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還是有些害怕樸恒熾,說了許多客氣話,并且環繞四周尋找她的氣息,但始終沒有找到,便暫時安了心,問:"封師侄,你的氣息怎么這般弱?甚至還不如這些剛解禁的人,難怪隱藏在大廳二百多人中,我一時也沒感覺到。"
封長冶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師父不在這里。皇上師叔大業初成,小侄誠信恭喜。至于小侄自身的事,那確實不方便當眾說。待皇上師叔有空,小侄想要與您長談一番。"
南宮準依舊警惕地看著他:"也好,你先一旁站著,我這里百廢待興,得好好安排一下才是。"封長冶恭恭敬敬地走到南宮準身前左側,這也是表示無惡意,要是站在其身后,南宮準就真怕被突然偷襲,他對這個師侄并不了解,當年這人也不過是剛入門的小孩子。
李佳本來就丑,這一下等于徹底毀了容,南宮準的真氣從喉嚨延伸到下巴、臉頰,一直到半邊臉全都繃緊月中月長,這才停住。但她畢竟是解禁者,還是能保持頭腦清醒,心里又驚又悔:"這人不是當初我請來做寶座機關的工匠么?當初我明明殺了他呀!"隨后又想起,要是直接用手殺,就怕被人看出來,畢竟能直接用手就捏斷人體骨骼的,全監獄也只有自己、薛立峰和龐寶齋。于是她干脆一槍打中這個封長冶,然后將尸體扔出大門,等著吸血傀儡吃掉便是。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也是個解禁者,自然是不怕子彈,并且又悄悄翻過監獄大門重新混入人群……
李佳很絕望,心想:"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這世界上能人這么多,我一個女人無姿無色,只不過突然成了解禁者,就妄圖要闖出一片天地來,現在想想,能保得住命就真不錯了……"她不敢去看鏡子,知道自己已經丑得驚世駭俗,此時此刻怨毒與絕望混合土真滿了腦子,又形成了更深刻無比的恨:"王樹林……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一定要你付出比這慘痛得多的代價……不光要你死無葬身之地,你的那個團隊也一個也別想痛痛快快地死!"
南宮準雖然不是政治人物,卻依舊比一般老百姓有手腕,他大致問了一下場內那些普通人類老頭關于當前世界、建設基地和抵御吸血傀儡的看法,便對目前的局勢也越來越了解,甚至說話方式也漸漸趨于現代。之后他宣布,所有人都保持原位,只有李佳作亂犯上被關起來等候發落,龐寶齋和薛立峰的地位依舊如故。而其他的事務,都交給了那幾個被封為"尚書"的老頭兒,這些老頭兒對此都很振奮,打算發揮余熱,也干得激情四射。
可南宮準玩弄了一個小花巧,以"一切都保持原樣"為由,使龐寶齋為左相國,并加封"上柱國",等同于最高軍隊司令,地位居然比親傳弟子薛立峰還要高。薛立峰知道這是玩平衡,哪敢有什么意見?南宮準卻振振有詞,說之前薛立峰登基未果,龐寶齋卻真的當過皇帝,所以干脆就當是前朝末代皇帝了,還封了一個"清王"的王爵,而薛立峰卻還是普通公爵,后者也只能悶悶地吃了這個啞巴虧。
這一上午劇變極多,大家也都累得要命。眾人按部就班干好本職工作,并開始重新修繕大廳,大家奉命移步監獄食堂,南宮準要求"大宴群臣",廚師們忙活得熱火朝天,一切看起來頗有欣欣向榮的意思。
地下避難所真正好吃的東西不多,論品種也單一,比不上商廈的地下超市,可論量卻十分充足,這一頓比平時吃得多得多,不管是誰都廷高興,畢竟目前吃飽是第一位,至于說味道怎么樣,那也無所謂的了。
隨后南宮準宣布以前的妃子都貶做平民,畢竟妃子是別人的,自己不能再用,隨后重新擴充內宮。
酒足飯飽,南宮準命令讓人獻舞,可這又不是古代,誰會跳呢?沒辦法,找了幾個跳廣場舞的老大媽,還沒等跳,南宮準的臉就陰沉下來。
龐寶齋很會來事,忙拍拍巴掌找了幾個姑娘來到大堂上。五千多個人雖然不算多,可總算干什么的都有,臨時找幾個會跳街舞和鋼管舞的女孩也不難。可這幾個姑娘剛一跳起來,南宮準就徹底不高興了,陰沉地問:"朕榮登大寶本來倉促,也不怪你們準備不及。可即便朕隔世三百年,卻也不是個完全的傻瓜!你們這是什么舞蹈?教坊司的勾欄爛貨也拿來湊數了?坦月匈露背自不待言,居然做這般無恥下流的動作,難道這就是鋼谷時代所謂的'先進'和'時尚'?"
