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冬季
方嶸拿著成績單在老媽面前邀功請賞,李眉鳳眉開眼笑的摸著大寶貝兒的腦袋,這通稀罕,“我兒子就是聰明,小哭和家家給你點撥點撥就能有這么大的進步,那要是找個人給你好好教教課,上個好高中還是非常有希望的呀。”
聞到危險的氣味兒,大寶貝兒戒備地跳開,“媽,現在不讓補課,教委到處抓小班,減負呢。”
李眉鳳看著小榜單,看人家家考第六名呢,尤其數學考的那么好:“我也沒那閑錢給你上補課班。”方嶸拍拍胸口,可是一口氣還沒順完就聽:“我給你找個小家教。”
“啊?你這啥邏輯?那不更貴?”
“不都說減負等于加正嗎。你何叔說,他領導的兒子假期給家家補習,讓你一起去聽聽。人那孩子上初中的時候也不學好,后來明白事兒了……對,浪子回頭。考上個好學校,現在成績能排上區里的大榜。”
“回頭了也是浪子,你不怕我學壞啊?”
“嗯,我怕找個良民你把人家帶壞。”
“老媽,不要啦~我會好好學習的,假期我還約小蔚滑冰呢。嗯~媽媽~”但是任何軟磨硬泡都已經不能改變老媽下的決心了。
東北到了一月份什么地方最舒服?被窩!!緊閉的眼,清秀的臉,此刻安靜的享受國家政策帶來的福利,下一秒就被不死心的電話鈴吵到不能忽視。李眉鳳通過電話線傳達河東獅吼的功力,掛上電話,換好衣服,抱著書包上樓見家教。
開門的小帥哥一臉的陰陽怪氣,面部抽筋,“一會站住了噢。”
站在門口還納悶了一分鐘,等見著家教老師的時候才明白,這句囑托意義深刻。羅陽穿著深棕色的高領毛衣,戴著他那黑框眼睛,翹著二郎腿,歪著嘴看她笑,一臉的得意。
“靠!不會吧!你就是那個回頭的浪子?還上了什么狗屁區榜?”先是停泄幾秒,突然非常驚訝的問:“你確定你是來給俺倆講文化課的?不是來教俺倆抽煙喝酒打群架的?你確定你能給俺倆講明白?不能讓俺倆給你整懵嘍?”
家勇一旁點頭:“就是,我都說你不像老師吧,也不知道咋就把我爸給騙了。”
“你爸是不收他什么好處了?拿咱倆給他當試驗田。”
“不能吧,我爸舍得你,也舍不得我啊。”
羅陽可不想聽這倆人的廢話了,放下腿坐正,翻看立體幾何:“不用廢話,馬上上課。”
“噗!”“噗!”兩張嘴中發出同樣的音節,捶門跺腳哈哈大笑。還跑這裝人來了,一只帶著外婆老花鏡的大灰狼。
“羅哥!跟小弟面前不用裝了,你抽煙不?給你拿爸的去?”
“我何叔那煙有數的,回頭再以為你抽了,不踹死你啊。”小時候偷過一次,倆人差點沒被打死,“人自個兒肯定有。沒事,哥你抽,不給你告狀。”
就這樣羅陽在四只戲虐的眼神中和斷續的嘲笑中度過一個上午的,下午留了一堆題,早早回家了,得好好想對策。
第二天早上直接殺到方嶸家,四通電話把何家勇叫下來。意料之中,倆人齊刷刷一道題沒寫。命令當堂寫完,這哪有聽人管的主兒啊,一會兒扣扣橡皮,兩會兒斗斗嘴。羅陽擦擦眼鏡,“行啊,寫不完就慢慢寫,反正今天的東西得講完,順便就在這解決晚飯了。”眼鏡帶好,“家家,你爸昨天還給我打電話問你咋樣呢。今天一起說說吧。不用笑,你也是。”
“有事說事,不帶打小報告的啊。”英雄氣短,他爸打他,就跟不是親的一樣,搓洗板,牛皮皮帶,條帚疙瘩刑具齊全啊。好些年沒因為學習的事挨過打了,不能晚節不保啊。
“阿唄。”旁邊還有幫腔的。
“再給半小時,寫不完,今天的課就下午開始講。”
“不會,咋寫啊?”要會還有你給補課啊,晃腦袋甩馬尾巴玩。
“哪題不會?”看方嶸隨便指了一個,耐性的講一遍。“懂沒?”
“沒。”異口同聲,行姑且相信你們,再講一遍。“這回呢?明白沒?”
