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世間獨有殿下對我好
流王府。
后花園,落葉繽紛。
納蘭滄海在園中練劍,形若蛟龍,翩若驚鴻,燦若飛花,一柄長劍,挑起漫天黃葉,一身白衣,翩然翻飛,與如墨黑發在半空纏綿,畫面美的不似凡間所有。
藍天白云,綠樹紅花,在他身后竟也黯然如無。
江璞玉一身灰暗如烏云罩死氣沉沉的出現在這里,與這唯美的景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納蘭滄海停手收劍,側回頭,淡淡的看向他。“丞相別來無恙。”
江璞玉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卻并不是完全的憎恨,而是由猜疑,害怕和期待混合在一起的復雜神色。
他原是心急火燎的來的,可是看到他淡若輕云的樣子,他猶豫了,害怕了,他怕他問出來,對方會一無所知,那么他所有的希望都會破滅了。在這天下間,還有誰能從他相府內帶走人?這也是他遲遲不敢來的原因。
納蘭滄海見他一直沉默不語,就緩步朝他走來,語間戲謔:“一月禁足今日到期,丞相是親自來賠罪的么?”
“她不見了。”江璞玉一出聲,嘶啞的聲音脆弱不堪。
納蘭滄海定了定,“誰不見了?”
“馬茜女。”說出這個名字,他差點兒失控大哭。
納蘭滄海凝重的看著他,他也緊緊的觀察著納蘭滄海,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變化。想從他臉上眼中找出一絲一毫的漏洞和可疑之處。
“你說的不見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納蘭滄海還算平靜,但神色認真。
江璞玉迫不及待的有問有答:“鬼節晚上,府內大火,她不見了人影,獨留一具焦尸。”
納蘭滄海神色一凜,“你說什么?你是說她葬身火海?”
江璞玉的心在顫栗,看到納蘭滄海一臉茫然的樣子,他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到不敢說下去。但是下一刻,他提醒自己,如果換成他做了這事,他也得裝作不知!納蘭滄海一定是裝的!
“有很多疑點,我不相信,那具焦尸是她。”
他的聲音僵硬,短促,和帶著無邊無際的脆弱。這是納蘭滄海有史以來,看到的最無助的江璞玉。他凝著眉,臉上也帶出了痛惜和憐憫,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璞玉,我也很難過,沒想到這么突然,茜女她……真是不幸!但是……天災人禍,你還是節哀吧。”
“七殿下可與此事有關?”江璞玉冷嗖嗖的急問。
納蘭滄海鳳眼一轉,“你又懷疑我劫走了茜女?”
江璞玉不甘心的望著他。
納蘭滄海緩緩垂下眼簾,那眼底顯然已有淚霧彌漫,“我早說過讓你好生待她,你卻總是逼她,現在……后悔莫及了吧。我被你禁足一月,哪里有可能劫走她?如果能劫走就好了……”
“你撒謊!是你劫走了她對不對?你不可能對她不管不問的,你們在密謀什么,別以為我不知道?!”江璞玉急紅了眼,開始用詐的。
納蘭滄海卻依然用悲憫的目光看向他,輕弱的說道:“璞玉,我知你寵愛她,不想相信她遇難,可是有御牌在此,我不會違抗皇令。”
江璞玉不死心的瞪著他,袖子里的拳頭都在輕抖。
竟然連最后一絲希冀都被掐滅了嗎?
“明日,我就立即派出王府軍隊,幫你一起尋找她。”納蘭滄海見他灰暗,體貼的勸慰。
江璞玉吞了下喉嚨,強壓下哽咽的感覺,聲音低沉到像陰陰的烏云,風雨欲亞般的陰沉。“真的不是你嗎?那么除了你,誰還會劫走她,沒有劫走她,她就只能呆在相府,只能呆在房間里……”
納蘭滄海皺眉,“怎么那般不小心,會傷到她?你在何處?”
