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机如何接线

第三十二章

船過石榴海峽,確是風光無限,但見大小千百島嶼,星羅棋布地散落在廣大的海面上,妙在這些純屬石質的大小鳥嶼,色澤嫣紅,吃黎明的天光一照,一座座狀如琥珀、瑪瑙,交織出一片五色繽紛。這等美景朱翠端的前所未見,由不住暫壓愁懷,當下泊舟島岸暢快地玩了一通。

原來這些石島最大也不過兩丈方圓,小者不過尺許,如其說是“島”,遠遠不如說是“礁石”來得恰當,除了供人觀賞,談不到利用價值。人家不能居住,倒是引來了無數海鳥。

風來儀同著朱翠、青荷施展輕功把大小石礁踏玩一遍,由于水面霧氣過重,連衣服都弄濕了。老少三人似乎都有些“童心未泯”,在這些礁石間盡情嘻玩了一陣,又捉了一些蝦和螃蟹,用竹簍子裝著,這才又返回大船。

大船起纜,緩緩離開時,風來儀指著海面上鮮紅欲滴的這片琉璃世界由衷地贊嘆道:

“現在太陽還沒出來,如果映著朝陽,那景致更是美不勝收,即使是神仙世界,想來也不過如此!”

朱翠贊美一聲道:“難怪叫做石榴海峽呢,看起來真像一顆顆的石榴子兒!”

青荷笑道:“現在時候不對,要是在春天,更好玩兒,這些石頭還會變顏色呢!”

“真的呀!”

朱翠驚訝地叫著,好像孩子也似地笑了。

青荷道:“可不是么,我去年同三娘娘來過一回,這些石頭有的變藍了,有的變黑了,紅的紅,白的白,暖呀,可真美極了!”

說話之間,只聽見“咕嘟嘟!”響起了一聲號角。一艘雙帆二桅,鐵甲裝身的快舫,由遠方石榴海峽邊劃出了一個弧度,其快如矢地直向眼前馳來。

朱翠心里一動,暗忖著這一路上事情還真多,莫非又有什么人來找茬兒不成?

一念未完,即見對方快舟上,“嗚嘟嘟!”又響了一聲號角。

這一次朱翠看清了,敢情站立在船頭上的那個人吹的不是什么號角,是一只大海螺。

這個人頭上纏著金色的布,身上也是一派金光,除了他之外,倚立兩舷船身還有多人,也都與他一般模樣,金衣金帽,連帶著高豎當空的一片三角形旗幟,也都是金色,看上去卻是氣象壯觀之極。

朱翠心里想道:常聽人說海盜打劫行船之事,莫非對方這艘來船,就是傳說中的海盜船么?想著就偏過頭來看向風來儀,看看她作何表情。

“這是我們的船!”風來儀一笑道:“也許你還不知道,一入石榴海峽,就算是我們的地盤兒了!”

朱翠這才想到,怪不得他們一個個穩若泰山,如此鎮定呢。

想念之中,那艘銀色鐵甲快舫已風馳電掣地來到了眼前,八只快槳同時向外一探,同時掄起、落下,只一下已把疾飛快馳的船身定在了海上,距離朱翠所乘坐的大船只不過丈許左右,這等熟練的操舟法,的確令人嘆為觀止,折服十分。

由于船速過疾,停的勢子又過猛,一下子涌起了丈許來高的浪頭,嘩啦一下潑上了大船的船頭,整個船頭都打濕了。

大小二船都在快速的起伏之中。

小船上立在船頭的一名金衣漢子,倏地拔身而起,起落之間已來到了大船上,先是向著風來儀抱了一下拳,緊接著單膝下跪道:“巡海第九小隊,屬下侯騰參見三娘娘,三娘娘萬福!”

風來儀點點頭道:“起來吧!”

侯騰應了聲遵命,這才打躬站起,再次抱拳道:“劉公算計著三娘娘快來了,特命屬下與第七、十一、十三各小隊出海接應,屬下已在這附近守候了六七個時辰了。”

風來儀點點頭道:“島上沒事吧?大爺他們可回去了?”

侯騰道:“大爺還沒回來,二爺回來好幾天了,島上平安無事,三娘娘請放寬心!”

風來儀點頭道:“很好,過來,我給你引見一位貴客,這位就是鄱陽湖的朱公主!”

侯騰神色一驚,立時上前一步,向著朱翠深深一躬道:“參見公主殿下!”

朱翠搖搖頭道:“不敢當,請你不要這么稱呼我!”

侯騰愕了一下,拿眼去看風來儀。

風來儀一笑道:“這里沒有什么事情,你們先走吧!”

侯騰退后一步抱拳道:“是,屬下這就在前面開道吧!”

侯騰說完話退后一步,緊接著身形一個倒折“嗤”的一聲,有如金鯉穿波似地已回身到來船之上。

朱翠暗里打量這個侯騰,見他四十上下的年歲,矮黑的個頭兒,生得濃眉巨眼,孔武有力,一看上去即可猜知是練有橫練功夫的人,然而見他來去身段,敢情輕功也是不弱,由此心忖不樂幫里果然能人輩出,大是不可輕視。

眼看著不樂島巡海快船消逝之后,風來儀這才命令開船,是時旭日東升,海面上泛染出萬頃紅光,附近海面上魚群更為奇觀。

朱翠與風來儀并坐船頭,面浴海風,目覽奇景,只覺得神清智爽。

青荷停立在朱翠身后道:“公主,你可喜歡這里?過了石榴海峽,再走上半天也就到了!看樣子我們正好趕上回去吃午飯呢!”

風來儀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早飯剛吃過,又想著午飯啦!到時候別忘了把我們剛才抓的那些螃蟹大蝦子拿到廚房,要他們弄點新鮮的吃吃!”

青荷笑著答應了一聲。

說話的當口,只聽見身后響起了“嗚嘟!嗚嘟!”的海螺聲。

青荷跑過去,由一名船上人手里拿過一管千里鏡,抽開來看了看,又回來向風來儀道:

“是我們的船,大概是巡海隊上的!”

