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你說我這傷到底好了沒?”
周寶玉本身就很機靈,加上對張青山心存感激,他在突擊連與其說是通訊兵,還不如說是張青山的警衛員。這一年多下來,兩人的配合那是相當的默契,很多時候,張青山根本不用去說,往往只要一個眼神,一句話,周寶玉就能精確的明白其中的真諦。就如同現在這樣,張青山邊輕柔著自己傷口上結疤的傷口來止癢,邊隨口問了個相當于閑聊的問題。周寶玉想都沒想就回道:“應該差不多了。要不,我扶你走走,檢驗一下?”
張青山笑了:果然還是那個機靈且跟自己配合默契的周寶玉,自己一句話,他就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下地一走,還真別說,傷勢確實好了很多,雖然還無法過于用力蹬腿,也不能跑,但不靠拐杖和別人攙扶,隨便走走,還是沒任何問題的。
就在張青山走來走去,為自己的傷勢日漸恢復而高興的時候,見孫志平和周平聯袂而來。
“老張,你這身體真是太好了,這么重的傷居然能好的如此之快,實在是讓人沒話說?!?
張青山當然知道,這是周平在拍自己馬屁:雖說是割掉一點肉,但畢竟沒有傷筋動骨,這都過去快十天了,能稍稍地走走也不是太稀奇的事,哪怕張青山的身體確實很不錯??伤睦镞€是很高興,尤其是他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下,能不用拐杖,就是天大的喜事,對于勝利走出草地而增加了極大的底氣:打不過,咱還能飛奔跑路,杵著跟拐杖算怎么回事?
面子是別人給的,卻是自己掉的。
“呵!呵!老孫,你就別挖苦我了……有事?”
“有些同志做的偽裝服上的野草野花已經枯萎,同志們剛才又采集了一大堆,可有的人還是不太熟悉做偽裝服的細節,想請你再去教他們一下?!?
張青山點點頭,含笑的看了身邊的周寶玉一眼。
要不說周寶玉機靈了,這不,張青山僅僅是看了他一眼,他就知道意思。
“孫隊長,我對做偽裝服也很在行,你看我能不能去看看?”說完,他還補了句:“我要是做不好,再來請我大哥去,也不耽誤?!?
“那可太好了?!?
兩人說笑著就走了,只剩下周平和張青山,讓張青山立馬就明白:孫志平過來不過是陪伴性質,真正有事的是周平。
“老周,大家都是自己同志,有事你就直說嘛,跟我客氣就見外了?!?
“這不是怕你忙嘛。”周平笑著隨口回了句,掏出包煙。等兩人都吸上煙后,周平小聲道:“老張,我記得你說過,要是大家的糧食平均下來,少于二十五斤的時候,就必須開始嚴格控制下來。剛才做早飯的時候,我悄悄地查了查,估算了一下,現在,每人背負的糧食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數了。你看,下一頓我們是不是開始控制大家的口糧?”
在目前這種沒有補給的環境下,又還有這么遠的路要走,糧食自然是最重要的,比武器彈藥還重要一些,再怎么重視都不為過。這些天,大家可是美滋滋地吃了幾頓不加任何野菜的干飯,各個都被養的精神十足,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可不能任由大家現在就把糧食給吃光了。
“你跟老孫商量過了嗎?”
“恩!商量過了,他也同意,不過,他說你是隊長,這事,最終還得你來決定。這不,我就拉著他來跟你商量?!?
張青山想了想,嘆了口氣,道:“是到了控制口糧的時候了……對了,除了青稞粉外,還有多少炒米和罐頭?”
長征一隊中的戰士都是南方人,習慣于稻米,對于青稞多少有些吃不慣。
“同志們的思想覺悟都很高,知道炒米雖然比青稞好吃,可都想把好東西留在最后,基本上沒動過。倒是罐頭,原本你帶來了八個,在那個小山谷里從敵人那兒找到了十五個,加起來總共二十三個,除了一路上消耗掉的,現在還剩下十七個?!?
“恩!”張青山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點點頭,道:“這樣,讓同志們從現在開始,沿途收集野菜……從下一頓開始,控制大家的口糧,不過,一開始不要放大量的野菜,要慢慢適應……”
“可是這樣的話,消耗也是很大的,我看,干脆和以前一樣,大部分野菜加少量青稞?!?
“老周,你不要只盯著你那一攤子,得看看現在的環境。”張青山對周平笑道:“我估摸著,接下來的路,恐怕會碰到很多馬匪,大家隨時隨地都得做好長途轉移的準備,這就需要消耗大量的體力,要是吃的跟不上,會出大問題的,所以,我才建議慢慢來,一點一點地減少野菜和青稞的搭配比例?!?