江璞玉錯開臉,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回想那一個緊急的關頭,他真的失策了,后悔莫及。“沒有想到,會那么巧,原是沒有燒著的地方,卻一下子燒開,房子還剛起火,她就……”
納蘭滄海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江璞玉轉過身,抬起腳步就走。
“璞玉……”
“我沒事。我不會放棄,會一直找。”江璞玉抬了下手,執意的抬著胸脯,一步一步走向王府門外。
納蘭滄海望著他倔強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璞玉,你會忘了她的。”
花園中,一地黃葉。他頎長的身影孤寂而憂傷。
身后,突然有輕微的聲音在靠近,他轉過身來,看到了寧香兒,他的皇子妃,一臉的關切和欣喜,“殿下,你今日禁足已滿,慶賀殿下。”
納蘭滄海的臉色越發沉,“本宮被丞相禁足,是值得慶賀的事情嗎?”
寧香兒神情一怔,一時無語。
“香兒難得出庭院,今日倒是積極。”納蘭滄海語氣中略帶諷刺。
寧香兒顰起秀眉,“香兒特來看望殿下,殿下怎得又猜疑香兒。”
“本宮說了什么?是你自己心虛吧。”納蘭滄海說著就扭回頭,邁步往外走。
寧香兒望著他挺直的背影,直覺得他與自己越來越遠,不禁也是委屈氣惱,“殿下究竟因何揪住香兒不放?過去這么多年了,香兒對殿下情深意厚,難道你體會不到嗎?每每拿此話刺香兒的心,殿下何忍?!”
納蘭滄海回頭,靜靜的望住她
寧香兒聳著肩膀垂淚,“殿下就不能對香兒好一點,香兒做錯了什么?”
納蘭滄海望著她,忍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上前,安撫的拉住她的手,輕拍她的手背,“本宮心情不好,又遷怒與你了,香兒莫氣。”
寧香兒這才緩和了情緒,抬起沾著淚花的眼簾亮亮晶晶的看向他,“殿下因何心情不好?”
納蘭滄海低頭不語。
“可是……與丞相的到來有關?”寧香兒試探著問。
納蘭滄海看了她一眼,松開她的手,輕嘆了口氣,道:“你別問了,與你無關的。”
寧香兒緩緩垂下眼簾,柔聲勸道:“不管發生什么事,殿下還是以身體為重,莫過于憂心。”
“嗯,我會的。”說著抬手輕攬了她的肩膀,道:“外面冷,莫凍著了,我送你回去。”
寧香兒扭捏著,半帶撒嬌,“殿下……香兒想陪著殿下,不想回院,好生無趣。”
“香兒若嫌煩悶,可讓尋芳陪你出王府走走。”納蘭滄海淡笑著,眼睛里并無溫度。
寧香兒看了看他,不敢造次,只得順勢應,“也好,那香兒就不打擾殿下。”
“嗯,去吧。”納蘭滄海停下步子,命令的看了一眼跟在寧香兒身后的尋芳,尋芳得令,連忙攙著寧香兒朝芳菲苑走去。
寧香兒一走出納蘭滄海的視線,臉上的表情就恢復了冰冷。
一路回到芳菲苑,寧香兒恨恨的扔下披風,坐到椅子上。
尋芳小心的上前勸慰,“皇子妃,今日殿下心情不佳,再過一日,你再去瞧他。”
寧香兒板著臉,問:“丞相今日跟殿下到底說了什么?”
尋芳低頭不敢吭聲。
“你去查!他們倆的神色都有異樣,一定有什么事發生。”寧香兒端起茶杯,以杯蓋一下下抹著杯沿,卻并無飲用。眼睛里一直在暈染著五顏六色。
“是,奴婢這就讓暉去查。”尋芳嚴肅的應。
寧香兒將手中的杯子磨的滋滋響,“殿下這些日子雖然表面上看是禁足,但是,卻時有尋不著人的時候,本妃懷疑他仍與那個女人糾纏不清。”
上回她將馬茜女扔進枯井,被殿下救出,殿下雖未明面上指責她,但是越發對她沒有好臉色,她若是不去看他,他時常數日都不理會她,這是讓她越發痛恨的,一個女人,嫁給了一個男人,不是來受他的冷落的!她寧香兒艷絕天下,她嫁了一個人人口中溫雅風情才華橫溢的七皇子,卻并不幸福!她不服氣!
