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性格淡漠，甚至常常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但對于能靠近她的人來說，如煙無疑是個很有俠氣的女孩子，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異常的舒服。鍺曄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昨天和自己拼酒說著不醉不歸的如煙，唇角一抹溫柔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

昨晚的確是喝了不少，一早醒來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喉嚨里異常的不舒服，想要弄杯水喝，卻發現自己的床頭柜上已經有玻璃杯盛了八分滿的透明液體，伸手拿過來，居然還是溫的。

紀珽筠是一向沒有這樣的細心的，那么，只有賀歆妤了吧。如煙握著手里的玻璃杯，手指收緊，最終還是沒有去喝，沉默地把杯子放到一邊，從床上起身，直接鉆進了浴室。

洗過澡之后精神好了不少，也有了些胃口，也沒換衣服，只披著浴袍走下了樓，賀歆妤還是坐在客廳里，對著電腦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聽見如煙從樓上走下來的腳步聲，停了手上的動作，“我剛熱了牛奶，喝點兒吧，那邊還有剛烤好的面包片。”

如煙笑，清冷而疏離，“怎么，賀小姐，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

賀歆妤也笑，神色清淡寧靜，“如煙，我知道也理解你對我的心結，但是首先，我遇見姐的時候，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如煙徑自向餐廳走去，“不用解釋這些，賀小姐，我并不想知道。”

賀歆妤兩步跟上她，“但是如煙，我希望你知道，雖然我心里也有很多過意不去的，但是現在，我做的這些，并不是在討好你，只是在做我覺得自己應該做的。”

如煙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賀歆妤，只見她神色恬淡，望向自己的目光異常的清澈干凈，干凈得……讓她動容。就是這么一個瞬間，如煙突然覺得，其實自己也沒有這么討厭眼前的這個人。很微妙的感覺。

小魚沒再說什么，地上了面包和牛奶，“昨天喝這么多酒，早餐吃點兒清淡的吧，我繼續去做事了，不吵你。”

如煙終是沒有再拒絕，端了牛奶送入口中，熱牛奶的口感，很好。揚了揚唇角，不論如何，有人照顧的感覺，不錯。

哪怕，這個人，她依舊喜歡不起來。

吃過了早點，如煙刷了碗就打算回房間去繼續修改設計圖了，紀珽筠卻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回來，“如煙，小魚。”

如煙停住了想要上樓的腳步，小魚已經自動自發地上前接過她手里的東西，“還順利嗎，姐？”

紀珽筠搖了搖頭，神色雖不見沮喪，但有些許的疲憊。

如煙有心上前詢問，移動了步子之后才發現，自己竟是根本不知她出去所為何事，驀地覺得有些諷刺，此刻的自己，真的像是個局外人啊。

她們都在為了同一個夢想努力，而自己，除了因為專業的關系接下了幫她們設計的任務，卻終究……

如煙笑笑，轉身回到了樓上自己房間，看著桌上的畫稿，許久許久都沒有任何動作。

紀珽筠此番出門是找了一些比較大的廠商來商談投放廣告的相關事宜，并不成功，在網絡如此發達的年代，他們已經不愿意過多地在紙媒上進行投入，更何況，時尚類雜志很多，現在已經成熟有了一定受眾群體的也并不少，沒人愿意在一個新的可成可敗的雜志上投入，退一步來說，他們可以觀望，等到這本雜志如果真的發展成熟起來之后再投入亦不遲。

賀歆妤把從紀珽筠手里拿過來的東西放到一邊，“別太著急了，姐。”

紀珽筠順勢坐到沙發上，“嗯，是我考慮得不周到，只有策劃書沒有實際的效果，他們果然是不會輕易松口的。”

賀歆妤看了看電腦里的計劃書，“要不然，咱們還是先出試刊吧，給他們看看反響。”

紀珽筠點點頭，“你那邊的事做得怎么樣了？”

賀歆妤翻了翻手上的資料，“設立檔案已經交到工商了，三天之后就可以領營業執照，之后再去辦代碼證和稅務登記證。”

紀珽筠按了按有些發痛的額頭，“我先回去休息一會兒，昨天連吃飯加說話的鬧了一晚上，乏了。”

如煙坐在自己的床上，看著桌上的一片凌亂的設計稿發著呆，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房間，也灑在如煙身上，和著尚未完全清醒的酒意，竟然有睡個回籠覺的沖動，倒在床上，微闔了雙眼，腦袋昏昏沉沉的，卻終究無法入眠。

