棟建筑之中,與此同時謝根源暴吼一聲,起身朝著那堆積如山的尸體處跑去,同時那些弓箭手也將手中的弓弦離手,羽箭如雨一樣射向了奔跑中的謝根源。謝根源背部中箭,瞬間成為了一只人形刺猬,但他依然還在奔跑之中,終于在快到達那尸堆前的時候,幾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小腿,使他跌倒在地,但最終還是滾到了那尸堆的旁邊。
“媽的!”謝根源抬手要去咬自己的手指,但低頭的時候看見自己胸口被羽箭射中的地方,苦笑一下,蘸著那里的鮮血,灑向旁邊的尸堆,接著閉眼在那喃喃自語著什么。
許久,尸堆都沒有任何反應。謝根源睜開雙眼,又重復了一次先前的動作,如此反復多次,那尸堆中的尸體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你們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對,關公面前耍大刀?!睎|山孝搖搖頭,“你們所學的全部來自于神,在神的地盤,讓你用的時候可以用,不讓你用的時候,你連只螞蟻都不如?!?
東山孝的聲音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傳入謝根源的耳朵中,謝根源苦笑著爬向尸堆,斜靠在那,笑聲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最終演變成了凄慘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