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伸手拖住她的下巴,將她的嘴合攏,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捏著她柔軟細(xì)嫩的下巴,指尖沿著那圓潤微翹的弧度輕輕地摩挲。
“竟把你嚇成這樣?”他含笑著說道。
她腦袋里一片混亂,謝家曾把謝明妍許配給楚王寧無憂,可是為什么,謝明妍最后卻成了先皇的皇后呢?
回想起昨晚和那日行宮的點點滴滴,寧無憂面對太后,太后面對寧無憂……這兩人之間,似乎好像,真的有那么幾分微妙?
細(xì)細(xì)再想,如今楚王殿下也二十又五,換做別的王爺,早就妻妾成群,而他身邊卻只有一個紅袖。而紅袖,似乎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侍女,連侍妾都不是。
難道,是因為他對太后情根深種,所以才不屑于其他的女人?難道他是想,為了那個太后守身如玉,一輩子形單影只孑然一身?就像自己的父母,眼里心里只有對方?這叫什么?這叫矢志不渝!
她蒙著水汽的眼睛深深地看著他,竟然生出幾分同情和憐惜。
下巴陡然一緊,她低聲痛呼,抬頭慌張地去看他的臉色,卻發(fā)現(xiàn)他面若冰霜,犀利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刮在她的臉上。
她驀地緊張起來。自己知道了他這樣不為人知的秘密,他不會恨她吧?
“本王,”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眼中凝聚著怒火,一字一頓地說道:“本王與謝明妍許婚時,才不過□□歲,在十歲之時,方才見謝明妍第一面。自那之后,我再未見過她,直到她成為我皇兄的皇后。”
下巴快被他捏掉了……她咬著牙,微微掙扎起來。
嫩嫩的下巴,雖然被黃粉所覆蓋,可依然看得出被他捏出些紫青來。他立刻放了手,又肆意慵懶的靠在了床頭的隱囊上。
她不好意思去看他,隱囊可是極其私密的東西,一般對外人,要靠著,用小案就好,隱囊可是放在床上用的。
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她連忙將掉落在床上的手札和毛筆撿起來,見到床被上的墨跡,不安地說道:“王爺,不然我將您的被子床單換下來洗干凈吧。”
“不然呢?”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床上的墨水,“是你弄臟的,難道讓本王來洗?”
她不過就是那么一說……何況,肩膀上還有傷呢……有些欲哭無淚,她忍著怒火機械地點點頭,“那王爺起床了,將床單和被子送過來,我一定洗得干干凈凈!”她將“干干凈凈”四個字咬得死死地。
他點點頭,又有些疲倦地躺了回去,似乎有想到什么,問道:“你很喜歡胡人的燒餅?”
“啊?”她沒反應(yīng)過來他為何轉(zhuǎn)得如此之快,故而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在坊間,都聽到了些什么?”
特意畫的倒八字眉微微一蹙,幾乎要凝在一塊兒,“王爺,那些無知市井小民說了什么,何必放在心上?”
“本王豈會在意?”他冷冷一笑,“今日朝堂之上,就有人有所行動了,彈劾的折子遞上去了。”
“皇上怎么說?”她立即問道。
“皇上雖然年幼,但是皇上并不是傻子。”他深冷的眸如浩淼的海,“你以為,昨晚的事,皇帝就絲毫不知道其中有蹊蹺嗎?”他搖搖頭,“只是因為沒有證據(jù),不好開那個口得罪太后,或者是得罪謝家人。”他搖搖頭,“否則,皇上又怎么會幫你檢驗?zāi)擒涢缴系氖恚俊?
她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皇上是想借此……打壓太后?”
“不是太后。”他直起身,伸手拿起一旁的外衣披上,又指了指案幾之上的梳子,示意她拿給他。她轉(zhuǎn)身拿了,他卻沒接。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瞬,說道:“本王不會自己梳頭。”
她愣了愣,說道:“請王爺轉(zhuǎn)過身去,我為你梳頭。”
他轉(zhuǎn)身面朝床里,她捧起他披散在肩頭的發(fā)絲,慢慢地梳理。
“皇上不是為了打壓太后,那他是為了打壓謝家?”她問道。
“也算不得是打壓吧。”他蹙眉,頭皮被她扯得刺痛,甚至感覺到頭發(fā)都被她扯斷了好幾根,“只是給個警告。謝家若是想在朝堂之上攪弄風(fēng)云,想要借皇室的力量,也得有個度。”
她點點頭,笨拙地將他的頭發(fā)梳得柔順,再用銀色緞帶綁起來,綁緊之后,沒有散開,才松了一口氣。
“此次案件告破之后,估計太后和謝家,也會安分一些。”他用手摸了摸綁在后頸上松松垮垮的緞帶,終究沒說什么。
“若是沒有其他吩咐,我就先……”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屋外傳來琴聲,飄渺如煙,時隱時現(xiàn),錚然如雨落清荷。
在王府之中少有這樣的聲音,平時下人連走路都輕手輕腳。聽這琴聲,自然知道彈琴的人是鳳嬌娘。
她看著寧無憂的臉色微微一凝,說道:“無人告訴鳳嬌娘本王府中的規(guī)矩嗎?”