“沒明白。”還是異口同聲。
“行,不用明白了。一人給我抄20遍,背下來。”說完往床上一躺,“我先睡會兒,今天晚上你倆等著開夜車吧。”
認識不是一兩天了,深知這人說的出來就干得出來,快速服軟是方嶸的絕活,正所謂,知錯能改,改了再錯,錯了再改,要的就是個態度,“被介呀,開夜車容易出事故。”
不管有多么不現實,羅陽還是繼續成為家教,這個假期在斗智斗勇中上演。
羅陽是一副地獄教師的摸樣,從第一天的出師不利總結經驗后,他就開始繃臉造,做不完的題再做十遍,聽不懂就講到你懂,一直聽不懂就一直講,實在不行就抄,背下來。敢貧嘴就直接削,家家跟他過了幾招就投降了,方小丫根本就不是他這個級別的基本不用費勁。總結,倆人都是吃硬不吃軟。
方嶸也從屢戰屢敗中總結經驗,威逼利誘耍流氓的招數不好使,她對羅陽說:“我親你啊?”羅陽就瞇著眼睛告訴她:“你要是真不明白什么是親,什么是咬,我教你。”要不是家家攔著,他真能撲上來教她。支毛裝橫耍無賴也都不好使,別看他個頭不高,可手勁大,在外面打架下手也狠。她根本就打不過羅陽,只好任命的屈服于淫威之下。最后試試軟的好不好使,結果態度相當好,作業一點也沒少。總結,軟硬都不吃。
家勇越來越明步,掙扎是無謂的犧牲,作業快快的寫,聽明白的馬上說明白,不明白的趕緊問,效果突飛猛進了。
這么一來方嶸跟不上他進度,補課的時間比他長了不少,總得羅陽給她開小灶,一丁點玩的時間也沒有了。蘇曉回來過年,就晚上見了一面一起吃了頓飯,也沒空找她玩,幾乎每天都被劉曉流帶著到處去玩,給她眼饞夠嗆。
外面又下雪了,何家勇回家去研究新裝的win98了。老師出去倒水喝,方嶸趁機會向窗外賣單兒。
她這屋看見的是后面樓的院,院里有幾個小孩打雪仗,雪還沒停就出來玩了。蘇曉還沒走的時候,他們幾個總是雪停了才出去打雪仗,有時候曉流能找來別樓的小孩,人多的時候場面宏大。有時候也就他們四五個玩,蘇曉總是咯咯的笑著躲到家家背后,她和劉曉流猛烈攻擊,打的對方沒法還擊;要是蘇曉和曉流一伙,曉流總是處處保護蘇曉,家家也從來不打蘇曉;要是她和蘇曉一伙,家家恨不得把她按到雪堆里直接埋起來。不過她也不賴,有時候裝得像沒事人一樣,在家家背后叫他,等他回頭就輕輕的把雪往他臉上送,次次命中絕不浪費。想到這些,傻丫頭嘿嘿笑起來。
他站在門口,看她對著窗外神游,自己的眼鏡架在她的鼻頭上。安靜的表情,柔和的笑臉,在雪光中映得那么飄渺,好像一張國畫,沾上水就能化成一片,再也看不清。他湊過去,拿下自己的眼睛,溫柔且近距離看著她的眼睛,她呼出的氣撲在他的鼻尖上。
“老師啊。”
“嗯?”
“晴了出去玩會唄。”
“課講完了就讓你去。”
“那跟說不行有區別嗎?等你講完了天都黑了,我自個上底下堆雪人去,我彪啊!”
“呵呵,那就老實兒呆著。”
“喔,你有黑頭,呀,你黑頭都長下巴殼上了!”