風來儀道:“傻丫頭,這已是我們的地面了,還能有什么外來的船么!”

青荷吐了一下舌頭,笑道:“不是三娘娘提起,我倒還忘了呢!可不是么!誰敢來這里撤野!”

朱翠嘴里不說心里卻由不住晴自忖道:這個不樂幫敢情真是勢力龐大為所欲為,居然霸海封疆,顯然一方稱雄,看來連當今朝廷也莫可奈何他們了。

這么一想,心里倒舒但了一些,才明白為什么大內曹羽以次的那些鷹爪子,竟然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自己全家劫走而無可奈何了!

是時艷陽高張,南海冬暖,時令雖已是到了寒冬,但這里卻不曾帶出一些兒寒意,海風拂面,只是令人有說不出的舒坦感覺。

緊接著身后的那陣子海螺聲響,四面八方都跟著有了回音,一時此起彼應,相互有了聯系。

風來儀笑向朱翠道:“不樂幫的規矩是從來不接待外賓。不怕你見笑,島上至今為上,除了你們這家人家之外,還沒有住過外人。第一次接待貴賓,看起來顯得興奮過度,也有些雜亂無章!”

朱翠知道她這話雖是出自玩笑口吻,可是多半卻系實情,對方既然主動提起,少不得要探探內情。

“那我可是真有點受寵若驚了!”朱翠笑了笑,接下去道:“我久聞不樂島并非無客,而是客人來得去不得,不知可是真的?”

風來儀哼了一聲點點頭道:“這話倒不假,只是這些來客先自居心叵測,也就怪不得我們特別的待客方式了!”

朱翠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風來儀道:“不樂島如果不是這么緊緊地看守著門戶,早已自絕江湖。哼!就拿剛才的那個老東西來說吧,你以為他是好打發的么!”

朱翠道:“這都是因為我而起,這與前輩你扯不上什么關系。

風來儀冷冷一笑道:“這話要看怎么說了,以前我管不著,現在你是我們不樂島的客,情形就另當別論,不樂幫如今勢力龐大,不要說武林中那股烏合之眾,就是當今那個昏君,我們也不把他看在眼里,所以,姑娘你大可無憂地住著,我倒要看看誰敢把你們怎么樣!”

朱翠當然知道,不樂島之所以破格收留自己母女家人,顯然并非基于武林道義,定是另有隱情,只是權衡眼前趨勢,暫時居住在這個島上,實比在江湖上處處涉險的好,況乎此行更負有秘密使命,對整個不樂島進行破壞傾覆工作,自然是不能略露痕跡了。

為免讓風來儀心中起疑,她不及多思地點頭笑道:“這可不是我故意給你們添麻煩,實在是盛情不可卻,只怕以后你們這個島上太平的日子不多了!”

風來儀微微一愕,冷笑道:“那倒不見得,我就不信什么人能有這個膽子。不樂島雖然不是火海刀山,卻也沒有這么便當容人隨便進出。就算他曹羽勢力強大,當的是皇差,也叫他來試試看。哼!姑娘你只管放心地住下來,我倒不信誰敢來強迫你們出去!”

朱翠一笑道:“風前輩這么說,我倒是放心了!”

說話間,只聽見兩側水響,兩艘銀色鐵甲快舟,在左右兩側各十丈的距離處,忽然放慢了下來,配合著大船前進的速度保持一致,繼續前行。

朱翠因聽剛才的侯騰報告,知道這些船只俱是不樂島所派的巡海快船,這時暗中打量,果然頗具氣派。放眼望去,更見有點點風帆,點綴在碧海青天之間。由這些船只的外面打量過去,似乎都是一般模樣,都是比較小巧靈活的;首尾翅起的那一型,風帆的顏色,也是一致的那種藍白顏色。

這些船只顯然都是漁船,這時在艷陽高張下,紛紛撒網捕魚,看上去倒也是樂融融。

朱翠用眼睛看了身側的青荷一眼,后者立刻會意,上前一步笑道:“公主可是奇怪這些漁船是哪里來的?這都是咱們島上的百姓,除了我們島上的人之外,這里是不允許外船進入的!”

遠處海面上現出了一片淡淡黑色陸地影子。

風來儀乎指著那個方向道:“那就是不樂島了,以我們現在船行的速度,大概再有兩個多時辰也就該到了,這一段路波浪很大,姑娘還是到艙里去歇歇吧!”

朱翠正有此意,點點頭站起來道:“好吧,我們回頭見了!”說罷起身離開,步入艙內。

她心里一直惦念著隨行的那個單老人,是以一進來即刻走向箱籠,箱蓋揭開,除了箱中衣物之外,并不見老人蹤影。

“嗤……”一聲輕笑傳自身側。

朱翠猝然…驚之下,驀地轉過身來。

單老人赫然大咧咧地憑窗據案而坐,面前放著一只杯子,另有一個白瓷的酒甕,敢情他單個兒獨斟自飲地喝了起來。

朱翠一驚,趕忙回身將艙門上鎖。

“老前輩,你的膽子也太大了,這酒是哪里來的?”

“自然有人孝順!”

一面說,單老人高高舉起酒甕道:“大姑娘你過來嘗嘗,味道還真不差呢!”

朱翠走過去一笑坐下道:“我明白了,你老人家一定是偷偷進入到船上廚房里去弄來的吧!”

單老人嘿嘿一笑,翹起了紅通通一雙少足的斷腿:“那還用說,大姑娘你不要忘了,我才是真的不樂島的主人,這些兔患于不應該孝順我又孝順誰?我現在已是酒足飯飽,倒有點想瞌睡瞌睡了!”他一面說時,兩手伸天地打了一個呵欠。

朱翠這才注意到他兩眼通紅,說話時酒氣熏天,敢情是真的醉了。再向地上一看,嘿!