思緒漸漸飄遠，竟然，想到大一那一年。

噴泉邊偶然的遇見，一次安靜卻愉快的游覽校園的行程，難得地給一個陌生人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

新生還沒有領到飯卡，學校的小餐廳人滿為患，從門口匆匆而過就覺得沒有胃口，紀珽筠似乎是看出來如煙并不想進去和那些人擠，笑笑，“我帶你去個地方吃飯吧，那邊很安靜，吃的東西也不錯。”

如煙笑笑，搖搖頭，“沒事，我不吃了，時間也不早了，該回去收拾一下的。”

紀珽筠堅持，“不吃飯可不是好習慣，年紀輕輕的把胃口都搞壞了可不好，走吧，離這里不遠的。”

最終還是跟著她一起走了，雖然，其實自己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

坐在學校食堂頂層的一家小小的西餐廳里，紀珽筠遞過菜單，“這里一直挺少有人來的，吃的東西還可以，你看看你想吃什么，隨便點。”

如煙隨便點了一個意面和一杯檸檬汁，飯菜上來的倒是快，而且，味道真的不錯。

自從，如煙便喜歡上了這個一直以來都沒什么人氣的，偏安一隅的小餐館，直到紀珽筠離開，也一直沒有斷了往這里來。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家住在本市的那個室友已經回了家，享受最后兩天在家的時光，只等著兩天后回來參加軍訓，另外兩個都是來自外地的，獨在異鄉求學的人總是異常的親近，半天的光景，兩個人已經坐在一起有說有笑了。

如煙那鑰匙開了門，禮貌性地打了招呼，就開始收拾自己的那一堆東西，那兩人見她忙，都是主動想要來施以援手，如煙只笑著拒絕，說自己可以。

于是拗不過如煙堅持的兩個人就又重新坐到了一邊，如煙斷斷續續地聽她們說著，“本來說留我爸媽在這邊住一天的，他們非說把我送到了就放心了，非得回去。”“可不是，我爸媽也是，一早就訂好了今天返程的車票，我其實都說讓他們別送我來了，他們非不聽，說什么不放心，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在自己床上鋪著被子的如煙，整個人似乎都僵硬了起來……

思緒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如煙伸手從床頭拿過正在震動的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按下接聽鍵，“爸？”

電話那邊是那個已開始日漸蒼老的聲音，“煙兒，今年過年，回家吃飯吧，你秦阿姨也一直催我打電話叫你呢。”

如煙從床上撐起來，“不用了，我自己在家過就行了。”

電話那邊的聲音意外地堅持，“回家過吧煙兒，一個人在外面這么久了連過年都不回家像什么樣子。”

如煙伸腳穿上棉拖鞋，走到窗邊，聲音清清淺淺，“何必呢。”

何必呢。何必拉上我一個外人，去看你們的父慈子孝合家歡樂。還是，你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已經可以云淡風輕無堅不摧。

那好，我告訴你，對不起，我做不到。看著你的時候，我總是忘不了，不論如何，我還是你的女兒。縱使，你已經不要我了。

掛斷電話，纖細的手指冰涼冰涼的，如煙定定地站在落地窗前，許久許久才恢復神智般地笑笑，看了看時間，決定今天早點兒去酒吧，換了衣服化了淡淡的妝，拎著提包下了樓。

樓下，似乎剛剛睡醒不久的紀珽筠正和賀歆妤坐在一起，看著電腦屏幕似乎在討論著什么。

如煙突然停下腳步，臉上不自覺地揚起一個諷刺的笑，原來其實，不論在哪里，自己都是個局外人呵。

熱鬧是她們的，她什么都沒有。

正要往外走，卻被紀珽筠叫住，“如煙，姐跟你商量件事。”

如煙停下了正要打開門的動作，回頭，“什么事？”

紀珽筠起身走到如煙身邊，神色認真道，“再過半年你也要畢業了，等雜志社辦起來，和我們一起工作吧。”

如煙微怔，“可是……”我并不懂雜志，不懂媒體。

紀珽筠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要擔心太多，又不是讓你去做采編這種要求專業性的工作，而且，有什么不會的，我會教你。”

如煙后退一步，對上紀珽筠的雙眼，半晌，兀自笑了開來，是那種，很久都沒有過的，清澈而明亮的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