“那他媽是胡子,麻溜把題做完,要不我今天就住這了。”水墨畫完全的、徹底的破壞了。
補習在年前結束,春節照例在姥姥家過。方嶸的爺爺很早就死了,奶奶走道兒了,家里還有一個小姑姑嫁到南方去了,一年也見不到一面。幸虧姥姥家親戚還算多,過年的時候挺熱鬧。
兩個舅舅加上方啟國,帶著大哥和姥爺打了一宿的麻將,小輩和女眷(其實都是女性)看完春晚就靜靜睡覺了。初一早上,男的統一睡覺,女的做飯喝酒,小的們開始上房揭瓦。大舅媽今年40了比李眉鳳大兩歲,挺著個肚子笑得像個大姑娘。她19就嫁給當時去下鄉的李家老大,還沒等回城就生了李家唯一的孫子。從打李眉鳳開始,家里就沒填過男孩,二舅也厲害一下子生了兩個丫頭。
老爺子是老革命,兩兒兩女,小女兒還沒出嫁。原本定了崢嶸二字給自己兩個孫子,后來李眉鳳跟方啟國好上了,老爺子可憐方啟國從小受苦,基本就把他當自己親兒子一樣看待,他比自己二兒子大一歲,就說好,不管將來他們的孩子什么時候出生,都把嶸字給孩子當名字。這就有了方嶸。那就叫崢嶸歲月吧,正好一家一個,結果大兒子剛生完,二兒子就一口氣生了倆,“歲、月”就這樣沒了。本來沒什么,小女兒以后有婆家,人家自己起名,偏偏大兒媳婦老蚌生珠,老爺子心煩,也不管是男是女了,就叫李末吧,也算告訴老大,你歲數不小了,最后一個吧,罰款也是不少錢的。
大年初一去各家走親戚,舅老爺啊,姑姥姨姥統統登門拜年,滿載而歸。大舅媽鄉下也沒什么人,就不年年回去了,大年初二也留在家,二舅去老丈母家拜年了。方嶸看她大哥沒完沒了的發短信,手機可算上電器了,好幾千塊一個啊。“大哥,帶我放鞭去吧。”
“你都多大了,還玩鞭炮。”都20的人了,還看著短信傻樂,也沒好哪去。
“你可把你手機看住了,要不李歲回來我倆給你弄點驚喜。”
李錚從短信中抬起頭來,指指自己最值錢的財產,“我帶你玩去,你給我保證它的安全。”
方嶸趕緊點頭,李歲還是比較聽她話的。
小鞭兒,次花,還有新出的小禮炮,花了李錚一張票,幸好頭一年上大學家里給了不少的錢。繞哄一會兒到自己家附近的小廣場上,天開始蒙蒙黑了,過年街上的人總是很少。拿李錚手機給院里的小孩打電話,一會兒有幾個來了廣場。李新哲正好在李燕家過年,蘇曉來了,家勇來了,劉曉流剛進門就被叫出來了。
李新哲跟李錚放閃光雷,李燕和蘇曉拿著次花遠遠的看著。玩到后來放小禮花,小廣場上沒人掃雪,地上很滑,還不平。他們買的不是高高到天上炸開花的那種,只是噴出高高的彩色火花,看著禮花冒著高高的火星,一下子周圍變得很亮,每個人都幸福的一臉傻笑。
突然之間禮花不知怎么的就倒了,一米多遠的火星沖著方嶸就噴了過來,她本來是反映很快的人,可是腳底下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心想,這回算是廢了,下一秒身上多了一個不算寬厚的懷抱。
這一切的發生都只是一瞬間,家勇看見禮花倒了,就沖了出去,本來應該推開她,沒想到她居然滑倒了,再下來的動作他自己根本沒多想。等李錚踢飛帶火兇器時候,家勇的羽絨服已經不能看了。
方嶸趕緊看他露在外面的皮膚,“崩著沒?哪疼不?”
“沒事兒,就是衣服廢了。”靠,新買的呀。
“什么他媽逼玩意兒,放炮不找平地方,缺心眼啊。”她根本不記得誰放的了,胡亂罵來出氣。
“你才缺心眼呢,不跑往地下坐干屁?”炮是家勇放的,自己沒必要承認,然后換句活該。
“我愿意往地下坐呀,那不滑嗎?”
“拉倒吧!沒燒著你就萬幸了。”他擺弄她腦袋看來看去。
“我沒事,你衣服咋辦啊?我給你賠件吧。”
“有不著,過年放鞭炮,崩的沒啥了不起。”問題,這不是一般崩的那么簡單。他們倆自顧自的對話,根本就沒管旁邊人什么反應。說了幾句,有驚無險的散了。
“二小姐,那就是你家樓上的小鄰居吧?”
“嗯。”
“對你不一般好哇。”
“嗯。”
“你是不早戀了?”
“嗯。”
“他是不是喜歡李新哲?”
“嗯。”
“嗯個屁,我就知道你沒聽我說話。”
“不行打我腦袋。”
……
作者有話要說:稀罕:喜歡,文中主要說疼愛,“李眉鳳眉開眼笑的摸著大寶貝兒的腦袋,這通稀罕”
夠嗆:夠受,表示一種程度。有的時候也表示可能性很低,例如:明天能去游泳不? 夠嗆。
走道兒:改嫁。例“方嶸的爺爺很早就死了,奶奶走道兒了。”
想起有次過年,就是放那樣的小禮花,倒了,追著我小表弟出老遠。腿也燙了,眼睛也崩了,當時眼睛里都出積水了,幸虧后來沒事了。
不過打那以后,我就基本上就不碰鞭炮,那玩意太嚇人了,別人在外面放,我就躲單元門里看著。
某人用“孫子放炮爺聽響。”來安慰我的膽小。
我倒沒想那么多,崩出毛病來,誰疼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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