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漸漸刺骨,沈凝華抿著唇緊緊地抓著楚君熠的衣服。可是手上的重量越來越沉,她的指節(jié)都發(fā)白麻木了。眼看兩人都將性命難保,河水忽然轉(zhuǎn)了彎,裹著兩人拐過一個彎道。
借著明亮的月光,沈凝華看到河岸邊有一棵高大的楊樹被水沖倒了,正橫亙在河面上。眼神驀地一亮,在靠近楊樹的瞬間,她想都不想,一手緊緊地抓著楚君熠,另一只手猛地抓緊楊樹的樹枝。
河水湍急,她拽著樹枝差點被沖走,手心被磨的血肉模糊,劇烈的河水沖刷令她眼前陣陣發(fā)黑:“楚君熠,你可還能聽到我說話,我們有救了,我現(xiàn)在就想辦法將你拉到岸上去,你要撐住,知道嗎!”
沈凝華猛地咬住舌尖,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一些,慢慢的一點點向岸邊挪。
大約過了兩刻鐘,她才碰到了岸邊,沒有了水的浮力,楚君熠越發(fā)顯得沉重,她幾乎拉不住,好不容易將他拽到了岸上,可是卻絲毫察覺不到他的聲息。
沈凝華眼眶一紅,心情幾乎崩潰,不斷的按壓著楚君熠的胸口,惡狠狠的道:“楚君熠,若是你死了,我就滅掉蕭家,殺了蕭浣溪,毀了蕭鳳玦,然后嫁給二皇子,扶持他登上皇位,為他生兒育女,你就在地下死不瞑目去吧!”
不知道是她按壓胸口的動作起了作用,還是說出來的話刺激太強,楚君熠猛地一陣抽搐,緊接著吐出幾口河水,慢慢的睜開眼睛張了張嘴。
“你醒了?”沈凝華眼神放亮,醒了就好,只要人是清醒的,她就能想辦法將他拉回來!
楚君熠嘴唇還在動,不停的說著什么。
沈凝華連忙靠近,將耳朵貼在他的嘴邊:“你說什么?”
“不……不允許……”
聽到他氣若游絲但語氣堅定的話,沈凝華動了動嘴角,想要笑卻有眼淚滾下來:“你活著才有資格要求我不那么做,你死了我嫁給誰你都管不著!”說完,她沒有繼續(xù)耽誤,拖著楚君熠到了一處干燥的地方,將他的衣服趴下來查看傷口。
傷口被河水浸泡,傷口處已經(jīng)皮肉翻卷、發(fā)白,沈凝華從身上摸了摸,將一根金針從衣袖中拽出來抻直,對著楚君熠的穴位扎了下去。
將血暫時止住,她就到旁邊去尋找止血的藥材,幸好走了沒有多遠(yuǎn)便看到了一株,她也不講究了,直接將草藥連根拔起,就著河水洗干凈,塞到嘴里就咀嚼起來,將藥草嚼碎之后涂在布上,覆上楚君熠的傷口。
楚君熠微微的吭了聲,眼睛微微的睜了睜:“凝華……”
他的聲音很輕,沈凝華卻立刻抬頭,略微有些緊張的詢問:“怎么了,可是傷口太疼?”
楚君熠搖搖頭,極力的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女子。他和她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就是在一處山谷溪邊,她舉著木棍眼神戒備,一雙黑眸帶著狠戾、決絕的氣息,那個時候他想要借著她逃走,沒有一點其他的心思,甚至在她被寸蛇咬傷之后都沒有及時拿回蛇花草去救她,雖然那個時候他沒有及時回去是因為他暈倒了,可是這都不算理由。
當(dāng)時她一個人躺在地上,感受著蛇毒彌漫全身該會有多么的絕望……
“凝華,對不起……”
他突然道歉,沈凝華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有那個精神還不如多撐一會,這次我救你可是虧大了,五千兩黃金都回不了本!”
楚君熠微笑:“等回去,我將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都交給你。”
感覺到他語氣中的縱容和寵溺,沈凝華耳際略微一紅,嚼碎了一根藥草直接覆在他的傷口上:“你還是好好顧著自己吧!”
楚君熠疼得眉心一跳,心中卻是格外的歡暢,幸好他清醒的不晚,幸好他死皮賴臉的闖到沈凝華身邊,幸好他們還有大把的時間來互相寵愛。在山谷中犯下的錯誤,他會用下半生來彌補……
月光透亮,沈凝華抬頭看看夜色,感嘆一句:“幸好今天的夜色很好,不然剛剛沒有抓住楊樹反而一頭撞上去,我們就一起歸西了。”
“如果能夠和凝華一起,便是死了也值了。”
沈凝華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死了就能賴賬?”
“呵呵……咳咳……”楚君熠想笑,卻不小心被口水嗆到,不住的咳嗽起來。
“你小心一點,傷口又裂開了。”沈凝華連忙上前扶住他,卻被入手的溫度下了一跳,“你在發(fā)燒!”