更不甘心!
年少時,她是曾結丞相有過浮想,可是被殘忍的拒絕后,她除了不甘心和憤恨,倒也無有其它了,畢竟嫁給了七皇子,他也一樣是那么玉樹臨風,風華絕代,又身份高貴,舉世無雙,她是從心底里想討好于他,想與他恩恩愛愛的,無奈,殿下對任何人都溫文欠雅,對任何人都笑容可親,唯獨對她,只有面上的關心。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他親近了,都快忘了他擁抱著她是什么樣的感覺了……
一個女人的恨和狠,難道不是她的丈夫相逼的嗎?
為什么對自己的妻妃不聞不問,卻總是關心一個低賤丑陋的女人!
“啪!”狠狠的摔出杯子,眼淚,也聚滿了眼眶。
她寧香兒,絕不認輸。絕不!
茜女自打那天在山上見了人后,就不敢再冒然出院子,實在是憋的慌了,就在院門外的楓林里坐一會兒,曬曬太陽。
如今她的臉上,還是一直帶著七皇子留下的面具,她自己不會弄,都是無暇幫她。易容過后的臉,她頭一天見了,并無意外,必然是陌生的一張臉,是那種掉在人群里認不出的平凡。
可不管怎么易容,肚子越來越大,這可是重點目杯,江璞玉知道她懷孕,會算著日子尋找孕婦的。
有時候她想這些,其實也不知道是怕他找到,還是除了害怕之外,有一絲絲的期盼他找到她。
說實話,除了對他不放心之外,她真的,還有些想他了。
苦笑,或者她被他虐待習慣了吧。再說實話,他除了變態的時候,對她還真的是很好的,寵的很過分。她也被慣起來了吧。
低頭看著自己微凸的肚子,她心中一暖,輕輕的撫摸,心底又一陣兒冷,不對,她怎么又仁慈,如果江璞玉真有寵愛她,不會對她下毒手,下什么化骨丸!這種男人對她好,只是因為強烈的控制欲,和為了享受獨占的感覺。
哪有一個正常的男人,對自己的孕妻下毒?他根本不是愛,他只是愛自己。
長吸了口氣,她閉了閉眼睛,正想站起身離開楓林,就聽得身后一個輕微的腳步,她警覺的回頭,一下望見紅葉楓林中翩翩而來的納蘭滄海。
“殿下!”許久不見他,一旦見了,倒也是十分歡欣。
納蘭滄海揚唇一笑,加快了步子走上前,自然的扶住她的手臂,“別亂動,小心身子。”
茜女笑,“沒事的。”
“你剛才的反應不對。”納蘭滄海突然說。
“什么?”茜女一懵。
“作何聽到動靜這般受驚,一看就可疑。”納蘭滄海認真的說。
茜女一聽,也不由心底一涼,說的也對哦!就好像本來人家抓小偷的沒懷疑你,你偏偏撒腿就跑,這不是此地無銀么?
“多謝殿下提醒,我是受了驚了。”
納蘭滄海見她面色發紅,十分好看,縱使平凡的面孔,可是那晶瑩如流光的眼睛,卻更顯得美膩。
情不自禁輕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微涼,他將雙手捂在中間,默默的暖著,低聲說:“是我不好,你如今這般,還讓你受驚。”
茜女更加羞愧了,“殿下不需如此。”
納蘭滄海回了神,抬起眼睛靜靜的看她,欲言又止。
美男子這么直直的看著自己,茜女有些尷尬,想抽回手,他卻握的更緊。
“殿下……有什么事嗎?”