竟然堆著六七個空的酒罐,另有許多吃剩的魚肉骨頭兜在一個布包里,看來非得自己為他善后不可了。

不過眨眼的工夫,椅子上的單老頭已然打起了鼾來,一顆大頭仰垂向后方,滿頭亂發垂散著,那副樣子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個鬼。

朱翠心里頗是責怪單老人的糊涂,這樣魯莽任性,豈能擔當大事。

當下匆匆將一干酒具以及吃剩的骨頭等物隔窗拋向海里,所幸船行甚速,朱翠擲罐時真力內注,雖是空罐亦深入水內,海水一經貫入,懼皆深沉海底不再現出。

單老人打了一陣子鼾,忽地仰身坐起來。

朱翠才松了口氣道:“你可算是醒了,你當這是哪里?要是被別人聽見了那還了得?算了,等到了不樂島以后,你老人家還是躲著我遠點,我們各行其事,免得被你牽連。”

單老人嘿嘿笑了一聲,兩只胳膊往天上一伸,只聽見全身骨節克克一陣響。

“這是我近十幾年以來,第一次喝醉,姑娘多多擔待,以后保證我是再也不會了。”

一面說,向窗外細細注視了一番,一驚道:“已經到了星星海了,再有個把時辰也就到了。”

朱翠原以為他此番酩酊大醉,保不住睡上一天,還要鬧出多少驚險,卻想不到他竟然說醒就醒,腦子還異常清醒,倒也始料非及,當下心情略放寬松,微笑道:“我還指望著你老人家今后多照顧我呢,千萬別再貪杯誤事了。”

單老人哼了一聲道:“信不信由你,我老人家原是滄海之量,就從來不知道什么是喝醉的滋味,想不到這一次……唉,當真是歲月不饒人,看起來我可真是老了,老了。”

朱翠冷笑道:“你如果還有意收回不樂島,便不能服老,否則這一趟你是白來了!”

單老人似乎被這句話說得一陣愕然。

“對!我是服不得老的,”他喃喃地道:“我是服不得老的。大姑娘,你說得好,這些話總要時常說給我聽聽才好。”

說完話神色間一片黯然,向著朱翠點了一下頭:“時候還早。我要到箱子里去好好睡一會去。”身子向下一縮,極其迅速,像是一條蛇似地已隱身箱籠之中。

朱翠目睹他進出之功,心里大為折服,如果以此柔軟功力而論,只怕當今天下無人能出其右,不禁想到今后雖然自己處身虎穴,到底還有此人暗中接應,如果兩者能夠密切配合,倒也不容忽視,若然海無顏再能配合來島,何愁大事不成?

心里這么想著,不禁把暗中的憂慮之情,為之減輕了不少。

當下走到了箱子面前,笑向箱內道:“對不起,你老人家在里面好好睡吧,我可是要上鎖了!”一面說,隨即把箱子上的鎖鎖好,她知道單老人已擅閉息之術,就算完全沒有空氣,短時之內也休想悶得死他,這一點可望無慮。

心里盤算著母親弟弟的即將見面,確實是有一分難以抑制的激動。

一個人前思后想地琢磨了好一陣子,看看已是日頭偏西,這才在榻上調息運神,耳邊上卻聽見嘟嘟的海螺聲自四面八方傳過來,感覺到自己下榻的這艘大船忽然間慢了下來,倒是波浪較前變得大多了,整個船身動蕩得十分厲害。

朱翠心里思索著莫非是地方到了?

揭開窗簾向外看看,才見眼前來到了一片海彎,高高的椰子樹在和風里搖曳出一派南海風光,耳邊上卻聞得“轟隆隆!”連聲的炮響,不禁使得她嚇了一跳。

是時,門外傳來了“篤篤!”一連串的敲門聲。

青荷的聲音道:“地方到了,三島主請公主到外面說話。”

朱翠答應了一聲,順手拿起了一領披風披上,又把長劍佩好,這才開門步出。

門外的青荷是時亦加罩了一件猩紅色的長披,滿臉笑容,一團喜氣,見面笑道:“大概島上已得到了消息,特別鳴炮歡迎呢!”

說話之間,只聽見隆隆炮聲越加清晰震耳,當下隨著青荷來至船頭,只見風來儀直立前艙,看見未翠來到,含笑道:“過來瞧瞧熱鬧吧!”

朱翠道:“正要瞻仰!”

是時炮聲較前更響,空氣里飄散著濃重的磺硝氣息,一團團的火光閃自海峽兩岸石壁間,朱翠看了一眼,心里已是吃驚,晴付:怪不得多年來無人敢于向不樂島侵犯,原來這里防守如此嚴謹,只是這兩排岸炮,就使得來者不敢輕易犯境。

眼前只是往空鳴炮以志歡迎之意,設若這些炮管更是集中人力向泊近的來船實彈發射,情勢如何,當是可以想知。

原來這處海口,正是不樂島唯一進入的入口,兩面峭壁高達千丈,左擁有抱,獨獨空出來正中三十丈方圓的一片海彎腹地。最先進入處的海峽之口,不過十來丈寬,亦是眼前朱翠等座舟行進之處,真正當得上“天險”之地。

全島面積究竟有多大,眼前尚難全窺,大約可見的是四周圍皆是高山峭壁,除此海峽入口別無入路,以此而忖,這處海島多半是個天然的盆地了。

設若不是朱翠這次親眼看見,真不敢相信在此南海之濱,竟然有這么一個天險的城堡存在。

兩岸石壁間的岸炮一陣對空發射之后,隨即在兩列八艘銀甲快舟的接引之下,徐徐向海彎駛入。

驀地一艘平頂金漆快船迎面駛來。

風來儀向朱翠點點頭道:“接我們的船來啦,這就過去吧。”

話聲才住,即見對方船上驀地騰起了一條身影,其快如矢,閃了閃已落在了大船之首。

朱翠看時,只是一個年過七旬皓首紅顏,身材略胖的壯叟。這人身材不高,一身紫紅衣袍,質料頗是講究,滿頭白發挽了一個道士似的道髻,卻在發中間插著兩枚牙簽,再看這人面相,生得濃眉大眼,界隆嘴方,端的是一副魁悟相貌。

只憑這人簡單的一式過船身法,已使朱翠心里怦然為之一驚,暗忖著對方老人好俊的身法,越加地使她相信不樂島可真是“臥虎藏龍”之地,實在是能人輩出,今后可要萬分仔細了。

是時,這個陡然現身的緞袍老人,呵呵大笑著上前幾步,向著風來儀拱了一下手,道:

“老朽迎駕來遲,三娘娘路上可好?”

