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傲,咱們這種人,生下來就要背負大使命,怎么生活是由不得自己的?!焙谌说卣f,“你今天能娶吸血鬼當妻子,明天你就能站在它們那邊,殺咱們的兄弟……”
“誰跟你是兄弟?”王尋覺得余傲雖然很有魅力,但過于傲氣,出口傷人,可能就算不娶吸血鬼當妻子,也一樣會被大多數(shù)人仇視。
黑人卻不以為忤,正色說:“咱們四門歷史上一直協(xié)同作戰(zhàn),雖然不是一個老師教授,學的也不是一種本事,但是在面對大是大非的時候,應(yīng)該親如兄弟。”
可能是余傲也覺得這黑人算是個正統(tǒng)的好人,也就沒再惡語相加,沉默少許,也正色說:“我從發(fā)現(xiàn)我不是普通人開始,就沒像你們那樣興高采烈。我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我喜歡的不是女吸血鬼,或者說,我不會喜歡別的女吸血鬼,我只喜歡她,她是什么都無所謂,我就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們不能沒有對方。她也受到她的種族追殺,因此我們的結(jié)合沒有政治陰謀和別的企圖,請你們不要多想。我知道你們被下了死命令,今天完不成任務(wù),回去可能會受到殘酷刑罰,這一點我很遺憾,但我向你們保證,你們敢動一下我的妻子,我就讓你們活不過今晚。是回去受懲罰,好歹能保住一條命好呢,還是馬上上來領(lǐng)死好,我請你們考慮清楚。再說,這是我們內(nèi)部的事情,你們幾位就別來橫加干預(yù)了。真想除魔衛(wèi)道,跟吸血鬼真刀真槍地干去,別對一個弱女子趕盡殺絕,可笑不可笑?”
封長冶回顧左右,喊道:“別跟他廢話,咱們一起上!他能打得過我們五個人?”接著厲聲叫著:“你別虛張聲勢了!我知道你妻子受了傷,我們順著血跡追過來的,你肯定會用‘氣’為她續(xù)命,現(xiàn)在你能發(fā)揮出一半水平就不錯了,還揚言能殺了我們?nèi)浚俊?
王尋回頭瞧了余傲一眼,余傲也回眸一瞥,兩人都心知肚明,看來這幫人并不知道余傲的妻子居然懷孕并且生下了一個男孩,要不然他們更會驚怒交加的。余傲也不點破,譏笑著說:“你要是這么自信,就上來試試。你唧唧歪歪跟個老娘們兒似的,看得我膈應(yīng)?!毙睦飬s暗自惶然:“這幫人只猜到我用氣給妻子續(xù)命,卻不知道我的孩子也有一半吸血鬼的體質(zhì)……我把百分之七十多的氣都給了孩子……根本打不過他們聯(lián)手,這可怎么辦……看來只有不斷地消耗他們的內(nèi)力,一得空就傳輸?shù)轿覂鹤由砩希线@股矛盾的力量互相抑制保持動態(tài)平衡,不然他像他媽媽的那部分黑暗體質(zhì)恐怕會難以控制……”他返回屋內(nèi),找過一塊厚厚的棉被包裹孩子。孩子有一半黑暗血統(tǒng),也不哭叫,更不會覺得棉被燥熱。
好在余傲給眾人的畏懼感太深,終究沒有誰敢踏上前一步索戰(zhàn),也都死盯著余傲本人,沒有注意到他后背的棉被里背著什么。可封長冶卻看了看王尋等人,森然一笑,隨手莫到一塊小石子。喬疤子下意識地看著打爆中控和輪胎的同樣一顆石子,與王尋和蔡鵬交換了一下絕望之極的眼神,都明白了這石子的來源,這個姓封的只要隨手扔三顆,就能立即打爆己方三人的腦袋。
余傲忽然高喊了一聲:“快跑!”這話剛一出口,幾乎就在同時,封長冶漫天花雨一般撒開幾百顆石頭,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把這些石頭抓在手里,又是怎么一下子拋出去的,假如說空氣只是一張紙的話,那這張紙已經(jīng)被石塊劃過的弧線燒焦,并且發(fā)出可怕的糊味。而天草也刷地亮出一抹鋒銳無儔的白芒,流星趕月一樣刺了過來,但王尋已經(jīng)看不出那到底是不是一把刀或者別的什么冷兵器,只覺得它快得難以形容,并且使得周遭的溫度也降了下來。余下的黑人、墨西哥人和中東人也同樣猱身而上,混亂中只覺得其中一個家伙迅速長出黑毛來,變成了一只半人半獸的怪東西,另一個則呼啦啦化作幾十個殘像,看得王尋只想吐。喬疤子和蔡鵬比他強些,一左一右將他抓起就向后跑去。這個時候這三人反倒成了患難兄弟。
余傲在那一瞬也狂吼一聲,雙手向外一張,小屋外的汽車墳場頓時光氣四射,并伴著滾滾雷電,也不知道是真的雷電在伴奏,還是他們的沖撞引發(fā)了真正的雷電,頓時蓋丁頁的烏云撕*裂出華麗的光閃,瓢潑大雨傾盆而至。雨點中,這些人已經(jīng)幻化成一道道人形閃電,在劇烈地碰撞和摩擦,雨滴只能打在他們的身形外側(cè),仿佛澆筑成了一層光殼。如果非要形容出來,簡直就像后期加工過的武俠電影,雨中各種色彩環(huán)繞,就像彩虹被剪碎了飄灑開來一般。
王尋左手陡然一松,發(fā)現(xiàn)攙扶自己左臂的蔡鵬半片兒腦袋榨汁一般噴血,一塊小石子拋灑著熱紅滾落在雨中,看來余傲還是沒擋開封長冶所有的攻擊……
王尋想要瘋狂哭喊著發(fā)泄內(nèi)心的恐懼,可卻發(fā)不出聲來,他只能跟喬疤子在泥濘的地面上匍匐前進……
云口是個雨城,現(xiàn)在不是多雨季節(jié),因此時間并不綿長,只下了一會兒工夫,就都停了。雨停了,雷電停了,一切都停了……
王尋和喬疤子卻還是沒有爬出多遠,但他們發(fā)現(xiàn)一切都靜止了,膽量又回來了一點兒,茫然無措地互相攙扶,緩緩站了起來,卻驟然發(fā)現(xiàn)余傲如同戰(zhàn)神一般雙手緊握,站在大雨匯合的深水處,一動不動。
“死……死了?”王尋想要對喬疤子說,卻還是發(fā)不出聲,喬疤子卻也理解,示意有可能。
余傲卻轉(zhuǎn)過身來,沖他倆一笑。他倆本來很害怕余傲,卻不知怎么著心一直在余傲這邊,眼見他似乎沒事,都驚喜交加,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手舞足蹈。
“你們……你們過來……”余傲艱難地轉(zhuǎn)過身,這時候,他倆才看到余妻的尸體……
“她……她……?”王尋想要竭力發(fā)出聲音,總算余傲能看懂。
余傲微微一笑:“不是他們殺的。她能生下這個孩子,就是奇跡了……她是耗盡了所有的精力才死的,只是我沒想到會這么快……”
“那……那他們呢?”喬疤子同樣艱難地問,“你把他們都干掉了……?”