納蘭滄海緩緩垂下眼簾,小心地說:“我今天見到璞玉了。”
茜女心底一觸,在他手心里的手都微微一滯。他感覺到了。她還是在乎,也不怪他,如果這么容易忘情,他也值得這般為她了。
“他……說了什么?”很困難的問出這句,忍著眼眶不紅。
“他很不好,十分不好,我從來沒見過那么頹廢的江璞玉,他來求助于我,問是不是我帶走了你,第一次我見到他說這種話的時候不再只有嫉妒,而是有奇異的希望和期待,他不再像是個高傲尊貴的江丞相,而只像是一個無助尋妻的可憐丈夫。”
“別再說了。”茜女顫聲說道,語氣里略有埋怨,“為何說的這般仔細。”她是猜得到他會難過,會……可是只是猜想也便罷了,偏他描述的那么詳細,讓她有一個完整的畫面晃在面前揮之不去。
納蘭滄海低頭看住她,“后悔了嗎?”
茜女沉默著,久久的,然后沉痛的搖搖頭。
納蘭滄海暗暗松了口氣,卻還是提醒:“你若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現在?”
“嗯,我答應他派人來尋你,可以理所當然的將你尋到,還回去。”
茜女聽他說的這么坦然,不禁也懷疑,殿下這是在考驗她嗎?雖然她聽的有些心驚肉跳,有些心亂如麻,可是,既然做了決定,就要堅持下去,就要突破自己,打敗心底的魔鬼,克服自己的心!
“不,我不會后悔。”
納蘭滄海轉頭,望見她眼里的堅定,不禁也暗暗佩服,嘴角揚起輕松的笑,“只要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謝殿下。”
納蘭滄海莞爾一笑,從懷里拿出一個紙包,說:“茜女,很抱歉,我沒有確定找到化骨丸的解藥,這里,只是我找了很多名醫,查到的一種可以暫時拖延化骨丸的藥方子,讓無暇給你熬上一副,連飲三次,就可以暫保你身體無恙。”
茜女心情激動,“真的?那能撐多久?”
“應該可以撐到你生下孩子。”
茜女不禁長吁了口氣,歡喜道:“太好了,那我就沒那么擔心,只要等孩子生下后,我就不必這么小心,不會這么擔心了。”
“茜女,辛苦你了,現在時態特殊,就只能先拖著,待以后安定下來,我會找名醫再為你好好診治診治,說不定會有更好的辦法。”
茜女抬頭望著他滿眼的關切愧疚,不禁心疼,“世間獨有殿下對我好。”
納蘭滄海心里一震,眼睛里一柔,張開雙臂,輕輕將她按在肩頭。什么也沒說。
茜女身體原是一僵,但感覺到他的溫柔愛護,心中的一點尷尬抗拒漸漸的消散,一動不動的任他輕抱著。
一枚落葉輕輕落在了他肩頭,仿若一片雪地里綻放了一朵紅梅,在他的素雅當中添了無限的風情。
茜女抿嘴一笑,輕輕將他推開一點,示意他看自己的肩膀。納蘭滄海瞥了一眼,臉上略有些羞赧,揮手拂去楓葉,低聲說:“你笑我。”
“怎會,只覺得好看。”茜女實話說。
納蘭滄海美眸流轉迷離風情,清淺一笑,牽住她的手,走向院落。
無暇見到他們回來,連忙上前相迎,“殿下來了!奴婢拜見殿下。”
納蘭滄海笑著瞥她一眼,“在外不必虛禮。”說著只拉著茜女直往屋里走,又馬不停蹄的上樓梯。剛踏上了個臺階,又想起什么,回頭擔憂地問:“你能上樓嗎?”
茜女有些想笑,“這才幾個臺階,有什么不行?不然這些天我怎么過的,難道讓無暇抱我嗎?”
納蘭滄海恍然大悟,突然彎起腰將她打橫抱起,茜女不防他來真的,尖叫一聲,本能的一下勾住了他的脖子,驚魂未定,不禁抱怨:“怎么說抱就抱,不先說一聲呢?”