紅袖立刻出現(xiàn)在門外,“奴婢這就讓她停止彈琴。”
木梓衿飛快地將筆和手札收好,說道:“等一下,我去吧,你告訴我她住哪里?”
紅袖抬頭看了看寧無憂的臉色,見他雖然有些不悅,卻沒反對,便告訴了木梓衿。
那琴身時斷時續(xù),若空氣中難以發(fā)覺的一線游絲,想根據(jù)琴聲判斷鳳嬌娘的住處還是費勁。木梓衿出來懿德堂,渾身輕松了許多。剛才在寧無憂身旁,總覺得有些拘束,恨不得早些出來。
鳳嬌娘的住處,被納蘭賀安排在她曾經(jīng)住過的偏院之中,越走越近,琵琶錚然之聲越發(fā)清晰,如無數(shù)雨珠彈跳于碧荷之上,又如纏綿雨絲墜入清河之中。聲調(diào)哀婉悲沉,如泣如訴。
月洞門中,滿庭青苔淡抹,石階之上落紅滿地,鳳嬌娘一襲白紗,端坐于婆娑樹下,一首琵琶曲扶搖而上,聲動青天。
回想昨晚她那名動京城,震驚滿城的舞姿和琴曲,仿若還是在夢里。
若不是招引蝴蝶以及寢殿失火,恐怕,如今她已經(jīng)是名滿天下的紅顏名媛。
原本是想來阻止她繼續(xù)彈琴的,可忽聽此曲,卻將初衷給忘了。只是靜靜地站在月洞門前,細(xì)細(xì)地梳理這孫婉與公主府的牽連,以及兩個案子的始末。
突然琴身戛然而止,鳳嬌娘已經(jīng)看到了她,連忙放下琵琶起身,步步生蓮地走過來行禮,“姑娘。”
“鳳姑姑。”木梓衿還禮,“在這里可還住得習(xí)慣?”
鳳嬌娘盈盈一笑,很是端莊得體,“王爺厚愛,若不是王爺垂簾讓我住到這里,怕是早就沒命了。”
木梓衿見剛才她彈的琵琶是孫婉的琵琶,便走到石桌前,隨手撥了撥琴弦,“前些時日,王爺還說這琴音不準(zhǔn)呢。”
“已經(jīng)調(diào)好了。”鳳嬌娘走過來,對她說道:“請坐。”
木梓衿坐下,見石桌上還煮著茶,茶香清韻悠長,便是她不懂茶,也知道鳳嬌娘茶藝也不錯。
“陳郡的女子都像你一般?”她笑了笑,“琴棋茶舞,樣樣都會。”
“我只是為了討口飯吃而學(xué)的罷了。”鳳嬌娘搖搖頭,“自十五歲父母離去,我入教坊學(xué)藝開始,便覺得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謀生。”
“那孫婉的母親,也如你一般?”木梓衿好奇地問。
“孫婉的母親?”鳳嬌娘為她斟了一杯茶,搖搖頭,“她的母親與我們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木梓衿端起茶輕輕地呷了一口。
“雖說我與孫婉的母親感情很好,情同姐妹,可我們的身份的確有差別。”鳳嬌娘回憶著,淡笑道:“孫婉的母親,名喚錦瑟,這名字,奇特吧?”
“是和奇特,”木梓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小名嗎?難道她沒有姓?”
“沒有吧……”鳳嬌娘想了想搖頭,“錦瑟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別人所賜之名。”
“別人所賜?”
“錦瑟,回到陳郡之前,是皇宮中的內(nèi)教坊藝女。”鳳嬌娘笑了笑,“好像是因為犯了錯,險些被皇上杖殺,還好是皇后娘娘慈悲,為她們教坊的姐妹們求了情,才得以免除死罪。錦瑟幾人,后來輾轉(zhuǎn)到了陳郡,便隱去過去的身份,專心在教坊之中謀生。除了少數(shù)幾個姐妹知道她們曾是皇宮內(nèi)教坊的藝女,其余人都不知道呢。”
她眉目清秀,雖說已有些年歲的痕跡,但其風(fēng)韻神采,是難以被年歲消磨掉的。此時她說起錦瑟,臉上流露出欣羨和追憶。
“當(dāng)時教坊中的姐妹們,十八般樂器樣樣都會,還開玩笑說,這些技藝還傳授過皇子,那皇子很是聰明,全都學(xué)會了呢。”鳳嬌娘掩唇輕笑,“她們啊,仗著自己住過皇城,總愛在我面前顯擺。”
木梓衿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們說的那個皇子,該不會是寧無憂吧?
她沒有再追問,那些內(nèi)教坊的藝女是不會告訴鳳嬌娘關(guān)于皇子的事情的,就算是問也問不出來。聽鳳嬌娘的語氣,倒是把他們說的話當(dāng)成了玩笑。
她放下茶盞,“如今那些姐妹,都還在陳郡嗎?”
鳳嬌娘臉上的笑容淡去,她緩緩地?fù)u頭,輕嘆口氣,“若是還在,孫婉又何必背井離鄉(xiāng)來京城投奔我?”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解開一切謎團,估計要幾章的內(nèi)容。
幾個案子都是早就預(yù)設(shè)好了的,全都按照大綱來,寫到最后,也不知道會是什么情況。希望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