一面說,那雙微微凸出的炯炯瞳子,向著一旁的朱翠掃視過去道:“這位想必就是聞名已久的無憂公主了?失敬……”

風來儀頷首,微微笑道:“你猜對了,”一面向朱翠介紹道:“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人稱‘神劍霹靂手’的劉老爺子。”

朱翠心里一怔,老實說,“神劍霹靂手”這個外號她的確還是第一次聽過,不過前此由青荷嘴里獲知島上有“劉公”、“劉嫂”這兩個人,想來眼前這個人就是那位總掌不樂島一切庶務的“大管事”劉公了,想著隨即抱拳還禮叫了一聲:“劉老前輩!”

這聲稱呼使得劉公大為開心,一時呵呵大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姑娘一路辛苦,這就請上岸歇歇去吧,府上各人還在盼望著姑娘來此團聚呢!”說著又向風來儀抱拳道:“三娘娘請,請!”

說完轉身一擰,平地一朵云似地已飄向來船之上。

風來儀、朱翠、青荷亦相繼縱身而起,輕飄飄地落在了來船之上,這艘迎賓快船,在劉公舉手示令之下,隨即直向島岸邊上靠近過去。

朱翠隨著風,劉二人來至船頭落座,這才看清不樂島入口的一個全貌。

兩列十丈高下的椰子樹左右把著,地面上顯著地分出青黃二色,黃色是濱水處的大片沙地,青色卻是稻田與草地,這黃青二色事實上也正是整個島岸的分野,看上去極為醒目,很是舒服。

迎賓快船把一行人帶到了濱海而建的一座石樓旁邊停下來。

這里早已聲樂大起。

即見兩扇金漆大門敞開來,一行人邁步疾行而出。

為首的這個人,一身灰色絲質長衫,中等身材,蓄著長發,長長的一張瘦臉,下巴上留著五六寸長短的花白胡子,看年歲約在六十上下。

使朱翠一眼認出他來的倒不是他的面相,而是那一只輕若無物垂下來的袖子,敢情他只有一條膀臂,那一只手竟是齊根而斷。

這個形象,加深了她的印象,使她立刻就認出了對方是準,宮一刀。也正是不樂島當今的二島主。刀上功力出神入化,這一點由于朱翠曾經目睹過他與潘幼迪溪上決斗,留有極深刻的印象。

風來儀等一行數人是時已舍舟登樓,踏上鋪有五彩斑斕的細草草墊。

宮一刀一行對面迎上來,老遠向風來儀揚手招呼,風來儀快步上前,二人交談了幾句,宮一刀才又隨著她轉向朱翠面前走過來。

“姑娘久違了,路上辛苦了吧,令堂令弟與府上各人早就盼著姑娘見面呢!”

一面說,這個斷臂的老人仰頭呵呵笑了起來。

朱翠想起昔日對方力邀自己來島,自己堅持不允,以致于雙方武力相向,設非是潘幼迪在場相助,自己萬非其敵,想不到如今自己仍然是來了。雖然說來是出于自己自愿,但到底追于無奈,這時聽見宮一刀的笑聲,倒像是暗含有譏諷之意,朱翠一時不禁羞紅了臉。

風來儀見狀冷冷一笑,向宮一刀道:“這位姑娘是我好不容易才請來的,是我們不樂島的貴客,二兄要是膽敢開罪,休怪我反臉無情。”

她雖是面向宮一刀發話,那雙眸子卻把在場每一個人都照顧到了,顯然也有暗示各人之意。

宮一刀聆聽之下笑道:“三妹這句話顯然多余了,朱姑娘以公主之尊,闔府屈駕,住在咱們這里,咱們歡迎尚且不及,哪一個還敢得罪,果真有這樣事,我就第一個饒他不過。”

“二島主這句話又說錯了,要是真有這種事,我老婆子第一個就饒不過他。”

說話的是一個瘦容黃臉,表情木訥的老婆婆,一面說一面迎面走來。這婆子手上拄著一根怪樣的藤拐,黃發蠅面,模樣甚是驚人。

風來儀一笑道:“劉嫂別來可好?”

黃臉婆子點點頭道:“托三娘娘的福,身子好得很,越老越硬朗。”

一旁的劉公大聲笑道:“我這老婆子身體好得很,足可活上一千年。”

“劉嫂”聽后繃著臉道:“老不死的,你這是在咒我,我活一千年,你就活一萬年。”

所謂“千年王八萬年龜”,他們夫婦這么彼此一斗口,倒是把大家給逗笑了。

朱翠因為前此由青荷嘴里聽說了這么兩個人,知道他們夫婦雖然在不樂島名分為仆,事實上三位島主卻不敢以家仆視之,除了三位島主之外,劉氏夫婦在不樂島的權力最大,舉凡島內一切,事無巨細他們都可當得上半個家。

除了劉氏夫婦,另有郭、李、晏、婁四位“管事”,看來也都不是易與之輩。

一行人穿過了濱海而設的這座迎賓石樓,卻有一道五色斑斕石子所筑的長長雨道,直通向內,道旁種植著高聳的椰子樹,問以各色奇花異卉,人行其間,真有說不出的舒坦,洋洋暖風,更給人以置身江南之春的感覺。