“咳咳……沒事……”楚君熠說完這句話,眼前一黑就暈倒了過去。
沈凝華一驚,連忙握住他的手腕把脈,察覺到他只是體力不支暈倒過去,才略微松了口氣,將他安頓好,連忙到別處尋找能夠退燒的草藥。
她身上沒有火折子,根本沒有辦法生火,看著眼前的草藥,再看看一旁昏迷不醒的楚君熠,沈凝華咬了咬牙,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下,只能用這種辦法了。”
等楚君熠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發(fā)亮,有露水打在臉上讓他感覺有些渴,微微動了動嘴唇,才猛地察覺到口中的藥草味道,他之前應(yīng)該是暈了過去,口中的藥草是怎么吃下去的?
“凝華……”他張了張口,聲音一片嘶啞刺痛,他動了動麻木的手臂,正好碰到一個溫軟的物體,他轉(zhuǎn)動腦袋艱難的低頭,看到躺在她身體一側(cè),臉頰靠著他手臂的沈凝華。
沈凝華睡著了,蒼白的臉上看上去很是憔悴,嘴唇?jīng)]有意思血色,眼底帶著微微的青影,一股心疼瞬間襲上心頭。楚君熠抬起手臂小心翼翼的碰觸了下她溫軟的臉頰,眼中閃過絲絲愛意:“凝華……”
感覺到臉上有些癢,沈凝華猛地清醒過來:“楚君熠,你醒了?”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感覺不再如夜晚那般滾燙,她松了口氣,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身體,從一旁拿出幾個青色的果子:“先吃一些墊一墊,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等到人來救我們。”
“嗯。”
兩人休息了片刻,沈凝華撐著勉強站起身的楚君熠向南面走去。這個時候敵友難辨,萬一背后布局之人派人來追殺,他們兩人怕是就危險了。
走了大約兩刻鐘,眼看楚君熠力氣耗盡再也動彈不了,他們終于找到了一處隱蔽的山洞,暫時安定下來。
兩人這邊情況不容樂觀,京都之中更是亂成了一團。
誰也沒有想到好好地一次游獵竟然會讓眾多世家小姐、公子有去無回。
百里擎蒼將京衛(wèi)府尹、兵部尚書單獨叫到御書房罵的狗血淋頭:“一次游獵,二皇子被毒蛇咬傷,五皇子被毒蛇咬傷,大越國六皇子被毒蛇咬傷后差點被狼吃掉,安寧公主扭傷腳滾落山坡昏迷不醒,昭華郡主跌落河水下落不明……各個官員家的小姐、公子們十二人死亡,二十八人受傷,三人下落不明,你們倒是給朕說說,朕要如何交代!”
“皇上息怒!”
百里擎蒼周身氣息暴虐,低吼道:“朕息不了怒,朕給你們兩天時候,不管花費多少代價,調(diào)查清楚事情緣由,找到昭華郡主等人,不然就讓人將你們的項上人頭提來!”
“是,微臣遵旨。”幾個官員連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答應(yīng)下來。
京都之中調(diào)兵遣將,到處都是馬蹄錚錚來來往往的官兵身影。百姓們待在家中不敢出門,生怕被馬蹄踩死。各個世家之中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蕭浣溪手上包著紗布,跪在地上緊緊地抓著蕭鳳玦的衣擺:“大哥,求求你一定要找到君熠哥哥,嗚嗚……”
蕭鳳玦冷冷的低頭看著她,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里去:“蕭浣溪,我記得我警告過你,不要做蠢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事情竟然這樣嚴(yán)重,嗚嗚,我錯了,大哥,我知道錯了,求求你一定要找到君熠哥哥。”
蕭景然大步走進(jìn)來聽到這話臉色猛地一沉:“浣溪,快起來,你受了傷怎么能跪在地上?”
蕭鳳玦不贊同的看向蕭景然:“父親,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蕭景然皺眉:“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待她?”
“她偷偷的讓人找了晚楹花粉,然后將花粉埋在昭華郡主的帳篷中,她想得是害死昭華郡主,卻沒想到晚楹花粉的效應(yīng)竟然那么強,整個營地都被毒蛇淹沒,然后才引發(fā)后面的一系列事情,甚至連君熠都下落不明,這樣的彌天大錯,怎可原諒?”
蕭景然眉心溝壑隆起:“不原諒?難道你還準(zhǔn)備殺了自己的妹妹謝罪不成?”
“父親,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君熠失蹤了!”蕭鳳玦可以的加重了君熠兩個字。
蕭景然身體一僵,狠狠地咬著牙,走到滿臉淚水的蕭浣溪身旁,抬起手臂一巴掌打在蕭浣溪臉上:“還不向你的哥哥道歉!”
蕭浣溪大哭出聲:“大哥,我知錯了,求你原諒我!”
“你妹妹已經(jīng)受到了懲罰,可以了吧?”
蕭鳳玦看著蕭景然,只感覺陣陣陌生,眼神掃過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的蕭浣溪,他面無表情的后退兩步,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這一天,幾十個神色清冷衣著各異的男女借著出城的隊伍走出京都,向著皇家園林不遠(yuǎn)處的樹林聚集。
天空驚雷閃過,雨水嘩啦啦的順著天空便傾瀉下來,將大地染上一層雨幕。
楚君熠用沒有受傷的手臂將沈凝華攬在懷中,眼中風(fēng)云涌動,光芒變換:“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啊,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