“他們沒死,只是受了重傷,全都逃跑了……”
“他們還活著?”喬疤子大為駭然,“那他們還會回來找我們的……?”
“呵呵……不會,他們也怕死……鋼谷也在找他們呢……咳咳,咳??!”他突然突出一大口血,表情痛苦至極。王尋和喬疤子都不知道他說的“鋼谷”是什么東西,但眼看他受了這么重的傷,也不忍再問。
“兩位,咱們也是……有緣。我拜托兩位……”
喬疤子忙說:“大……大哥,我們倆有多大本事就幫你多大的忙,可這五個人你都拾掇不下,我們哪能為你報仇呢?報仇這事兒,我們真的無能為力,這幫人活生生拆散你和你的妻子,報應(yīng)不爽,將來肯定也得倒霉……”
王尋頓時明白了,他的語言功能漸漸在恢復(fù),沙啞地說:“大哥,你是不是要這孩子將來為你報仇……?你放心,我把他們的長相都記住了……那個……那個黑人都長得一個樣,還有其他倆人……怎么說,他們要是湊在一起我就認得了,分開的話……但我保證,那對狗男女我記得很清楚,將來這孩子……我叫他去學武術(shù),去當兵學開槍,將來等這幫小子誰落了單……”
“不是……不是……他們也沒錯……他們也沒辦法……”余傲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說,“我活得夠久了,不用報仇。我只盼望這孩子能健健康康地,快快樂樂地……無憂無慮地成長,過普通人的日子……我給他輸了氣,他這輩子應(yīng)該不會怕陽光,但是有可能會貧血,你要時常給他吃點補充血氣的東西……他這輩子就叫你爸爸,你別拒絕……你永遠別告訴他他的親生父母是誰……我們不想他也卷入……今天的事,你們放心,鋼谷……鋼谷也會調(diào)查今天的事,這幫人見過你們,可他們得逃回他們的總部,避免被鋼谷通緝,這輩子也回不來了……而鋼谷的人又沒見到你們,你們大可放心……就在這個城市生活,一定不會有事……給孩子起個什么名字呢?看我這粗心的,把這么大的事都給忘了……這是一片樹林,隨你姓王,就叫王樹林好嗎?……嗯,這是個傷心地,還是別叫這個名字了,我希望他勤勞健康,安定吉祥……就叫王勤祥?這名字像個普通人的名字,廷好……你們放心,這孩子好養(yǎng)……他集合了我和孩子媽媽幾乎全部的體力,還有剛才這五個人一部分體力,在力量上一定會遠勝過我們……不會生什么大病,遇到什么自然災(zāi)禍也不容易受到傷害……”
喬疤子觸景生情,想起了他的戰(zhàn)友,頓時淚流滿面:“大哥……大哥你福大命大,肯定不會死,你的公子也肯定多福多壽……”
余傲輕輕一笑:“你別忘了,別再當?shù)仄α?氓了,做個好人……”
“是……是是!”
“我這種人,死了后,會尸解,你也不必埋葬我……”余傲回光返照,居然起了滿足的笑意,抱著妻子的尸體,說:“可她必須得等到太陽升起來之后才能……嗯……我要堅持等到太陽出來,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吧……我要堅持……我們要一起死……一起離開……”
他又充滿眷戀地深情望著孩子,也忍不住淌下淚來,喉嚨一甜,血跟著噴出了來。
“大……大哥!”
“對了……我的行李里面有……有我搜羅的一些好東西……呵呵,殺了一些毒販和文物販子,才得到的,雖然來歷不正,但也算……這些就算在黑市上,也能賣很高的價,足夠你們倆和我的孩子……過幾輩子的富裕生活……你們快走吧……”
王尋緊緊攥住他的手,渾身顫抖,但還是抱過了孩子,旋即被喬疤子使勁拉扯著才站起身來,一步一回頭,那片密*林、汽車墳場和掛滿紅色燈籠的小屋,漸漸在即將再度密集的細雨中,幻化成一片虛無的水粉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