那幾個女孩是從底層找上來的,根本不知道剛才朝堂大廳里死傷無數的慘狀,只是之前知道這里實行君主專&制制度罷了,至于誰是皇上,原本也弄不清楚。所以她們就當是領導批評下屬,只是沉默不語罷了,倒也并沒有嚇得膽戰心驚。
可其中一個女孩偏偏用蚊子般的聲音自言自語:"鄉下老巴子,也懂藝術……"盡管距離十多米遠,可南宮準的五感哪能是普通人可以相比的?他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勃然大怒,腳下一頓,一枚細細的碎石渣子吹起一米多高,伸出手指砰地一聲彈出。那女孩聽到風聲有異,驚詫地抬頭要看,可那石頭的勁道何等凌厲?就算是薛立峰、龐夢齋被正面擊中額頭也會當場暈厥,那女孩當即腦袋一聲炸響,碎石塊已經穿透顱骨,深深扎進了**。石塊雖停,石塊上挾帶著的真氣卻余勢力未衰,還是噗嗤從她后腦穿出,咚地深深釘入墻壁,女孩噴了一地又紅又白的腦花,這才搖搖晃晃地栽倒。
余下的女孩們都驚恐萬狀地哭喊尖叫起來,但其中腦子比較靈活的馬上安靜下來,其他人也隨即醒悟,全部匍匐在地,不住地磕頭。本來正在吃酒的眾大臣也都呆滯了,全場除了南宮準,其他人都在顫抖。
南宮準環視一圈,森然道:"不錯,之前朕隸屬全統,本門門規第一條就是不準濫殺普通人類。但是,其一,朕三百年來也沒受管轄,更不屬于熾寒兩派中的任意一派,全統既然被少壯派控制,朕也不打算重新加入。其二,朕已經是大治國的天子,既然是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要殺誰,還需要理由?其三,這賤婢的確是尋常人,朕卻沒有濫殺。跳如此淫邪孟浪之舞,且兼嘴里不干不凈毀謗今上,自古焉能有這般大逆不道卻還留她活命之理?死有余辜!眾位卿家還有什么話要說么?如有直諫,所謂兼聽則明,朕洗耳恭聽。"
他說是這么說,可誰還敢說什么?薛立峰戰戰兢兢地說:"皇上師父圣明,只是咱大治國剛剛建國,人口稀少,有才能的人也自然少,將來擴充人口,會傳統舞蹈的人也就有了。"
南宮準冷笑一聲,站了起來,薛立峰以為自己說錯了,嚇得慌忙跪下。南宮準厲聲喝道:"兀那幾個賤婢好生瞧著!"說罷身子一晃,雨落秋塘,雹擊夏荷,新鶯出谷,乳雁歸巢。越舞越快最終化成一道白影,如果事前不知道是個糟老頭子,那肯定沒人會懷疑這是一位艷絕塵寰的舞女。轉而風格再變,浪頭珠濺,玉碎宮中,春波乍破,一轉幽咽,魂牽氤氳,無盡傷沉……他之前顯露武功時的身法霸道狂猛,這時候卻柔和曼妙,像是翩翩起舞的彩蝶,拋開對他的恐懼感不談,現場觀舞的人無不瞠目結舌,就連深深佩服的情緒都被凝固住了,一時也忘了自己在想什么。
半晌,薛立峰首先回過味來,大聲鼓掌喝彩,龐寶齋連忙跟上去比誰喊得響,群臣的掌聲響徹天際。南宮準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三百年前去太和殿刺殺道光皇帝前,先躲在穆彰阿家梁上觀看了一段舞蹈,盡管過去了整整三個世紀,卻也記得清清楚楚,跳得十之七八。行刺后次年,穆彰阿遭帝師王鼎尸諫彈劾的罪名之一,便是"穆黨遍布朝野,刺客先隱于其府上,難說兩無干系",雖王鼎忠心愛國,穆彰阿也的確如他所言奸佞堪比秦檜嚴嵩,但南宮準行刺卻也真是跟穆彰阿八竿子打不著。舞畢,南宮準頭也不回大袖飄飄出殿:"朕只舞這一遍,限你這幾個賤婢七日內熟練,第八日朕將考校,如若不合朕意,一律立斬不赦!擺駕回宮!封師侄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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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是"擺駕",卻還沒等著有人伺候,便飄然在數十米外了,封長冶心領神會,笑瞇瞇地跟了上去,留下一地面面相覷的鋼管街舞妹,欲哭無淚。
龐寶齋和薛立峰相互看看,都是滿腹復雜心思,都默然不語。
南宮準不屑于住龐寶齋原本的"寢宮",他幾個起落就輕飄飄地來到了整座監獄的最高處,打算住在這里以此顯示身份尊崇,至于暫時不夠華麗的問題也不要緊,以后可以讓人慢慢改造。這里是當初獄長的最高指揮室,并沒有臥室,可他也不需要這個,搭上一條繩就能入睡。
等封長冶進門,南宮準的袖子紋絲不動,那門呼地一聲閉上,封長冶回頭看在眼里,情知南宮準是在立威,卻也很佩服:"師叔這一手功夫,跟我師父也差不多了。"
焚天鳳凰樸恒熾自稱烈火女王,是當今僅次于小薩拉丁的最強女性解禁者,與她并駕齊驅的女解禁者只有白新月的噩夢夫人欒祖拉、眾神之戒的鬼婆羅盼和鋼谷第一夫人--瞎子文瑞森的妻子霍紫悠,因此封長冶這么形容,倒也并沒貶低南宮準,反而明貶實褒。南宮準冷哼一聲,漸漸沉下臉來:"我沒資格跟樸師姐比,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并非白白癡長你幾歲。封師侄,現在只有咱們兩個人,也不需要說那些套話了。我這人直白,你也清楚,雖說那陷阱不一定真的能要我的命,可我肯定會受重傷,你及時提醒我,我得好好謝謝你。你想要跟我說什么,這便開門見山吧。"
封長冶不卑不亢,笑笑說:"師叔是個爽快人,我也不藏著掖著了。之前要師叔住手,是情急之下失了禮數,師叔千萬海涵。王樹林跟李佳是交情很深的朋友,要是殺了她,王樹林的面子須不好看。師叔以后也許用得上王樹林,得三思啊。師叔你上午說我的氣息變得如此微弱,這其中有重大緣由,跟那個王樹林,也頗有點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