納蘭滄海望著她小媳婦式的樣兒,笑的更加溫柔了,繼續一言不發的輕松上了樓梯。
“喂,殿下……這樣不妥……”茜女著慌的說了句,可是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提著心看著他的下巴,僵著身體,待他一到二樓,便催道:“殿下快放下我。”
納蘭滄海依言將她輕輕放下,道:“是我考慮不周,只想著二樓可看風景,沒想到你身子不便。”
“真的沒事的,你太緊張了,我都走了好多天了,而且慢慢來,也能鍛煉一下身體呢。”茜女說著嗔怪的瞪他一眼,“殿下以后莫再這樣了,被無暇看到了不好。”
納蘭滄海悄悄望著她,嘴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不言語。
茜女被他默默瞧的面色發紅,心里不自然,清咳一聲,道:“殿下看什么。”
納蘭滄海這才有些不舍的收回視線,坐到床沿,微垂下眼簾,依然不作聲。
茜女有些好奇今天他怎么這么奇怪,很少這么沉默,又好似有什么要說,神情迷蒙不定,心事重重。
正當她想開口詢問時,納蘭滄海開口了,“茜女,你真的決定,不再回相府了嗎?決定放棄璞玉?”
茜女不知他為何又提此事,只會擾亂她的心緒啊。搖搖頭有些煩躁,“我說過了,不再更改。殿下莫再追問。”
納蘭滄海側眼睨過來,一向溫雅的面容有些僵硬,猶豫了片刻,說:“你以后帶著孩子……能去哪里?沒有人照顧你,會很辛苦。”
茜女只當他又為她擔心,便笑了笑,道:“沒事,我會克服的,是自己選擇的路,我會堅強樂觀的走下去。”
納蘭滄海扭頭看她,她的臉上放射著堅韌而陽光的光,他的心卻微微在痛,收回視線,別開臉,鼓足了勇氣,低聲小心地說:“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
茜女沒想到他突然這樣說,一時沒反應過來,有點懵懂的看向他。
納蘭滄海眼中閃過尷尬,又有些著急的解釋:“我不是開玩笑,不是沖動而為。希望你好好考慮。”
茜女這才回過味來,他所說的意思,不禁一陣心酸,一陣感動,一陣心跳,更多的,是一陣痛苦。“殿下何需說明?我們不可能的。”
納蘭滄海的脊背漸漸僵硬,但是他既然說出來了,好不容易說出來,不會這么稀里糊涂的讓它過去。“為何不可能?”
“殿下……”茜女轉過身,給他一個背影。她不敢直視他,她欠他的太多,她對他的心思也曾少女過。她怕自己,萬一受了蠱惑,犯了錯。“世人都知我是丞相的姬妾,丞相與殿下又同朝為官,若我入住王府,豈不是讓殿下犯了欺霸臣妻之罪嗎?”
納蘭滄海豈會不知道江璞玉難纏,讓他知道,是不會罷休的。茜女入王府,確實問題多多,而且還有香兒……
“我只有遠離燕京,才能活出真正的自我。殿下對茜女的厚愛,茜女會銘記在心。”茜女心里也很凄楚,曾經花癡的七皇子,這算是對她真正表白了嗎?可惜她卻不能接受。
納蘭滄海久久的沉默著,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忍不住,說出這句話,可是他就是說了,被她一反駁,竟是無法辯解。他這皇室的身份,是榮辱共存,享受多少的榮光,也受到多大的束縛,他不可能拋棄一切,為了她浪跡天涯。
“茜女愿意等我嗎?”這是在心底里掙扎了許多回,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他不甘心啊。
“殿下?”茜女心里一驚,回頭看他。
他并沒有去接她的目光,依舊淡淡的神色,掩飾著內心的緊張。“茜女所忌,我心里明了。茜女想要的生活,我也知道。我會努力一天天靠近它,直到可以你我之間無有隔閡。到時……”
茜女心里一寸一寸收緊,不相信他會說出這些讓步,不相信他竟然固執如此,不相信他會這么堅持。“殿下……是否忘了我懷著丞相的……”
“我知道。”納蘭滄海淡然的打斷她,“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茜女驚愕,完全不能相信所聽到的。古代的男人,不是更應該大男子主意嗎?納蘭滄海他可是皇子啊,說不定朝堂上兵變,他還可能會是皇帝呢,他會愿意……去!騙鬼呢!