周平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點點頭。
“還有,現在隊伍里就剩下老田和那個左手臂被子彈打傷骨頭的戰士,你每餐給他倆加點菜……”稍稍沉吟了一下,道:“每餐給他們半個罐頭,算是給他們補充營養了?!?
“老張,你這身子骨也沒好利索,我看這樣吧,每餐一個罐頭,你們三個一起補充營養?!?
“我就算了,都能走了,就不用補充營養了……”說著,他直接向外走去:“就這樣,我去看看同志們編的怎么樣了?!?
周平知道,張青山這么急著離開,是不想搞特殊化,更不想就這個話題產生爭論??粗鴱埱嗌降谋秤?,他微微點頭,心里有些欽佩張青山這個干部的思想覺悟,但也僅僅是有點佩服,因為這種思想覺悟,很普遍。
有了上次編偽裝服的經驗,這次,大家快了很多,僅僅一個小時左右,大家就再次集合,出發。
在大家看來,已經甩掉了先前碰到了那個敵騎兵營,所以,哪怕明知現在正行進在眾多馬匪的地盤上,他們的心態也放松了很多——大家都是軍人,主要對手也只能是軍隊,對于馬匪,大家打心眼有點看不起他們。所以,大家依舊把老田的擔架連接在馬匹上拖著。
這一路而去,地上自然留下一道深深地刮痕。
而張青山他們都沒有跟馬匪打過交道,不明白這樣明顯的刮痕落在馬匪的眼中,那不僅僅意味著他們的行跡暴露,更多的是表達著他們拉的是好東西:馬匪可不會認為拉的是傷員,只以為不是武器彈藥,就一定是糧食。當然,在馬匪的眼中,他們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如此明目張膽的拉著好東西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而過,這也太不給面子,被搶了也活該,誰讓張青山他們“不懂規矩”。
于是,馬匪便盯上了張青山他們,并順著刮痕一路追了下來。如此一來,兩邊想不起沖突都不可能了。好在這一帶屬于一股五、六十人的馬匪的地盤,別的馬匪不好也不敢撈過界——地盤就這么大,此地又處于偏遠地區,馬匪們平日里除了槍放牧到此的牧民的牛羊,偶爾搶一下從此地繞道而過的走私犯,基本上也沒什么別的東西可搶,所以,五六十人的馬匪幫派,在方圓幾百里內已經算得上是大勢力了,再多的話,也養不活了。
張青山他們既沒有地圖,也沒有向導,一路上把主要精力都關注在前面的他們,根本沒有察覺到已經被本地馬匪盯上了,就更不會知道,那股悄悄接近的馬匪,已經把動**劫的地點都選好了。
一路上別說碰到敵人,就是人影都沒見到一個,無比平安順暢的來到一條河邊——他們還以為這都是自己的運氣好,卻不知,這個“運氣”是屁股后面那股馬匪一路保護他們的結果——這股馬匪眼中的“肥羊,”又豈會允許別的馬匪來分一杯羹。
黃昏時分,長征一隊來到一條河邊。
土匪把這條河叫碎石河,極具平原小河的特色:河面寬,河岸窄,河水淺。河面寬約十米,河岸的寬度就兩米左右,河水最深處也就沒過小腿而已。
走了這么些天,第一次碰到河流,眾人都高興壞了,紛紛沖到河邊去洗臉,很快,有的同志就不滿足于洗臉,開始相互澆水,漸漸地,有的同志興奮過頭,也沒多想,邊脫衣褲邊呼朋喚友的要下河洗澡。
好在張青山經驗豐富,正卷著褲腳站在河水里用洗臉帕洗臉的他,一看到大家的行動,嚇了一跳,趕緊制止大家的魯莽行為。
“都脫衣服干什么?”
“隊長,我們想洗澡?!?
“不行,決不能在這里洗澡?!?
一聽這話,同志們不干了,紛紛嚷嚷起來。
“為什么?不就是洗個澡嘛!”
“是啊,要連洗澡都不許,這管的也太多了點吧?”
從這些話語中就可聽出大家有多不滿,只是礙于軍紀,不敢公然反抗而已。以至于連孫志平都走過來,小聲勸道:“老張,同志們有十多天沒洗澡了,身上都發臭了。今兒好不容易碰到河水,你就讓大家洗個痛快吧。”
面對孫志平委婉的抗議和請求,張青山想都沒想,直接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