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脆弱只是一瞬,第二天天亮之后,如煙便又恢復到了往日的樣子,清清冷冷的表情,平靜淺淡的眼神,可以一個人安靜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小魚有些擔心,卻也說不出她究竟哪里不對勁,去跟她說話吧,她總是能很快從神游的狀態脫離出來,和你聊得開開心心,笑得也是無比的溫暖而真實,但是只要你一離開她身邊,立馬就重新回到一個人的世界似的,神情都如同與世隔絕一般……
小魚問過紀珽筠,后者只淡淡道,如煙一直是這樣子,至于那些心結,還要靠時間來解。末了還附上一句,最近你和如煙處得不錯啊,都有些關心則亂的意思了。
說這話時,她沒有看見小魚突然失了焦距的眼眸。
春節其實是最為忙碌的節日,走不完的親戚拜不完的年,偶爾在家閑暇一天還得防著是不是一會兒會有人登門到訪……相比之下,小房子里的三個人倒是過得分外悠閑。
每天看看電視,上上網,研究研究美酒美食,偶爾也會說起幾天后就要正式開始運營的雜志社,日子過得晃晃悠悠,心中有久違了的安寧。
正月初七,雜志社正式開張的日子。
難得的冬日陽光下,小小的“繡色”兩個金屬字閃著明媚而柔和的光。
幾個來實習的大學生都到得很早,這一代的孩子有自己獨特的青春飛揚,眼神里是滿滿的期待和自信,小魚引著他們大致看了看雜志社的整體環境,然后全體在不大的會議室里集合。
紀珽筠并沒有長篇大論地講什么的打算,簡單地歡迎,然后講了講雜志的定位,劃分了幾個部門,為采編部劃分了內容板塊,選題都留給學生們來想,要去做哪個板塊也讓他們自由決定,說完這些看了看表,十五分鐘,抬頭,微笑著說出了最關鍵的一句話,“當然,這些都是要慢慢磨合的,有問題直接來找我談就好,咱們這兒雖然在崗位設置上有所謂的上下級,但是,沒有這么多規矩。好了,現在說今天開這個短會最重要的內容——”習慣性地略略停頓,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才又開口道,“今晚下班之后都別忙著回家,我請大家吃飯。”
一片掌聲和歡呼,如煙坐在紀珽筠旁邊,看著屋里人的神情,心里知道,只這么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她就把所有人的收服了。
小魚被安排在財務部,同時身兼著行政崗位的職責,如煙暫時被留在了紀珽筠身邊做助理,“多學一些東西再安排合適的崗位,再說這里除了采編和美工以外崗位職責的劃分也不一定就這么涇渭分明”。
從零開始的工作并不好做,好在大學生們不光是只有激情的,一個又一個的創意,一個又一個的選題被提出來,雖然都或多或少有著不同程度的欠缺,大多想法理想化而可操作性差,但是裨益之處頗多,大家互相交流之下又產生了不少新的火花,年輕的團隊有著他們特有的朝氣和拼勁兒。
晚飯吃的火鍋,是小魚的提議,不出所料地一片贊同,沒有什么比冬天里吃火鍋更愜意的事了。餐桌上,大家圍著三兩個冒著熱氣的大火鍋吃得歡暢,聊得融洽,歡聲笑語間團隊的氣氛已經形成。
隔著裊裊騰起的霧氣,如煙看著圍坐在一起吃喝談笑的人們,第一次有了因為一個團體而有了激情的感覺,和這群人在一起,真的不錯吧……為了一個目標,一個夢想努力的感覺,真的,很好……
雖然她知道,所謂,人生若只如初見。
所以,更珍惜這一切的所有感動所有溫馨所有美好……
試刊出版的日子定在一個月以后,看上去不是特別趕,但是對于一個一切從零開始的團隊來說,時間還是相當緊張的。
于是過了元宵節之后,整個雜志社便就開始加班。
好在各種加班費和福利補貼都給得十分大方,加上團隊氣氛也好,倒也沒有人有什么怨言。
如煙說是紀珽筠的助理,更多的時候倒都是跟著小魚一起做些行政方面的雜務的,行政工作說起來簡單,種種小事加在一起還是相當繁雜的,做起來相當勞心費力。
小魚的辦事能力很強,做事也有想法,效率是相當高的,但是漸漸地,如煙發現她有一個和行政工作,甚至是和財務工作都不搭的毛病——這姑娘的記憶力真是驚世駭俗了啊啊啊!昨天做的事,今天再一問她,居然,完、全、沒、印、象、了!