不由得臉色拉下來,聲音就有些冷,“殿下還是莫捉弄茜女的好。”
納蘭滄海沒有立即解釋,反倒還是淡淡的看了她一會兒,道:“你若當成玩笑也好,但是我告訴你了,我會等。”
“殿下……”茜女只覺不可思議。
納蘭滄海避開她的視線,轉身,欲走。
“殿下愛我嗎?”茜女嚴肅的問。
納蘭滄海僵著身板,緩緩側回頭,輕輕睨她一眼,沒有吭聲。
茜女輕笑,帶著輕嗤,“若殿下有真心,茜女愿賭,可惜,殿下不敢起誓于真心吧。”
納蘭滄海緩緩回頭,平靜的眸子看著她,“為何要將一生的情愛交給一個誓言?我從來不信。”
茜女渾身又是一怔,不禁又是敬佩,他的思想居然這么超前,應了那句“承諾只是因為沒把握”!
“真心與否,是用自己的心去體會的,對否?”納蘭滄海微微一笑,絕美的容顏如同山巔冰雪般純凈無瑕。
茜女又無言以對了,心亂如麻,“殿下……”
納蘭滄海又緩緩轉回身,一邊慢慢走向樓梯,一邊說:“我話已撂在此,時間很多,我等得起。”
話音一落,他的身影就不見了。
茜女呆坐在床頭,一個頭兩個大。
好像有什么在跟她作對,她越是用坦白有孕的事想堵住他的嘴,不想他卻偏偏在下一次見面就表白。她不否認,她心跳的好快,她是激動的,也有……欣喜。可是欣喜的感覺一旦過后,她就羞愧不已。
如果在當初,她在發現懷孕之前,能有機會多見到他,與他情投意合,她相信她完全抵抗不住他的溫柔告白,就算剛才,她都差一點心猿意馬……該死,她怎么是這么虛榮的女人,自問她自己愛納蘭滄海嗎?那江璞玉算什么?她不能說真的愛納蘭滄海的,卻打心底里想讓納蘭滄海愛她,呵。沒意思。
如此,糾纏又何必?
何況,還有個皇子妃不是嗎?難道她從相府挪到王府做小三?
皺眉,鄙視。
不過他剛才還說了什么,他說他知道她需要什么,他會一點點靠近。想到這兒不禁一陣心跳,隱隱覺得她承擔不起,她不想闖入他們之間,將他們的世界攪的不太平。
她有那個本事挑事端,卻沒本事息事寧人。她怕。
越想,越是緊張不安。
納蘭滄海不知道什么時候走的,茜女在無暇端藥上來的時候,問了她,無暇說殿下已走了。她心里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這一天,是在翻來覆去的思忖中等到天黑的。
不錯,她盼著天黑。她想逃。
想起納蘭滄海今天的眼神,那么的溫柔多情,她不禁心跳,不禁愧疚,只能在心里念著對不起。
她不能再留在這兒,離開,是她沉默的拒絕,希望殿下他能夠體諒。她不想做個見異思遷的女人,孩子她會自己養活的,雖然她覺得自己也無辜,一穿過來就已經被……除了一些模糊的片段,她自己根本沒有體會到和江璞玉廝混的事實好嗎?這肚子就這么大起來,她也感覺是被誆了好嗎!
可是呢,有包袱就得抗啊,反正也甩不掉。好歹,是她自己辛苦的孕育了這孩子的,生下來也一定有感情啊,她以后有個小包子跟著闖天下,聽起來也很歡實的。
夜黑風高,適合逃跑。
背著包袱悄悄下了樓梯,避開了無暇的住處,輕輕打開門,躡手躡腳的朝外走。
夜色里,她小小的身體匆匆的奔出了院子。
她緊張的回頭張望,還沒看清后面有沒有動靜,就被人拍了一下,“姑娘?”
“啊!”她驚嚇回頭,卻見無暇在夜色下高冷的站在她面前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