朱翠一面行走,一面四下里打量著島內的形勢,心里禁不住暗自驚嘆。

敢情這個不樂島事實上真的就是一個由三面崇山峻嶺所形成的盆地,整個島內的面積并不大,不過三數百畝見方,可是建筑開發得已臻十分完整,除了正中核心一系列的高大建筑,畫棟雕梁,碧瓦飛檐,有如深宮禁院。即使外圍的島民居處,也看來整齊干凈。青一色的黃石建筑,間以青陌,黃沙,碧海,真個好一處蓬萊仙島。

朱翠才注意到,自己等一行所踏行的這條五彩斑斕石子雨道,其實并非僅有的一條,只不過是同樣的十二條甬道其中之一。十二條同樣格式的雨道,呈放射狀地向四面分開來,核心總結處,卻是一座高大的紅樓。

好雄壯氣派的大樓。

陽光之下,樓面炫耀出一片五彩奇光,也不知其上鑲嵌著些什么物什,反映出來的光彩,五彩繽紛,點點晶瑩,令人不敢逼視。

朱翠心里其實早已激動莫名,想到了離別經年的母親弟弟,真恨不能立刻見面,互話別情,只是她卻不愿在風來儀宮一刀面前現出這番渴望,寧可把這番激動深壓心底。

風來儀自然知道對方心里的感觸,當下望向劉嫂道:“朱姑娘的住處可安置好了?”

劉嫂點點頭,道:“這還用三娘娘關照么?”一面向朱翠道:“姑娘請跟我來吧!”

朱翠點點頭道:“有勞!”說時目光視向風來儀,看看她有什么話說沒有。

風來儀微笑道:“你們家人分別日久也該好好聚上一聚,劉公劉嫂負責一切,有什么事只管與他們兩個商量就是,過兩天我們再設筵與你接風。”

朱翠道:“這就不敢當了。”

當下遂同著劉嫂轉向另一條橫出的岔道,那風來儀等一行人仍是按原路前行。

劉嫂踽踽獨行在先帶路,并不與朱翠多說,后者默默在后跟隨。這才見好一番建筑氣勢,敢情那十二道發自正中紅樓的放射形道路,只是十二道主線。主線與主線之間卻聯系著無數支線,無不是花樹相間,翠柏成行,這其間星羅棋布地點綴著無數樓閣,卻是形狀各異,無不坐擁花城,各擅勝場。

劉嫂看來雖是七旬之人,手上還拄著藤拐,然而卻絕非老態龍鐘,反之步履則剛健得很,她只管獨自前行,卻并不與身后的朱翠打上一聲招呼。

這樣反倒與朱翠一個靜心觀察的機會,她只當不樂島為不樂幫巢穴所在,必然暗藏陣勢非常,哪里想到憑自己觀察所見,竟然絲毫也看不出一些端倪。

前面的老婆婆劉嫂來到了一排亭子邊站住。

面前嘩嘩水響之聲不絕,敢情有兩道噴泉繞在石亭左右向空中穿出,各噴丈許高下,灑向地面時,有如噴珠濺玉,匯成了大片淺水溪流。

那亭子亦設計得十分古雅,一共是三層,亭亭相銜,亭子那一頭花開如錦,景致又為不同。

朱翠暗自感嘆道:好一番洞天福地,人但聞“不樂”之名,想象中必是一片窮山惡水,哪里卻又會知道竟是如此奇妙景致,三個老怪物居住此間,莫怪乎樂不思中原內陸了。

是時劉嫂面向亭前,正在打量著懸掛亭檐的一方翠綠匾額,似乎期待著朱翠的同觀共賞。

朱翠忙快步跟上去。

淺水面上設置著一座座不同顏色的石踏,環繞著這排石亭,有如梅花數點。

朱翠一眼看去只覺得這些石踏設計甚美,卻沒有想到其他方面。

她于是快步上前,不意腳下方自一踏上去,眼前景象立刻有了變幻,倒像是這一腳并非踏在石踏而是踩在了流沙上,只覺得身子向下為之一沉。

這當口,即見亭前正在觀望匾額的劉嫂,驀地快速轉過身來,眼前杖影一閃,“呼”的一聲,這一杖挾滿了風力,直向著朱翠摟頭蓋頂地直劈下來。

朱翠不禁大吃了一驚,怎么也沒有想到劉嫂竟然會有此一手,一驚之下,她身子倏地向左面一個快閃。

眼前疾風掃肩而過,“呼”的一聲,端是驚人已極。

那婆子一杖落空,一聲怪笑道:“好身法,還有這個!”

話聲出口,腳下更不遲疑,身形乍轉,如影附形般又自襲了過來。

朱翠心中吃驚的是眼前這個亭子,仿佛是大有名堂,只是不容她細思慢想,劉嫂已經二次進招,掌中藤杖有如一條出穴之蛇,吞吐之間,直向著朱翠前心上扎了過來。

這婆子端的力道精湛已極,藤杖上內力透梢而出,真有裂膚透骨之勢。

朱翠由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眼前之勢,已顧不了許多,對方既然莫名其妙地向自己施以殺手,自己也只有放手一搏了。刻下情勢,她如果移身換勢,保不住為陣法所困,如說硬接對方這一招,卻是險到萬分。

危機一瞬間,對方這根藤杖已至胸前,眼看著裂衣直入,真正是間不容發。

觀此情景,想要躲開這一招,已是不可能,朱翠冷叱一聲,左手倏地向外一分,噗一下已抓住了對方杖身,可是力道還不足以將杖勢制服。猛可里,她身子向下一坐,右手就勢揚起,兩根手指倏地分開來“二龍搶珠”,直向著劉嫂一雙眸子上力插過去。

這一手確是厲害得緊,眼前情勢自然是劉嫂占了優勢,那根藤杖果真力插之下,朱翠必將落得洞腹穿心而亡,只是劉嫂這雙眸子也別想要了。

“好招法!”隨著這聲嗆喝,劉嫂的身子驀地向后一倒,就勢藤杖力挑,朱翠也就變得借助她這一挑之勢,整個身軀直拔而起,足足起來了兩三丈高下,在空中“細胸巧翻云”猝然一個翻滾,四兩棉花也似地落向一旁。