于是辦公室里就常常出現這樣的場景——
如煙看著電腦屏幕,問“小魚,咱們定的那批啞粉紙什么時候能到啊?”
小魚一怔,努力地回想著,不出聲。
如煙扶額,“你別告訴我你忘了跟他們負責人聯系了……”
小魚抬頭看著如煙,“其實……我是想說……咱們定過啞粉紙了?”
如此情狀反復數次,如煙終于發飆,直接一個筆記本一只圓珠筆扔過去,“以后有什么事都記上!”
小魚接過來,看看本子封面上的小兔子,“哎呀如煙,這么可愛的一個本子用來記這些雜事多浪費啊,你說是吧。”
如煙氣結,又從抽屜里翻出一個素凈的本子扔過去,“這個總行了吧?!”
小魚笑,“其實如煙啊,我試過把事情記下來的,但是吧……我要么就是忘了看,要么干脆就連本子都不記得放在哪里了……”
月底的時候如煙照例去了「黯夜」,雜志社忙起來之后如煙就不再去「黯夜」了,對此,林沐呈還經常在和紀珽筠的交流中打趣她,“Della你太不厚道了,才回國,就從我這里挖墻腳啊”。如煙倒是非常舍不得「黯夜」的,畢竟在這里這么久了,而且也是真的很喜歡沐呈,因此和紀珽筠約定好了,每個月中旬和月底都要回去「黯夜」的,如果雜志社不忙的話,平時的晚上也會回去。
剛剛進門,就是一片轟動。
也難怪,“花魁如煙”的名號實在太響亮,每天都有慕名而來的人,卻是連人影都看不見,自是失望異常,甚至有人連續蹲守了近半個月,終于得見如煙芳蹤,從如煙口中得到“月中和月末會來酒吧”的消息,如此,每到這兩天,「黯夜」的人總是最多的。
如煙看著這些人,無奈地笑笑,其實很多人并不是世俗意義上的所謂登徒浪子,事實上,絕大部分人都她都是十分尊重的,
鍺曄面前也圍著很多人,如煙也就沒過去打擾他,隨意找了個桌子坐下,等她的人太多,不可能一一陪過來,因此每一次她也只是隨隨便便地挑一個或者兩個看起來順眼的人罷了。
面前的男人很有意思,一上來就忙著敘舊,“如煙小姐,去年的這個時候,我第一次來「黯夜」就見到你,從此就印象深刻了,不知道如煙小姐對我還有沒有一點點的印象……”
如煙得體地笑,心里卻在想,我就見過你一次啊大哥,怎么可能記得住你啊……再說……最近和小魚那姑娘呆得久了,估計記憶力是被她傳染了……
想到小魚,心情似乎比之前更好了些,不知道那姑娘在做什么呢,最近自己一直在她身邊充當備忘錄,不知道今天自己不在的時候,會不會又忘記什么呢……如煙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笑得異常的溫暖而燦爛。
眼前的男人卻似乎是誤會了什么,以為如煙是想起了他,于是也開心地笑,“今天喝什么?還和那天一樣的格蘭菲迪好不好?”
如煙點頭,倒是對眼前的人有了些好感,她喜歡格蘭菲迪,有人說,完美的麥芽、精致的工藝、勤奮和對傳統的執著使得這種麥芽威士忌異乎尋常,如水晶般純凈。
沒想到居然是鍺曄親自端了酒過來,用的是水晶杯。
如煙笑,“果然鍺曄是最懂酒的,格蘭菲迪就得用水晶杯來裝才最有味道。”
鍺曄輕輕地放下杯子,“如煙,我前幾天又研究出來一種酒,等你來嘗嘗然后幫我起個名字吧。”
那男人離開的時間倒是不晚,如煙正好得了空閑去找鍺曄。
鍺曄端上的是一杯用高腳杯裝著的冰藍色的液體,里面漂浮著幾塊小小的碎冰,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的什么裝飾,卻顯得異常的好看,還帶了一點點的魅惑。
如煙拿過杯子,喝了一口,果然鍺曄調的酒從來不會讓她失望,略帶薄荷口感,入口卻是果香,帶著特有的酒香和甘冽,幾乎是入口難忘。
待如煙把整整一杯酒細細品完之后,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于是從第二天開始,一款叫「寒霧醉夢」的酒變成了「黯夜」的新的一個招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