劉嫂這一挑之勢,倒是把朱翠救開了眼前之險境,卻也顯示出了她超人的輕功絕技。

把這些看在眼里,劉嫂一時桀桀有聲地笑了起來。只見她瘦軀擰轉,“嗖!”一聲已落向朱翠身邊。

朱翠雖然眼前脫離了險境,卻已是驚弓之烏,這時見狀慌不迭雙掌猝掄,正待以“小天星”掌力向外擊出,劉嫂一聲怪笑,瘦軀突地向后移出了丈許。

“對不起,對不起,姑娘不要見怪。”

劉嫂一面說這才走了過來:“因為姑娘在江湖上名氣太大了,我老婆子這才失禮地伸量伸量,難得,難得!”

朱翠自一見面開始,即對這個劉嫂沒有什么好印象,這么一來,更增加了對她的惡感,當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劉嫂這才邁步向前,站在旁邊,以手中藤杖指向前方道:“姑娘府上全家,俱都安置在前面翡翠谷中,那里不便打攪,姑娘請自便吧!”

朱翠點點頭道了聲,“謝謝!”前行數步,又行停住。

原因是這一排三座亭子內外埋伏的陣勢,她還沒有摸清楚,冒險步入便是不妙,只是素來要強,又不欲在劉嫂面前示弱,心中正不知如何是好。

劉嫂見狀卻在旁道:“這流水浮亭一陣最是奇妙,姑娘只怕破它不易,現我只告訴你‘尺’‘比’‘南’‘天’四個字,你自忖量一下,也就可以通過了,真要過不去時,我再來助你便了!”

說罷,便不再與她多說,隨即轉身自去。只是她卻沒有走離很遠,立在一棵柏樹之下,遠遠向朱翠打量著。

朱翠只是看望著面前的流水浮亭發愣。

劉嫂看到這里,嘴角情不自禁地浮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又過了一會兒,正待出聲向朱翠示警,卻見后者忽然縱身亭前石踏,身子一連五六個快速閃動,又自消失彼岸。

看到這里,劉嫂才情不自禁地又為之連連點頭暗自贊許。

翡翠谷內百花似錦,在一片占地頗大的山谷里,坐落著大小三座樓榭。花樹之間每每以羊腸小徑相連接,地面上是如茵的草坪,陽光下文織出一片碧光,可能這就是“翡翠”二字的由來。

朱翠心里真有無比的激動。打量著眼前這片美麗的山谷,想到自己一家人雖說不幸落入不樂幫之手,能夠被對方這番禮遇,安置在眼前這塊地方,到底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接著她又觀察到,翡翠谷四周建有多座茅亭,亭與亭之間建有小徑,植以時花,粉紅黛綠甚是可人。看到這里,朱翠心里便有了個印象,暗忖著:不樂幫表面上似甚禮遇地把我們一家人安置在這片美好地方,看來與島上別處更似隔絕,其實這里卻設有厲害的埋伏,如非經過對方專人的導引,自己家人萬不能如意進出,這一點只觀諸方才自己所遭遇的“流水浮亭陣”即知。

想了一下,她遂向谷內走去。

眼前一道曲折長廊,廊頂覆罩著盛開的紫色喇叭花,陽光之下有如一條紫色臥龍。

朱翠這時已難抑制內心的激動,慌不迭縱身向廊,暗忖著這時午時已過,可能母親正在午睡,自己倒不可一時莽撞,打擾了她的清夢,又想著自己來到了不樂島不知道家人知不知道?

想著,足下正待跨前。忽地前道人影交閃,現出了兩條人影,其中之一,長劍一指,正待出言不遜時,忽然,呆了一呆,繼而臉色狂喜地趨前拜倒。

“卑職馬裕,參見公主!”

另一人是時也撲地拜倒道:“杜飛參駕,公主金安!”

朱翠先是一驚,這時定睛再看,始認出了二人是家中侍衛馬裕、杜飛,年許不見,二人都留了胡子,也許是長時的內心憂慮,看來較諸過去顯得老了許多。

“原來是你們,”一霎間她心里充滿了傷感:“快請起來,娘娘他們呢?”

二侍衛垂手侍立一旁。

杜飛道:“回公主的話,娘娘與殿下均安,我們已聽說公主要來,卻是不知詳細時日,也不敢相信是真的,想不到,好了……這下可好了。”

馬裕道:“娘娘與小王爺殿下想念公主,天天掛念,這次可盼望到了!”

朱翠微微含笑道:“家中各人都好吧,新鳳這個丫頭呢,怎么沒看見她?”

杜飛道:“啊,剛才還看見她跟小王爺殿下在玩呢!卑職這就去叫她去!”

一面說抱拳躬身而退。

朱翠道:“這里就只住著咱們一家人么?”

馬裕躬身道:“是的,不樂島的人對我們很是禮遇,平日侍奉飲食都有專門的人,除了他們的總管劉氏夫婦偶爾來一趟,島上人很少打擾。”

朱翠點點頭,隨即前行,馬裕在側邊陪侍前行。

“公主這年來可好?老王爺的下落……如今是?……”

聽了這句話,朱翠的臉色忽然一陣黯然。

馬裕這才忽然覺出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止住了話頭,干咳了一聲道:“娘娘的行館就在前面,卑職這就頭前帶路吧!”一面說便大步前進。

即聽得一個幼童的聲音大嚷道:“我姐姐她在哪里?快帶我去……”

緊接著前道亭角里,忽然轉出了一個稚齡的小孩,正是小王爺朱蟠,身后跟著服侍他的宮嬤嬤與女婢新鳳。

朱蟠一手持弓一手搭箭,想是正在后面院中習射,聽說姐姐回來便一徑跑來。這時乍見朱翠,先是呆了一下,立刻扔下了手上的弓箭,飛快地跑了過來。

朱翠趕上幾步,姐弟二人緊緊地握住了手。

“姐姐,姐……”

嘴里大聲叫著,想是過于興奮,朱蟠竟自失聲痛哭了起來。

這一哭不禁觸動了朱翠的傷懷,眼睛一紅,情不自禁地也為之落下淚來。

新鳳剛剛同著宮嬤嬤趕過來,見狀都呆住了。

那新鳳過去原是朱翠小時一塊兒長大的玩伴,二人名是主婢,其實卻有如姐妹一般的情誼,這時乍然見面,更似有千言萬語,一時卻又說它不出。

嗚咽著叫了一聲“公主”,新風己拜倒地上,宮嬤嬤也跪下請安。

到底是年歲大了,可不像小女孩那么好哭。宮嬤嬤見過了禮,狠狠地盯著新鳳罵道:

“頭片子,公主回來可是件喜事,咱們應該給公主道喜才是,你這又哭的哪門子,真是不懂事!”

她雖是嘴里這么逞強好勝,卻也由不住有點聲音發抖,再說下去也保不住穿了幫兒。

朱翠聽她這么說,想想也是,隨即轉悲為喜,攙起了新鳳道:“不許再哭了,娘娘呢?

快帶我見她去吧!”

新風抹了一下淚,綻開笑容道:“娘娘剛才還記掛著公主,這會子想是午睡還沒有起來呢!我去看看去!”

說著剛要轉身,朱翠叫住了她道:“不用了,既然這樣,等一會我再去,我們進去再說吧!”

新鳳笑道:“您住的房子我早就整理好了,走吧!”

朱蟠拉住朱翠道:“姐,你這次回來,可不會再走了吧!新鳳她不好好教我練武,我要你教我。”

朱翠看著他道:“一年多不見了,你還是這么皮,不過看起來身子骨兒倒像還不壞!”

宮嬤嬤笑道,“好說,小王爺可能吃著啦,頓頓都是三碗飯,力量可大著哩!”

一行人邊說邊行,直來到了一座樓頭之前。

這座樓占地極大,院子里花葉扶疏,另有假石山、涼亭點綴其間,雖不若昔日鄱陽王都,落難時能有此下腳之處已殊是難能可貴了。

朱翠剛要踏步進入,卻見一掌飛星史銀周遠遠走來,抱拳恭聲道:“公主回來了?”

一面說正要大禮參見。

朱翠趕上一步扶住他道:“史大叔不用多禮,一向可好?”

史銀周道:“托公主洪福,賤軀粗安,公主請進去再說吧!”

一行人步入廳內,落座之后,新風獻上了香茗。

史銀周道:“不樂幫剛才派人送來了公主的隨身行李,我這才知道公主敢情已經到了這里!”

朱翠心里倒是一直在記掛著這件事,主要是為藏身箱內的單老人擔心。

“那些東西呢?”

“這就送來了!”

話聲方住,即見兩個小廝挑著幾件行李,正自來到廳前,宮嬤嬤與新鳳忙過去接過來,暫時擱在廳旁。

史銀周嘆了一聲道:“那一天公主離開之后,我們就落在他們手里,以后輾轉來到了這個島,一住就到了現在,也不知他們打的是什么主意,現在公主你也來了,總能知道這又是為了什么?”

宮嬤嬤也在一旁合掌念佛道:“阿彌陀佛,這個悶葫蘆要是再不揭開,我可要瘋了!”

朱翠很驚訝地看了他們各人一眼,這才發覺到他們敢情對眼前的一切竟是一無所知,她心里盤算著正不知要如何告訴他們。

宮嬤嬤又念了一聲佛道:“這里的三位當家的也真奇怪,既然救了我們,平常卻是又老不跟我們見面,這個地方可真靜,連個閑人都沒有,真把人給悶死了!”

朱翠原來想把不樂幫對自己一家人的陰謀道出,可是轉念一想,還是暫時不要說出的好。

“他們對你們可好?”

“唉!”宮嬤嬤嘆了口氣道:“好嗎是夠好的了,一天三餐雞鴨魚肉,就是不跟我們照面,真是奇怪!”

朱翠一驚道:“這么說,來這里一年多,你們就沒跟他們見過面?”

“可不是,”宮嬤嬤瞪著兩只眼:“這里的頭子,那個姓高的老頭,來過一回,見了娘娘一面,大概也沒說什么,后來聽娘娘說起,只是叫我們安心住著,少什么東西只管關照,他們一定會送來,娘娘再問其他別的,那個姓高的老頭只是笑而不答。公主您說,這又是為了什么?”

新風也納悶兒地道:“有一回,我實在忍不住了,抓住劉嫂問,您猜猜她說什么?”

朱翠含笑看著她,道:“她又能說什么?”

新鳳“哼”一聲道:“說的那話可氣人啦,她叫我們這輩子就安心住在這里吧!那個老東西!”

宮嬤嬤冷笑道:“哼,你還別說,那個老東西可厲害著啦,你我兩個人加起來,也斗不過她一只手!”

史銀周輕咳了一聲道:“公主來了,這就好了,以卑職看,不樂幫這種情形有些反常,別是?……”

朱翠道:“大叔有什么話只管說!”

史銀周點了一下頭:“照說,人家把我們由虎口里救出來,我們是不應該懷疑人家的,可是這一年多我暗中觀察下來,發覺很多地方不對,我看不樂幫對我們也未見得就安著什么好心!”

朱翠微微點了一下頭道:“大叔這話說得不錯,我們如今是墻倒眾人推,大家還是小心著點的好!”

新鳳一驚道:“這么說,不樂幫他們真的打算?……”

朱翠冷笑道:“情形不是你想的那么單純,這里面很復雜,有好也有壞,我現在來了,大家慢慢再想法子,總不能坐以待斃!”

新鳳笑道:“是啊,公主來了,就好嘍!”

說時就見兩名宮妝侍女現身門前,道:“娘娘來了!”

全屋子人俱都站起來。

朱翠姐弟聽說母親到了,趕忙迎出,即見身著素雅的沈娘娘已現身門前。

朱翠忍不住喚了聲“娘娘”,已自撲倒母親膝下,緊緊抱住母親雙腿痛泣了起來。

沈娘娘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一面輕輕撫摸著她的發梢,含笑道:“真是翠兒回來了,別是在作夢吧!”

小王爺朱蟠大聲嚷道:“不是夢,是真的,娘娘看太陽還在天上呢!”

這幾句話倒是把大伙兒都給逗笑了。

沈娘娘拉著女兒的手,把她扶起來,道:“娘一天到晚地念佛燒香,保佑你平安歸來,總算把你給燒回來了,好孩子,來,到屋里說話去。”

她們母子女三個進去,史銀周以次各人俱都上前見禮,不敢打擾,靜靜退向廳外。大廳里只留下新鳳、二女侍恭立在一旁。

沈娘娘落座之后,新風獻上了茶。

“好孩子,你是多早晚到的,怎么不先來看看娘呢!”

沈娘娘一面說,那雙明亮的眸子只是在朱翠身上轉著:“瘦了,比以前瘦,這一年多大概吃了不少苦吧!”

“娘娘太記掛我了!”朱翠道:“我很好,倒是您看起來比以前瘦些了!”

“哪能不瘦呢!”沈娘娘說:“一個心分成了八份兒,想你爹,想你,想未來,還有咱們鄱陽湖的老家……”

朱翠心里也著實難受,眼圈一紅差一點落下淚來。

“你剛從外面來,總聽見一些消息吧,你爹他現在可有什么消息沒有?”

朱翠不敢說出實情,強忍著心里的難受,搖搖頭,眼淚奪眶而出。

“噢……別是……”

沈娘娘看著女兒這個表情,心里忍不住一陣子激動,驀地用力抓住了朱翠的手:“別是你爹他……”

“娘娘……您……”朱翠終于泣不成聲:“您別問……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

也不會說!”

沈娘娘身子后仰,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眼淚情不自禁地汨汨淌了下來。

朱翠嚇了一跳,趨前跪倒位道:“娘娘保重!”

朱蟠卻睜大了眼道:“娘娘哭了!”

新風與兩名女侍俱都跪了下來叩頭道:“娘娘萬安,娘娘保重!”

良久,沈娘娘才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用手絹擦了一下臉上的淚。

“其實我也猜出來了,你就是不說,我也應該知道。前一陣子,我老是作夢夢見他,有一次夢見他全身是血,我就知道這是不祥之兆,果然……孩子、這是多早晚的事?”

說時,兩行們水忍不住又自汨汨地淌了出來。

朱翠緩緩地搖了一下頭,淚眼模糊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人家這么傳說罷了!”

沈娘娘輕輕一嘆道:“這就對了,那個昏君,他是不會留你爹的活命的,他是死了……

他是……死了………

想起了夫妻一場,眸子里的眼淚可就忍不住再次涌出。

“娘娘……你忍著點吧!身子要緊!”朱翠勸道:“您要是再病了,我們可真是活不下去!”

說著,她終于忍不住抽搐著哭了起來。

沈娘娘也哭了。朱蟠見狀也大哭了起來。整個屋子里的人都哭了。

第十五章第四十四章第三十四章第三十章第四十八章第二十九章第十一章第四十九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二章第四十五章第四十章第四十九章第四十一章第七章第四十三章第三章第八章第四十九章第十七章第二十章第三十七章第四十三章第十六章第四十三章第三十六章第十二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五章第三十六章第二十五章第十五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二章第四十八章第三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四章第十七章第三十一章第二十九章第四十八章第四十九章第十二章第四十四章第二十章第三十八章第十八章第三十二章第四十九章第二十二章第十八章第十四章第八章第十三章第二十八章第四十三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一章第二十八章第六章第四十二章第四十二章第二十章第四十八章第一章第十七章第三十七章第四十二章第二十七章第十六章第二十五章第四章第二十九章第四十八章第十二章第二十七章第四十二章第四十二章第十九章第七章第七章第四十九章第五章第二十五章第六章第二十四章第四十一章第四十一章第二十章第三十四章第一章第八章第十五章第三十八章第十章第四十一章第三章
第十五章第四十四章第三十四章第三十章第四十八章第二十九章第十一章第四十九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二章第四十五章第四十章第四十九章第四十一章第七章第四十三章第三章第八章第四十九章第十七章第二十章第三十七章第四十三章第十六章第四十三章第三十六章第十二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五章第三十六章第二十五章第十五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二章第四十八章第三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四章第十七章第三十一章第二十九章第四十八章第四十九章第十二章第四十四章第二十章第三十八章第十八章第三十二章第四十九章第二十二章第十八章第十四章第八章第十三章第二十八章第四十三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一章第二十八章第六章第四十二章第四十二章第二十章第四十八章第一章第十七章第三十七章第四十二章第二十七章第十六章第二十五章第四章第二十九章第四十八章第十二章第二十七章第四十二章第四十二章第十九章第七章第七章第四十九章第五章第二十五章第六章第二十四章第四十一章第四十一章第二十章第三十四章第一章第八章第十五章第三十八章第十章第四十一章第三章
主站蜘蛛池模板: 平陆县| 巴林左旗| 讷河市| 太原市| 石河子市| 内江市| 淮安市| 泽库县| 五莲县| 黑河市| 凤山县| 河北区| 宜章县| 河北省| 南城县| 兰州市| 扎赉特旗| 新干县| 曲靖市| 刚察县| 许昌市| 什邡市| 夏河县| 石家庄市| 东宁县| 三河市| 耿马| 葫芦岛市| 灵宝市| 绥滨县| 邢台市| 松桃| 文化| 赤城县| 潼关县| 涟水县| 高雄市| 延长县| 来凤县| 丹东市| 武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